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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降临，天边一勾弯月，照得雪原分外凄冷。北风吹过，素人们缩在雪堆中瑟瑟发抖，远处狄人们燃起篝火，依稀传来欢歌笑语。没有人管素人的生死，就是让素人跑，雪野茫茫，也只有死路一条。

　　白狼近在眼前，酒肉再前。生死存亡之际，终于有胆大的素人慢慢的向着酒肉爬过来，渐渐靠近堆积的酒肉。

　　白狼自酒肉堆中站起，发出低低的狺狺声，那人匍匐在雪地中不敢动。鸟蛋坐起，伸出一只手抚摸白狼的脖颈，白狼卧倒。

　　鸟蛋注视那人，那人鬓边一丝绿发，鸟蛋道：“皇甫绿？”

　　皇甫绿惊愕的看着鸟蛋道：“——师父？”

　　鸟蛋丢了一块肉给皇甫绿，皇甫绿接在手中，看了看，转身向着素人们爬过去。素人们一阵骚动，一会儿皇甫绿带着几个人爬过来，皇甫红皇甫蓝皆在其中。皇甫红伤颇重。

　　鸟蛋道：“你们怎么一个也没有跑掉？”

　　皇甫红道：“一时犹豫，就这样了！”

　　皇甫蓝道：“师父，你怎么样啊？”

　　鸟蛋道：“没啥！被马蹄子踩了几下！”

　　皇甫红道：“那师父你——”

　　鸟蛋道：“死不了，就是暂时走不了路！其他人如何？”

　　皇甫红道：“大队崩溃，大家一路狂奔，什么也不知道，一直溃退到金沙河边，黑龙山近在眼前，马却跑死了，摔倒在地上，就被抓住了。”

　　皇甫蓝道：“我看见他们杀了唐校尉，把唐校尉的脑袋挑在刀尖上——”

　　鸟蛋闻言摇头。俘虏们分食了酒肉，僧多粥少，能够果腹而已。然后，蜷缩在一起，苦熬天明。

　　天光大亮，狄人前来驱赶素人俘虏，便有不少人僵卧雪中，再也站不起来了。

　　生便生，死便死！独有鸟蛋这个半死不活的，两条腿都是断的，一条胳膊也是折的。依着狄人的性子，一刀砍死算了。偏偏却是有白狼在侧，长生天的意思谁也不懂，两个狄人就争吵起来。

　　争吵之间边走过来一个矮小的狄人，两个狄人便争先恐吓的拉住这小个子狄人评理。也不知道这小个人狄人说了什么，两个狄人嬉笑颜开的走了。

　　小个人狄人注视着鸟蛋撇着嘴冷笑，接着没了笑容，然后俯下身子，凑到鸟蛋面前，用素语道：“恩公，还记得我吗？”

　　鸟蛋道：“你——”

　　小个人狄人道：“我是杨森啊！当日南湖之中，是恩公救了我的贱命，赠饭舍衣指路，永不敢忘！”

　　鸟蛋恍然道：“是你，你怎么成了狄人？”

　　“一言难尽！”杨森道，“恩公受了重伤，且随我到毡房中休息，我在狄人中还是能够说得上话的。”

　　于是，杨森招来两个狄人，拿来一个羊皮褥子，皇甫兄弟将鸟蛋抬了上去，一路移到杨森的毡房中。这毡房皮革厚实，显示出杨森在狄人中地位不低的样子。房中火光熊熊，跟外面比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到了毡房中，只留下皇甫兄弟，更无一个狄人在场。几个人好歹替鸟蛋包扎一下，看着不那么凄惨。然后杨森道：“当年我父亲谢林深蒙冤而死，我年轻闯入南湖告御状。对了恩公，我姓谢，本名谢森。狄人都管我叫南方的谢。不曾想皇帝老儿反而要杀我，侥幸被我逃了。天下之大没有容身之地，辗转逃到了北方狄人部落。这几年混下来，颇得狄人信用。恩公，且放宽心，您在我这里是安全的，保你无事。”

　　鸟蛋道：“他们几个，你也能保下来吗？”这说的自然是皇甫兄弟。

　　谢森瞥了一眼，道：“只要按我说的做，没问题！”

　　皇甫兄弟闻听松了口气。

　　鸟蛋道：“外面那些素人，狄人回如何处理？”

　　谢森道：“往年都是留下一些有技能的，剩下的就杀掉。今年好像不一样，都要送给哈日查巫师，当做皮口袋用！”

　　鸟蛋道：“什么皮口袋？”

　　谢森道：“哈日查是狄人中非常强大的巫师，而且是一个毒巫，他经常需要活人来炼制毒药。素人是最好的试验品，狄人称为皮口袋。意思是吃了哈日查毒药的人，最好只会剩下一张皮，如同皮口袋一样。”

　　皇甫兄弟闻听都变了脸色。

　　鸟蛋道：“那么这些人都会死？”

　　谢森道：“是，即使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正说话之间，毡房外白狼发出咆哮之声，谢森就走出毡房，皇甫兄弟伏在帘幕上倾听，不多时外面就传出来争吵之声。鸟蛋是不懂狄人语言的，皇甫三兄弟中唯有皇甫红懂一点，向着鸟蛋道：“有人来追讨我们，谢森救不了我们。师父，您如能逃出升天，转告我父，就说弟子战死沙场。”说着一拉皇甫绿皇甫蓝的衣襟，撩起帘幕，出了毡房。皇甫蓝走在最后，回头看了鸟蛋一眼，满脸是惊恐的神情。

　　片刻之后，谢森进了毡房，道：“该死的扎合追到我的毡房来要人，总有一天我不会放过你！恩公，——我”

　　鸟蛋道：“不用为难，把我也交出去吧！”

　　谢森道：“不不，恩公我是一定要保住，也必定能保住的。”

　　白狼咆哮，帘幕挑开，脸上有一块白斑的扎合带着几个狄人闯了进来，白狼跟着进来，挡在鸟蛋和扎合中间咆哮着。

　　扎合指着鸟蛋和谢森激烈的争吵，鸟蛋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追要自己来了。两个人说道激动处，各自拔刀相向。

　　不多时尹乐德也来了，训斥了两个人，二人皆俯首。白狼守护的素人，倒是没有见过！尹乐德不免多看了几眼，鸟蛋骨断筋折的样子，有今天没明天，真是奇怪！

　　尹乐德向着鸟蛋道：“南方的谢为什么要救你？”

　　尹乐德说的是狄语，自然有人翻译。

　　鸟蛋道：“我救过他的命。”

　　尹乐德道：“为什么白狼跟随着你？”

　　鸟蛋道：“只有上天才知道。”

　　翻译成狄语，就是：“这是长生天的安排！”

　　左右是一个半死的素人，“就留给你吧，南方的谢。”尹乐德转身离开，“你叫什么名字？素人。”

　　鸟蛋道：“王鸟蛋。”

　　尹乐德大步离开，鸟蛋的名字犹如风过耳，没有进入心中。

　　扎合狠狠的离开，毡房内只剩下鸟蛋和谢森，谢森上前低低的声音道：“恩公，且不可提起王鸟蛋的名字，如果让狄人知道了您是王鸟蛋，就是长生天亲临也救不了你啊！”

　　鸟蛋道：“我还没有说我是王安国呢。” 膳与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