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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原老师做了一桌子的菜,跟姜家的热闹比起来,姜家还是冷清多了。
接过家华送得羽绒背心,原老师迫不急待地套在了身上,连说:“蛮好,蛮好,我早就想有仄(这)么一件衣服了,家华蛮会买东西。”
家华真没想到原老师的厨艺这么好,每一道菜都是别具匠心。
原老师边劝两个孩子多吃边指点着桌上的菜说道:“骚(烧)菜嘛,人都缩(说)是南甜北咸,其思(实)没有那么绝对啦,该甜的甜,该咸的咸,这样才更符合大纵(众)的口味,所以我的骚(烧)菜风格四(是)南北皆宜。
“文革”中,我从杨邹(州)辗转被发配到仄(这)里,当时,远岑(程)还很小,如果缩(说),我算半过(个)南方人的话,远岑(程)就四(是)过(个)地道的卜(北)方人啦,我骚(烧)的菜,他四(是)蛮喜欢呲(吃)哒。”
家华点点头:“恩,就您这厨艺,我想没有人会不喜欢。”
原老师说:“我来到仄(这)里,只特意改变了两样东西,一四(是)厨艺,二四(是)口音,我这样的口音讲课,你们还能听得懂吧?”
家华说:“您的口音,不但听得懂,经您改良过的吴音软语,还特别中听,让挺枯燥的数学课,都变得生动了。”
原老师很高兴:“能听懂就好,能听懂就好。让我测(彻)底改,四(是)不括(可)能的啦,毕竟这四(是)我的乡音嘛。”
家华安慰原老师:“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要是想回老家,应该随时都能回去的。”
原老师笑着挥了下手:“不回去了,老家已经没森(什)么亲人啦。当年,刚来仄(这)里的四(时)候,我确四(实)很绝望哒,可四(是),来到仄(这)里我发现,仄(这)里的人还四(是)蛮散(善)良哒,仄(这)些年没有人强迫我离开学校、离开苏(书)籍,仄(这)对一个兹四(知识)分子来缩(说),就算蛮幸运啦。
‘但四(使)此身能报国,天涯何促(处)不苏杭?’这样一想,刚来四(时)候那种‘谁念为儒逢四(世)难,独将衰鬓客秦关’的悲观,也就越来越骚(少)了。
我快到六十岁了,退休后,远岑(程)落户在哪里,我就跟他到哪里,我死以后,仄(这)把骨头也就葬在哪里,何处黄土不埋人哪,无所谓哒。哎,不要光听我说缩(说)话呀,你们快点呲(吃)呀!”
在原老师家吃过晚饭,天已经大黑,远程送家华回家,路上,远程问:“刚才在饭桌上,你是不是想跟我爸说,咱们毕业后不打算去大城市工作?”
家华说:“是想说来着,后来,又不想说了。”
远程问:“为什么呢?”
家华说:“上高中的时候,我就特别佩服原老师,他和学校里那些虚张声势、腹内草莽的老师不一样!从今儿开始,我更觉得原老师是一位与众物而无求的真文士,如果咱们以后真得决定去偏远的地方教书,他是绝不会反对的,现在探他的口风儿,不是多余嘛。”
远程说:“我猜就是这样。看来,我和我爸生活了这么多年,我并不完全了解他。”
家华问:“远程,你妈是在你多大的时候去世的?”
远程说:“我爸说是在我一岁多的时候。在我的记忆中,找不到关于我妈一星半点儿的影子,不过这样也好,我可以随意把她想象成任何我喜欢的样子,而且在我的想象中,她永远都是年轻的。”
家华问:“她连一张照片儿都没留下吗?”
远程叹口气:“什么都没有,连她用过的任何遗物都没有,可能是我爸从杨州辗转来到这里,家里的很多东西都在中途失落了。”
家华说:“我爸是在我快四岁的时候去世的,我唯一能记住的是,有一天他坐在我家炕头儿上,他倚着被垛,我倚着他,一只睡觉的老猫倚着我。家里人都不相信我会记得四岁时候的事儿,信不信由她们吧,反正,我确信这是我爸给我留下的唯一念想。”
远程羡慕道:“你比我幸运。” 姜县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