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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金贵儿仰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有他的两个眼珠子随着在房顶上移动的一个小黑虫儿缓慢地移动着。看着小虫用两个钟头丈量完房顶的一条对角线以后，金贵儿在心里打定了一个主意！他准备用这两间房子做抵押，从银行贷款救命！

　　金贵儿清楚地记得，当初盖这两间房的时候儿，不光姜大妈和家丽有言在先、他自个儿也指天划地地保证过，绝不打这两间房的主意。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石金贵儿已经走投无路，他连命都不想要了，脸面和信用还能值几个钱？

　　石金贵儿把他手写的这份“分家协议”反复看了好几遍，思来想去，把“分给石金贵儿三间房产”又改成了“分给姜家丽、石金贵儿两间房产，”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协议折好，揣进了怀里。

　　趁着姜大妈一个人儿在家的时候，石金贵儿把协议书和一个红色印泥儿盒放在丈母娘面前：“妈，现在全县人口普查，各家各户都要填表儿，填好后得让户主签字儿，不识字儿的，摁手印儿也行，您是咱家户主，您在这儿摁个手印得了。”

　　姜大妈笑道：“过去，杨白劳卖喜儿才摁手印呢，这个活儿，让人感觉不自在。”

　　石金贵儿也笑道：“现在摁手印跟过去可不是一个意思了，那是万恶的旧社会。对了，妈，您还得把户口本儿给我找出来，家丽的户口不是一直没迁走吗，人家需要户口本儿做个见证。”

　　姜大妈对着沾上印泥的食指吐口唾沫：“什么破玩意儿，沾上就擦不掉。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去。”

　　姜大妈在炕柜的抽屉里翻了半天，突然拍了下脑门子：“哎呦，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我才想起来，两年前，双儿和对上初中的时候，户口本让高玉好拿去给她俩报名用了，这两年，一直在她手里搁着呢，你去铺子里找玉好儿要。”

　　一听这话，石金贵儿的心一沉，他绝望地闭了闭眼：“妈，那就不急了，玉好儿什么时候拿回来，我什么时候用，也不是什么急事儿，您千万别催着她要。”

　　石金贵儿回到家里，心里忐忑不安，他觉着自己的贷款计划，很可能要暴露了，既然这样儿，那就先下手为强，拿着分家协议去银行碰碰运气再说！

　　银行大厅的理财经理，现在已经换成了一个小伙子，马肥家的那个拐弯儿亲戚，去年因为中风从银行病退了。要不是碍于马肥的面子，金贵儿早就想来找那个女的兴师问罪，这下好了，人不报天报，金贵心里舒坦了不少。

　　这位年轻经理，看完了金贵儿手里的”分家协议“后，憋不住要笑：”叔，您真能闹，要是拿着张白纸就能办贷款，我们银行不早让人给搬空了吗。“

　　金贵儿说：”这不是普通的白纸，我丈母娘在上面摁过手印儿的。“

　　经理说：”您以为按个手印就是手谕啦，您现在等于是在空手套白狼。叔叔，您请回吧，咱就别互相浪费时间了，好吗。“

　　金贵儿的脸越涨越红，他朝着经理抖动着手里的白纸：”我跟你说，你们这就是死教条子，不信协议，你们就不能跟我去看看房子吗，有房在，我就不算是空手套白狼。“

　　经理说：”就算有房子在，您拿什么证明这房子就是您的财产呢？就算有协议在，你又怎么证明协议是真实的呢？既然您什么都不能证明，那不就是空手套吗，或者说好听点儿，就是空手要吗！“

　　金贵指着经理的脸：”你小小的年纪，说话别他妈那么刻薄！去年，老子是来银行存钱的，就因为遇上了你上届的那个扫把星，才让老子如今混到了四处要钱的地步，难道你们银行就不该给老子一个说法儿吗？“

　　经理起身向门口的保安递了个眼色，说道：”我看您的情绪很不稳定，您还是请回吧，好吗！“

　　两个保安赶过来，站在金贵儿的一左一右，金贵瞅瞅他们，冷笑道：”怎么着，打算往外轰老子，你们动我一下试试！“

　　年纪稍大的那个保安扶着金贵儿的胳膊说道：”哥，听我一句劝，银行不同于别的公共场所，在这闹事儿是很敏感的，要是给你扣上一个试图抢劫的罪名，可就不是我们两个假警察跟您说话了，以前不是没有过这种事儿。趁现在局面不失控，赶紧回去吧！“ 姜县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