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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八,天子返京。太子携诸皇子,王公大臣、文武百官,郊迎三十里。一时间旗幡招展、鼓乐喧天。
天子仪仗先以羽林军为前驱,羽林军是皇宫的禁军,所骑马匹均为六尺高,锦绣为鞍韂,羽林郎着五彩衣,帽插红翎;继之以太监执事,黄衣彩纹;其后为宫娥,霓裳羽衣,襟飘带舞,摇曳生姿,接下来才是天子所乘坐的辇车,其车高有九尺余,青铜为架,雕满饕餮纹;楠木装饰,散发淡淡幽香,饰以凤鸟龙纹,前以十六匹白马为驭,毛色洁白,欺霜赛玉,下有八轮,金光灿灿,上有七宝华盖,溢彩流光,后有八百羽林郎,鲜衣怒马,昂扬飒沓。
太子三十几岁年纪,身形微胖,立于道左,躬身施礼:“儿臣恭迎父皇回京,恭请圣安!”
“免啦,把这劳什子纱帐收起来,让朕看看皇儿!”皇帝道。
两边宫娥上来收拢纱帐,现出侧卧在高辇上的当今皇帝,只见他身形也不如何高大,身着两鬓已经花白,五十几岁的样子,双目如电,顾盼有神。
见皇帝现身,文武官员纷纷跪倒,口呼万岁!
“都起来吧,几十岁的人啦,还跪什么跪!”皇帝说,“皇儿,上来,与为父唠唠嗑!”
这边太子上了辇车,辇车起步前行,群臣也是起身上轿骑马,在后跟随。
“来,坐。皇儿!”皇帝道。
“儿臣不敢!”
“什么不敢,叫你坐就坐。”
“是!”太子半边屁股坐在榻上。
“皇儿啊,朕东巡这几个月,你做的不错!朕听到很多对你的赞誉之词啊!”
“儿臣愧不敢当,都是父皇教导得法!”
“朕有何德!还是你自己用功。”皇帝说,“济州的铜矿,可有变化?”
“禀父皇,截止四月份的产量与去年持平,儿臣已经吩咐下去,让在多开几个矿洞,下面已经在着手了。”
“嗯,鄂州有什么消息?”
“鄂州?鄂州没有报水旱灾害!”
“朕是说畲民作乱的事儿!”
“哦,北鄂州报了两次小捷,儿臣已经加了封赏,另外,南北两鄂州联名上折子,请求增兵!儿臣也吩咐大司马处置了!”
“景鸿啊,你且说说你的看法,应不应当增兵?”
“儿臣以为增兵有增兵的理由,不增兵有不增兵的理由!”
“好你个景鸿,开始跟朕绕圈圈啦!”
“儿臣不敢!”太子扑通跪下。
“起来,起来!坐着回话,像什么样子!”
“是!”太子小心翼翼的坐着说:“儿臣以为这畲民作乱古已有之,本朝开国以来几剿几平,平后复叛!然终究无伤国体,所谓癣疥之疾儿!”
“这么说,就是无所谓了!”
“也不是,可徐徐图之。”
“这也未尝不是个办法。嗯,怎么听说来了个鸟人国?”
“是,儿臣曾经召见过着鸟人国使臣,这些鸟人国人身材矮小,皮肤黝黑,戴鸟冠,以羽毛为衣裳,对我大素王朝仰慕异常,儿臣以为是化外之民,感父皇之德化,故而来朝!”
“这鸟人国在什么地方,有多少人丁?”
“具体地方,儿臣也说不上来,那使臣曾言,鸟人国在大荒之南,越三江五湖,整整走了一年才到了京师!至于人丁,儿臣不知,想来蕞尔小国,人丁有限!”
“说是献上一个什么兽?死了个君子!”
“是,献了一个异兽,又黑又长。很是凶猛!那使臣狂言,无人能识,无人能服。儿臣交少府督办,谁知道尚林苑的司驭监都降服不了,白师傅听闻派了个擅长驭兽的君子,不曾想被踩死了!”
“哼!”
“蛮夷小国,哪知我天朝上国的典章文物,前个崇华馆已经识出了这异兽的名称来历,昨个广阳郡选送的驭兽师也已经降服了那异兽!”
“这么说都解决啦!”
“是。”
“朕倒是想见见这个异兽,这个使臣。这样就安排明天外臣觐见吧!”
“父皇远归,舟车劳顿,况且这异兽也不适合进宫。”
“说的也是,那就安排在三日后,小校场外臣觐见。”
皇命一下,南苑立刻忙碌起来。如何将异兽运送到小校场变成一个大问题。
少宫令亲自监督,加长加宽,赶做了一辆巨型笼车,宽三丈,长四丈,高两丈五。依照鸟蛋的意思,只要有个平板就可以了,少宫令大怒,呵斥道:“没有笼子,这异兽跳下车,闯下祸事,你来负责!”
鸟蛋登时不敢言语了。笼车备好,鸟蛋抚摸着异兽的脖子,再三诱导,才让异兽进了笼子。
异兽安排好了,驾辕的驮马又出了问题,驮马嘶鸣不已,有的干脆屎尿齐流,瘫倒在地。
最后还是侯裕出了个主意,先将笼车用布缦覆盖,再找来十头瘤牛蒙了眼睛驾辕。又安排健奴在前面牵着缰绳引路,速度虽然慢点,总算解决了运输问题。
刚松了口气,太子府来了位笑眯眯的卢管家一番巡视,指出木头笼子没有花纹也就罢了,连个油漆都没刷,有碍观瞻,有损上国体面。
管家走了,少宫令咬咬牙,上桐油刷漆。南苑没有桐油,必须从京师少府调取,纵然是快马奔驰,桐油还是姗姗来迟,桐油刷完,等不及风干,就得上路了。
桐油有味,木板未干,鸟蛋一遍遍的安抚,一遍遍的尝试,异兽拒绝上车,绝不进笼!甚至用头来顶鸟蛋,鸟蛋努力安抚着,转头四顾,薛少府在哪里?这样不行啊!
站在暗处的一位素教君子趁人不备,一道细小的白光自袖中飞出,击中异兽的尾巴。异兽猛吼一声,头一摆,鸟蛋小小的身躯立刻飞了出去;尾巴一摇,两个躲闪不及的健奴被扫了出去,撞在墙上,口吐鲜血!所有人的脸都绿了。如果鸟蛋出了意外,大家都完了!
幸好鸟蛋这一飞,正好撞上了侯裕,诶呦一声,两个人在地上滚做一团,鸟蛋从地上爬起来,地上侯裕叫着,踩着我的手啦。鸟蛋扶起侯裕,退到墙边,这异兽摇头摆尾,目光血红,左顾右视,发出低低的吼叫,如欲食人,健奴圉人哭爹叫娘,连滚带爬的逃开,再也没有人敢上前。
“少宫令,你干的好事儿!”薛少府赶来了,“限你一刻解决,否则,你的命也就别要了!”
陈少宫壮着胆子,向前挪了两步,异兽的大尾巴横扫过来,少宫令向后一倒,就地翻滚,手脚并用拼命往回爬。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猛抬头,发现面前站的正是素教君子,立即磕头如捣蒜,触地有声,“君子慈悲,君子救我--------”
君子冷冷的摇头,说:“这事儿,我们无能为力!”
少宫令苦求不得,张狂四顾,碰到薛少府吃人一样的眼睛,打了一个冷战,忽然心生一计,立即膝行到薛少府面前,嘶哑着声音道:“下官,有个办法!”
“说!”
“南苑夏宫里有辆车!”
“你说什么?”
“是已经废掉的,但还可以用!”
“不要命啦!”
“时间来不及了,为今之计,只有这个办法了!”
“-------你去办!”
“下官,不敢!”
“你不去,本官现在就杀了你!”
陈少宫搞来的这辆车又高又宽,下面八个大轮子,上面满是花纹,火光照耀之下,显出不凡的气势。只是有些破旧了,走起路来还吱吱响,幸好异兽并不抵触。鸟蛋抚摸着异兽的脖颈,携异兽登车,异兽压得车子咯咯作响,让鸟蛋担心会把车子压碎,然而终究无事。异兽的身子完全放得下,只是尾巴拖了一节在外面。顾不了许多了,布缦铺天盖地的罩上来,立刻就把鸟蛋、异兽,还有红毛淹没在黑暗之中。
车队立刻开拔。南苑到京师有五十多里,健奴们驱赶着瘤牛拼命加快速度,外面火把抖动的光芒映进布缦。给黑沉沉的车内,带来一丝光亮,鸟蛋搂着异兽,红毛不安分的在异兽身上跳来跳去。鸟蛋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教坊司赶制的驭兽服,丝绸缝制,光滑柔顺,鸟蛋别说没穿过,甚至都没看过;摸摸脚上,软底布鞋。鸟蛋这辈子的第一双鞋子。摸摸怀里,谭先生最后关头丢上来的两个馒头。想到先生,鸟蛋自语道:“明天就可以回家啦!”
健奴在前面引路,一夜奔跑,不断的有人倒地吐血。饶是如此,到得京师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天子摆驾小校场,道路早已经戒严。外层是京兆府下属的皂隶,内层是都尉所属的右军。闲杂人等禁止通行。没奈何,只能绕路而行,偏偏这装运异兽的大车宽大异常,等闲小路走不得,三转两转,还是回到了戒严的主路上。
路口,京兆府的一个耷拉着眉毛的参军指着陈少宫的鼻子,大骂:“你以为你是谁?皇上走的路你也配走?没有京兆府的手谕,谁也不能过!”
“我是少府治下的少宫令,叫你们的府尹过来!”
“我们府尹正在陪伴圣驾,你当是谁都能去叫的?少府?少府是个什么东西?我们京兆府可没有这个官!”
“本官少府薛由之,你说本官是个什么东西?”声如雷霆,却是薛少府拍马赶到。
“大人,咱家可不敢称您是什么东西,咱家也是皇命在身,没有咱家李大人的手谕,谁也不能过!”参军挑了挑眉毛说道。
“本官也是皇命在身,你到底是让还是不让?”薛少府的声音低沉下来。
参军身后的皂隶,伸手抻了一下参军的衣袖,参军一甩手,小脖一挺,说道:“不让!”
白光一闪,参军的大好头颅就飞上了天,鲜血喷出三尺,半晌僵立的尸身才倒地。
皂隶们发一声喊,转身就跑。
薛少府一挥手,喊道:“前进!”
车轮还没有滚上一圈,大批的右军就围了上来,手中雪亮的长矛对准了大车。
薛少府大喝一声:“叫你们的长官回话!”
说话间,只见数骑疾驰而来,当先一骑,一匹枣红马,上坐一小将,身着鹦哥绿战袍,白盔白甲,唇红瓷白,目若朗星,这小将一抱拳,说:“你是何人,为何当街杀人!”
“本官少府薛由之,报上名来,本官不予无名之辈说话!”
“在下右军校尉唐烈!”
“原来是唐校尉,本官受皇命,运送异兽到小校场,参加外臣觐见大典!这厮无故阻挠,本官不得已,只好将他斩于马下,校尉以为不当斩吗?”
“违抗皇命,自然当斩,可是薛大人,可有皇上的诏书?”
“本官奉的是皇上的口谕,你敢违抗吗?耽误了大典,就是你家金都尉也吃罪不起!”
“不敢!”这唐校尉心下急转,想到这异兽进京之事人人得知,招募驭兽师的告示满天飞,自己也曾经想去赌一把运气,可是听说擅长驭兽的君子都死了才没去。这薛少府的凶名满京师,自己不放他过去恐怕也是不行。念头急转间,不由得开口说道:“大家都是皇命在身,薛大人没有诏书,不知可否让在下看看那异兽?”
“看了,又如何?”
“如果确实是那异兽,下官只当亲自护送前往小校场!”
“速去看来!”
唐烈翻身下马,几步绕到车旁,见着车上布缦重重,不免暗自生疑,这边少宫令跟上来,七手八脚,解开几重布缦,将布缦拉开一条小缝,唐烈探头观瞧,只见一道光影之下,一个硕大的头颅,红通通的眼睛如同灯笼一般,这异兽大嘴一张,白牙森森,低吼一声!
唐烈倒退几步,险些摔倒。要说唐烈看清了什么倒也不见得,可是唐烈看清了,这车上哪有什么笼子,异兽就是用布缦遮挡,这异兽要是发起疯来,还不一口吃了自己。这薛大人的胆子也太大了!
唐烈小腿打颤,道都走不直了。幸好!异兽一声吼,马嘶牛叫,一片混乱,也没有人注意了。
唐烈握住枣红马的缰绳,脸色发白,向薛少府道:“大人皇命在身,下官愿护送大人前往小校场!”
“前面带路!”
小校场位于京师城南,是平时京师右军左军训练之处。今天,圣驾亲临,小校场四周全部用锦帐围起,校场南侧是一座石条砌成的阅兵台,台上高搭伞盖,下面端坐一人,头戴凤鸟冠,身着白凤袍,正是当今皇上;皇上右侧立侍一人,白面微胖,是太子景鸿;左侧一椅,上坐一老者,身着云纹白袍,眉目舒朗,乃是当今素教教主,护国君子白自行。
阅兵台右侧端坐文武百官,左侧所坐之人披发左衽,红发蓝须,眉眼奇特,乃是一众外邦使臣!
眼见得艳阳高照,皇上说道:“景鸿啊,时候不早了,今儿个是怎么个安排啊?”
太子微微躬身,说:“父皇刚刚返京,臣子们欢喜的紧,金大人准备了几场表演,然后是外臣觐见,最后是驭兽!”
“驭兽,那个兽怎么朕没看见?”
“怕是路上耽搁了!”
“哎,这个薛由之越来越不像话了!”
“儿臣立即处罚薛由之。”
“处罚什么,先开始吧!” 膳与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