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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许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开春儿后，他不但可以到小公园里遛遛弯儿，隔三差五，还能开着家里那辆旧捷达车，到工厂里转悠转悠。

　　离开工厂好几个月，等老许再回来时，工厂里里外外，比以前更显得井井有条了，工人们进出车间，脚步匆匆，没有一个吊儿郎当的作派。

　　老许问家宝：“厂子里有几个不着调的，没跟你闹出二五眼的事儿吧？”

　　家宝笑道：“都挺好。不过，有个事儿想跟您商量-----工人全勤奖的规定，咱能不能改一改？凡是请假的人，肯定都事出有因，只要是他们在事后，想办法把落下的工时补齐了，咱还按全勤算，您看行不行？就说许三胖儿，原先是跟玉好一个厂的，前几天他的孩子摔折了胳膊，他必须得请假。我答应他，让他安心照顾孩子，不扣他全勤奖，他特别感动，孩子的事儿一处理完，他就赶回厂里，加班儿加点儿地补齐了工时。这么看来，赚人情也是赚效益！您说呢？”

　　老许连连点头：“说得好！往后，凡是管理上的事儿，你发现问题，就地解决，不用和我商量，甭管干什么事儿，仁义当先才是正道！还有，咱们厂的老客户，你要早点接上头，等你技术、管理、营销样样儿拿得起来，我就能放心地退了。”

　　家宝说：“我现在样样儿都是花拳绣腿，闹着玩的。您是厂里瓢把子，您能往哪儿退！”

　　老许笑道：“分两步退，第一步先退到自个儿家里，第二步也是最后一步，退到阎王爷那儿！”

　　家宝说：“千万别说丧气话，您这身板儿，好日子长着呢！”

　　老许点点头：“我是真愿意多陪你们几年哪，可是生死由命，我自个儿做不了主啊，总捂着耳朵偷铃铛不是个办法儿。只要你好好儿地把厂子撑下去，养活这一大家子人，让你兄弟有个依靠，甭管我退到哪一步，我都能安心了-----儿子哎，你肩上的这幅担子可不轻啊！”

　　一听老许这话，家宝心里一热，从小没爹的孩子，被老许这一声“儿子”叫得，他差点流了眼泪，家宝红着眼圈儿笑道：“您把身子骨养得棒棒儿的，咱爷俩一块干！”

　　这一整天，家宝心里都是热乎乎的，从感情上他对老许又亲近了一步。

　　晚上回到家，家宝把白天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学给高玉好听，听着听着，玉好的眼泪就下来了：“六十多了，一辈子过去了一多半儿，回头看看，他得着什么好儿了-----和我妈吵了十年、拼死拼活地干了十年、为儿子操心十年，到老又落下一身的病，表面上活得有头有脸儿，归其也是个苦命人，家宝，既然有这个机会，你就多帮他分担点儿吧，至少让他过两天省心的日子。”

　　家宝说：“以前不敢出头，是怕老吴嫌咱不知进退，这回你爸这么一交心，我也就敢担当了，你自管放心好了。好儿，你也不用替你爸难受，家家都有难唱的曲儿，就说咱这一家子-----哪个人的日子是十全十美的：我妈寡妇扯业一辈子、大姐、二姐也是各有各的苦，家华倒是嫁了个好人，可惜身体又残了，你算是找到了一个靠得住的爷们吧，偏我又是个不会变通的闷葫芦，这么看来，人这辈子不就象蒙着眼吃转盘菜一样吗-----苦辣酸甜，夹上哪口儿算哪口儿吧！”

　　高玉好抹着眼睛笑道：“平时你确实是个‘闷葫芦’，不过，有时候你也是个巧嘴儿巴哥儿！”

　　家宝说：“那得看跟谁，跟话不投机的人，我这嘴，闷着呢！” 姜县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