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痕.舍异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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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在飘舞。
火焰淹没了我的视野。
喀嚓。
左手传来一阵钝重的冲击。
我的左手握着刀。
不是普通的刀。
是柄大得骇人的刀。
常人的话，连举起都是非常困难的。
而我就用一条左臂挥舞着它。
在刀刃前有一张异形者的脸。
是被我的刀打碎头盖骨的脸。
嗖。
鲜血在眼前飞散。
“这是，第几个人了？”
就在我嘴里漏出自言自语的同时，从后面的火里跃出两个影子。
一个，攻右路。
另一个，攻左路。
无论先打倒哪个，另一个都会抓住我的脖颈。
不愧是为了战斗而生的种族。
可说是完全没有多余动作，完美无缺的攻击。
但是，这种骗小孩子的伎俩对我是不管用的。
“呜————！”
聚气一闪，我的刀平着挥了出去。
啵，响起劈风的声音。
下一瞬间，两个包裹着甲胄的异形者身躯被我一刀两断。
不足挂齿。
我只不过把刃先斩向两个里面动作梢快的那个，然后又乘势斩杀了第二个。
从旁观看的话，只不过把手中的刀舞了个圆圈而已。
在我的脚下，滚动着异形者们的尸骸。
有的被砍下了头颅。
有的被变成了不成原形的肉片。
全部都是，我干的。
我内心中炽热的黑色憎恨正在沸腾。
不够。
不够。
杀。
杀。
我体内的“它”在咆哮。
我体内的“它”在咆哮。
好啊。
就如你所愿，大开杀戒。
杀死异形者们，杀死艾尔库。
杀死那些，夺走我唯一深爱的女性的家伙们。
~1~
“次郎卫门，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个身姿，美丽得如同虚幻。
那个少女，婷婷玉立在秋日柔和的阳光中。
少女有一对清澈的眼睛。
她的芳名，是爱蒂菲儿。
在她手提的篮子里，采来的蘑菇堆得跟山似的。
“喂喂，究竟哪个人会吃那么多啊？”
我一边笑着一边把她那因为采山菜而弄脏的手拍干净。
“啊，对不起。不知不觉就采入了迷……”
爱蒂菲儿露出了娇羞的笑容。
“算了。好，今天我吃三人份的就行了。”
“是呢。”
听了我的话后，爱蒂菲儿转羞为喜。
心境真是平和啊。
这是从出生后就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我从来没有过的心境。
自从和这个少女相遇以后，我内心中的某些东西已经发生了变化。
迄今为止，我都只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中心。
但是，现在不同了。
只要是为了保护她，我情愿与全世界为敌。
“那么，我这就会山间小屋去吧。”
“好，我会马上跟过去的。”
爱蒂菲儿提着一篮子的蘑菇和山菜，消失在小屋的方向。
“呼……”
我吸了口气，把锐利的视线投向与爱蒂菲儿消失的相反方向。
那里并没有类似人影的东西。
“是时候了，出来亮一下相如何？”
————嘶，周围一下子被影子所笼罩。
是流云遮住了日光。
接着，等秋日柔和的阳光再次回到四周的时候，在我眼前站着一个女人。
美女啊。
我的直接反应。
她的长相和爱蒂菲儿有几分相象。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的？”
她缓缓地开始说话。
“从二、三天前起，感觉有点不对劲……”
“……原来如此。”
“名字是？”
“……莉姿爱儿。”
稍稍忧郁后，她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她的双眸散发着沉稳的目光。
“……你打算怎么样？”
我问道。
周围泛起了些许剑气。
“…………真是个美丽的地方呢。”
莉姿爱儿随口说道。
她的视线并不是朝着我，而是朝着漫山遍野的红色树林。
“哎？”
我有些出乎意料。
“我们在群星的大海中旅行的时候，也见过各种各样的地方……，但是，”
莉姿爱儿的嘴角露出微笑。
“如此美丽的地方，还是第一次见到。”
“……原来，如此。”
我的嘴角，不知什么时候也露出了微笑。
“…………但是，我必须，”
莉姿爱儿的眼中泛起了阴云。
“是的，我完全明白……”
我已经无需再听莉姿爱儿讲的话了。
“爱蒂菲儿看起了真幸福啊。那种笑容，连我也是第一次看见……”
“知道了……”
两个同时浮起了笑容。
可是，在下一瞬间。
铮————————
如同耳鸣一般，杀气充斥四周。
我和莉姿爱儿附近的地面，一口气陷了下去。
莉姿爱儿的手探向了腰间挂的直刃剑。
我也把手搭上了腰间的刀。
彼此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笑容。
首先行动的，是莉姿爱儿。
————蹬。
莉姿爱儿一踢地面，身体向着我直飞过来。
钪锵。
莉姿爱儿的直刃剑被我用自己的刀架开。
莉姿爱儿在空中重整身形，双手合力跳向空中。
我也腰身一沉，一口气跳了起来。
锵。
锵。
锵。
二人在空中刀来剑往。
这时。
莉姿爱儿的剑刃疾削向我的脖子。
嗖。
我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吶啊。”
我在一瞬之后，一脚踢进了莉姿爱儿的腹部。
莉姿爱儿口喷鲜血。
不过，莉姿爱儿的剑也插上了我的右肩。
在撞上地面的咫尺之前，我和莉姿爱儿双双错开，翻身落地。
有的。
仅仅这几招，我就能察知莉姿爱儿的功力绝非泛泛。
一般而言，为了闪开我的脚而后退是当然的应变，但是莉姿爱儿并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莉姿爱儿立即判断出，就算要吃我一脚，也是让我受伤更合算。
这不是寻常之辈能做到的。
就算大脑里明白，身体的反应也应该拒绝执行。
我的右肩泊泊地流着血。
使不上力了。
多半是肌健被砍断了。
右手暂时是不能用了。
接下来的一击，将决定胜负。
我做出了那样的判断。
我把全身蓄力，摆出青眼的架势。（青眼是日本古代剑道的一种架势，以刀对准对方的左眼。）
莉姿爱儿也同样在集中力量。
铮————————————
二人的周围，充满了骇人的力量和剑气。
相互间的力量超出了界限，连周围的树木也在颤抖了。
“来吧！”
“同意！”
我和莉姿爱儿同时飞奔起来。
那种动作，已经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得了。
可是。
“姐姐，住手啊啊啊！”
随着这哀声的响起，一个身影出现在二人中间。
清澈的眼睛看着莉姿爱儿，挡在我的身前。
“爱蒂菲儿！？”
我和莉姿爱儿一起惊叫起来。
下一瞬间。
我的眼前，红色的血花怒放。
这既不是我的，也不是莉姿爱儿的。
而是爱蒂菲儿的血。
血滴如同花瓣般飞舞。
残酷的时间，是如此的漫长。
等到清醒的时候，我已经抱着爱蒂菲儿的身体，站在那里。
“…………假的。”
我自言自语道。
假的。
假的。
假的。
假的。
…………一段时间之后。
我眼睛里流出了辣辣的东西。
是眼泪。
而我的手中，抱着爱蒂菲儿的身体。
她的恋，看起来好像在安睡。
脸上浮现着幸福的笑容。
看不见莉姿爱儿的身影。
但是，我还记得。
莉姿爱儿的剑刺穿爱蒂菲儿身体时的脸。
那是，一张哀极而泣的脸。
“不要恨莉姿爱儿……”
想起了爱蒂菲儿在临死前说的话。
“…………不会忘记的。……不管是我还是你的事……我都绝不会忘记的。……我会一直等着。……直到再次与你相遇，被你这样抱着的日子……我会一直，一直，做梦的…………”
我，哭了。
抱着爱蒂菲儿的身体，
一边压抑自己的声音，
一边，止不住自己的泪水。
~秘话?<斗姬与剑巫女>~
森林里，阳光悄悄地穿过树荫。
野鸟的歌声此起彼伏。
布谷鸟。
大山雀。
小杜鹃。
各色野鸟一展歌喉。
秋天。
红叶悄悄地改变了森林的色彩。
春天所没有的宁静之美，在此处呈现。
在那些宁静之美中，有一个飞奔的身影。
是女性。
黑色的艳丽长发，在风中飘扬。
她的身上披了一种奇怪风格的铠甲。
但是，和她非常地相衬。
她的双眼，既深邃又清澈。
是个美丽的女性。
她的名字，叫莉姿爱儿。
艾尔库皇族四姐妹的长女。
渡过遥远的群星大海来到此处的，异邦人。
而追着莉姿爱儿的身影，有两个。
擦落森林里的树木，以骇人的速度飞奔着。
莉姿爱儿也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唦唦。
噌。
噌。
跳上树枝奔跑。
突然。
莉姿爱儿的身体改变了方向。
转向了追兵。
莉姿爱儿的手探向腰间，直刃剑发出了出鞘的声音。
在阳光里闪过一道银色。
唰。
剑刃交错刺入追兵的肩膀。
一个追兵连声音都没发就掉向了地面。
莉姿爱儿身形一纵，面对着另一个。
铮。
随着撞击的声音，火花四溅。
一合。
二合。
三合。
双剑互击。
接着，四合。
叭叽。
清脆一声，追兵的剑折了。
“……什！”
追兵大惊，但还没等他把话说完。
莉姿爱儿的剑就滑进了对手的腹部。
咚一声，第二个追兵也落向了地面。
莉姿爱儿的气息丝毫不见紊乱。
然而。
从莉姿爱儿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斗气”并没有消失。
双眼放出金色的光芒。莉姿爱儿感觉到了：
不，是莉姿爱儿中的“艾尔库”感觉到了：
“敌人”的存在。
从现在起，将是博命的死斗。
风，停了。
群鸟的歌声，消失了。
似乎有种时间停止了的错觉。
莉姿爱儿的眼前，降下了一个身影。
“……果然，是你来了啊。”
对着眼前的黑影，莉姿爱儿张口说道。
这句话，是在兴奋吗？
还是，在悲伤？
无人可知。
站立在莉姿爱儿面前的身影，同样有着金色的双瞳。
柔软得让人想起野生动物的身体上，披着轻装的铠甲。
身影的名字，叫阿姿爱儿。
莉姿爱儿把剑摆出青眼的架势。相对的，阿姿爱儿双手空空。
然而在她的双拳上，有着不输于莉姿爱儿的剑的“力量”。
阿姿爱儿身躯微沉。
————蹬。
踢了一下地面。
先发的是，阿姿爱儿。
左手的掌打。
为了减弱掌打的威力，莉姿爱儿身形后纵。
吭哧。
阿姿爱儿的掌打上了莉姿爱儿的铠甲。
同时，莉姿爱儿的剑破风起舞。
是来自上段的唐竹（剑道里的力劈华山）。
阿姿爱儿也随之变招。
双手交叉，打算用拳套硬接。
突然。
银光的轨迹变了。
————下一瞬间。
剑插进了阿姿爱儿的左腹。
“呃！！”
阿姿爱儿向左侧滚。
不过，她很快地就重整身形，再度对峙。
“……给我退下，阿姿爱儿。”
莉姿爱儿缓缓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威压。
“…………才不要。”
阿姿爱儿擦了擦嘴边的鲜血，说道。声音里包含了大胆的嘲笑。
“为什么啊，姐姐？”
“…………”
“还在为爱蒂菲儿的事懊悔吗？”
“！！”
莉姿爱儿的表情一变。
视线飘逸，望向了自己的手掌。
杀了亲妹妹的手掌。
“…………果然如此啊。”
阿姿爱儿的金色双瞳里泛起了乌云。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阿姿爱儿继续追问。
背叛艾尔库的同志们也是为此吗？
如此悲伤的眼神也是为此吗？
姐妹间不得不争斗也是为此吗？
————没有回答。
“…………我要把你带回去。”
阿姿爱儿干脆地说道。
好像是对自己宣言一般。
“一定要带回去。就算要伤到姐姐也在所不惜。”
因为有约定。
和四姐妹中阿姿爱儿最爱的莉妮特做过约定，一定要带回去。
阿姿爱儿唤醒了体内的“艾尔库”。
噌。
地面陷落了。
阿姿爱儿的体重剧增。
莉姿爱儿也让体内的“艾尔库”觉醒了。
两人的双眼闪着金色的光芒。
莉姿爱儿架起了剑。阿姿爱儿深吸一口气，双拳蓄力。
两个身影，
同时飞奔起来。
莉姿爱儿发招斩击。
右切上。
然后又紧接着连上袈裟斩。
铮。
这招被阿姿爱儿用拳套挡开。
阿姿爱儿转守为攻。
左手手刀。
紧接着利用离心力加上一记摆拳。
莉姿爱儿在千钧一发之际看穿了这招，闪身避开。
阿姿爱儿的身躯反转。
右脚的下段踢。
不过莉姿爱儿连这招也看穿了，挥剑应对。
大步踏进，左切上。
如果正面硬接的话，阿姿爱儿的脚就会被切掉。
阿姿爱儿以野生动物般的反应，跳开了。
左脚一蹬。
呼。
身形在空中飞舞。
莉姿爱儿握剑的右手，被阿姿爱儿全身压上。
“————呃。”
莉姿爱儿也发现了妹妹的目的，连忙缩手。
可是，已经晚了。
右手吃上了阿姿爱儿的全部体重。
阿姿爱儿如同悬挂在右手上一般，缠住了臂关节，又缠住了手腕，剑脱手扎在了地面上。
————飞燕十字固
俗称的“飞行关节技”之一。
咔。
咔。
莉姿爱儿的右腕关节发出了悲鸣。手腕的折断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
可是。
莉姿爱儿顺势抱着阿姿爱儿，跳向空中。
“什么？”
阿姿爱儿发出了惊愕之声。
同时。
阿姿爱儿的后脑传来一阵钝重的冲击。
因为被摔到了地面上。
“呃。”
因为过于疼痛，阿姿爱儿解开了关节技。
莉姿爱儿一边按住右腕，一边拉开距离。
正解。在死斗里，一瞬的大意就能招来死亡。
再次拉近和阿姿爱儿的距离。
咻。
迸出尖锐的呼气。
阿姿爱儿使出了下段踢。
预料到了这招，莉姿爱儿也用膝盖去防御。
可是，阿姿爱儿的脚在踢到膝盖前的数寸，变化成了中段踢。
如同软鞭一般的脚，踢进了侧腹。
莉姿爱儿的身体受到一阵重创。
“喝！！”
连忙在一瞬间运气。
但是，攻击并没有结束。
跟着就是中段的手刀，然后是回转踢。
接着，掌打击中了腹部。
这是对要害的强力攻击。
莉姿爱儿短哼一声，身躯弯折。
就在那一瞬。
莉姿爱儿受伤的右手抓住了阿姿爱儿的手。
两人间的距离立刻变成了贴身。莉姿爱儿的左掌印上了阿姿爱儿的胸口。
糟糕！
阿姿爱儿大惊。
莉姿爱儿的目的在此。
莉姿爱儿一口气发动了体内的“艾尔库”。
全身的肌肉扭动。
“力量”的波动凝聚在一点：
莉姿爱儿的左手。
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响起简直像巨大的铁骨互撞般的声音。
阿姿爱儿的身体在受到冲击的同时被吹飞。
胜负，已分。
“…………能起来了吗？”
莉姿爱儿一直站在阿姿爱儿的身边。
“……暂时还不能。因为脾脏和肋骨受伤了。”
阿姿爱儿说着。声音里既没有憎恨也没有愤怒。
岂止如此，阿姿爱儿的嘴角还带着笑。
“……真没想到，在那种贴身的打出“鬼劲”，搞什么啊……”
鬼劲。
原理和叫“发劲”的招式相近。
唯一不同点在于，相对于“发劲”是使用体内的“气”，“鬼劲”则是使用艾尔库的力量。
但是，威力可是有着天壤之别般的强。
搞不好的话，身体会被打得碎肉四射。
可是，莉姿爱儿在打出“鬼劲”的瞬间，无意识地手下留情了。
“……姐姐。”
“什么？”
“希望你能告诉我，爱蒂菲儿是真的幸福吗？”
阿姿爱儿问道。
莉姿爱儿脸上浮起了如同母亲般的笑容。
“…………是啊，真的很幸福地在笑着。”
“…………那样啊。”
阿姿爱儿也满意地笑着。
同时流着眼泪。
莉姿爱儿转身离去。
“阿姿爱儿……”
“……什么？”
“你也去见见“那个人”吧。去见爱蒂菲儿所爱的“那个人”……”
那样的话。
就能连我的心情都明白了。
莉姿爱儿的背影这样说道。
因为战斗而冻结的时间，再次运行起来。
阳光再次穿过树荫间。鸟儿们再次开始歌唱。
风，再次温柔地吹起。
莉姿爱儿的身影消失了。
“去见“那个人”，吗……”
阿姿爱儿在日光中自言自语道。
去见见吧。
阿姿爱儿非常自然地如此想到。
总觉得，心情变得非常和蔼。
美丽的艾尔库公主，就那样躺在和煦的秋日森林中。
~2~
数日后，我来到了长濑大老的房子。
在房子里的一间，我和大老端着直冒热气的茶碗，对峙着。
庭园里彼岸花随风飘摇。
“……你的要求我无法满足。”
长濑大老缓缓地说道。
虽然大老应该已经进入老龄了，但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老眼昏花。
“为什么啊？”
大老平静地把我的激昂话语挡了回去。
长濑大老。
在这个国家里，拥有最大发言权的重臣之一。
我为了拜托他进言讨伐鬼（艾尔库），才来到他的房子。
“哼……”
长濑大老一边用扇子不停地敲着肩膀，一边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简直像是哄捏撒娇小孩的表情。
“听好了，次郎卫门。因为过去两次讨伐，我国有很多重要的将领战死了。再继续损耗我国兵力的话，那就是国家存亡的问题了。”
歇了一口气后，大老接着说。
“本来，现今就是战国乱世的时代。无法保证他国的军队什么时候就会攻过来。”
这个国家第一智者的发言，连我也认为无可辩驳。
“……可是。”
“…………而且，次郎卫门啊。”
“…………？”
我的话被长濑大老打断了。
长濑大老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
“兵将们是不能为了私怨而出动的……”
“…………！！”
我无话可说了。
大老这么说后，就安静地退出了房间。
从拉门的间歇里，秋风静静地带来了彼岸花的香味。
和长濑大老的会见结束后，我来到了和爱蒂菲儿一起居住过的山间小屋。
仅仅过了几天，小屋就完全荒废了。
小屋的周围开满了红花。
是彼岸花。
如同是为了爱蒂菲儿的死而悲伤般，花瓣都是鲜红色的。
“真是漂亮的花啊……”
想起了爱蒂菲儿说过的话。
“这种话叫什么名字？”
“……叫彼岸花，也叫曼珠沙华。煎了之后也可以入药。”
“是嘛……”
爱蒂菲儿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把摘下来的彼岸花凑向脸颊。
“……看起来很悲伤啊。”
“…………”
我只有静静地看着爱蒂菲儿那悲哀的脸庞。
那些彼岸花，现在变成了为爱蒂菲儿送葬的哀花。
————此时。
“……是次郎卫门吗？”
在我身后响起了一个年幼少女的声音。
回头一看，有一个面孔还带着稚嫩的美丽少女站在那里。
而且，她的身上还穿着艾尔库的衣服。
我快速地把手探向了腰间的刀。
“请等一下。我没有要战斗的打算……”
“…………那么，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我没有解除拔刀的样子，就这样问道。
少女毫无做作地向我走来。
没有感觉到杀气。
少女突然把目光留在了小屋周围的彼岸花上。
“……真是漂亮的花啊。”
“…………”
“……但却是很悲伤的花。”
“…………！”
我在眼前的少女身上看到了爱蒂菲儿的影子。
“……你是，爱蒂菲儿的……？”
对我的话，少女点头称是。
这时。
“住手！莉妮特！”
突然，响起了一个刚毅的女声。
在那个叫莉妮特的少女身后，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阿姿爱儿姐姐……”
在那里的，是个和莉妮特一样的艾尔库少女。
虽然是让人联想到野生动物般柔软的身体，但还是穿着艾尔库的铠甲。
是个有着和莉妮特一样美丽容貌的少女。
可是她的脸上，却带着大怒的神色。
“你想背叛艾尔库同胞吗？”
“……不是的。我想试着在新的生活方式上下赌注。”
面对阿姿爱儿的激烈质问，莉妮特移开了目光，平静地回答。
“姐姐也是这样想的吧？因为……”
“吵死人了！”
阿姿爱儿粗暴地打断了对话。
她的眼睛，转向了我的方向。
“……你就是次郎卫门啊。”
“是的。”
这样说着，阿姿爱儿慢慢地走近了。
那双清澈的眼睛，直盯盯地看着我。
“……爱蒂菲儿她，幸福吗？”
突然，阿姿爱儿如此说道。
“……至少，她并没有不幸。”
“那样啊…………”
阿姿爱儿的眼睛，一瞬间变得温柔了起来。
“…………可以请你和我过一下招吗？”
我对阿姿爱儿的话点头作答。
铮————————————
如同耳鸣般，剑气在周围张开。
森林里动物们的声音，突然停止了。
我和阿姿爱儿，安静地对峙着。
我把刀摆出青眼的架势。
相对的阿姿爱儿双双空空。
靠嗷嗷嗷嗷嗷。
两个人吐着气，积蓄自己的力量。
并把那个力量扭曲，绕弯，。
突然间。
轰！！
附近响起了雷声。
简直像老天在害怕二人的力量一般。
如同接到了信号一般，我和阿姿爱儿同时飞奔。
“吸！”
从阿姿爱儿口中迸出锐利的呼气，她踢地飞跳了起来。
是右路的踢腿。
我千钧一发地闪开了。
接着往前踏步。
瞬间，我体内的“它”动了。
我在无意识间后跳。
接着，迟了半瞬，阿姿爱儿的左脚踢切开了我刚才所在的空间。
“呜。”
阿姿爱儿不禁出声。
我对阿姿爱儿的武功吃惊非小。
这是在空中间不容发的二段踢。
如果是常人的话根本不可能闪躲。
我能闪开，只能说是多亏了我体内的艾尔库本能。
就在那样想的瞬间。
噂。
我的头上传来一阵钝重的冲击。
“……什”
我一瞬间无法判断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是，阿姿爱儿的踢击。
阿姿爱儿不仅有左右二段踢，更加上了来自上段的踵落，形成了三段踢。
蹬。
一踢地面，我一边忍受着剧痛一边向空中的阿姿爱儿挥刀。
是平挥的一字太刀。
身在空中的阿姿爱儿应该没有应对的手段。
就在以为阿姿爱儿的身体必然中刀的时候。
嘎吱。
我的手中了阿姿爱儿的踢击。
只是，这并不是踢击。
而是为了闪避我的太刀，而将我的手当作了踏脚石。
可以称之为恐怖的判断力和瞬间爆发力。
“……真行啊。”
我一边按着被阿姿爱儿踢麻的手，一边说道。
“你才是……”
阿姿爱儿一息不乱地回答。
“没想到受了三段踢以后还能转守为攻啊……稍微慢一点的话，就被劈成两半了。”
嘿。
阿姿爱儿咧开嘴笑了。
并不是莉姿爱儿那般温柔的笑容。
而是小孩子发现喜欢的玩伴后的那种笑容。
一滴滴。
一滴滴。
一滴滴。
下起雨来了。
雨立刻变大了，打湿了我和阿姿爱儿。
唰。
唰。
雨点向着身上倾注而下。
再一次，二人飞奔了起来。
阿姿爱儿的拳头朝着我的脸打来。
我用刀柄化解了这招。
我回转刀刃，迅速向前突刺。
可是，这一刺只能弄散阿姿爱儿的头发而已。
跟着，阿姿爱儿的连打击中了我。
手刀。
掌打。
掌打。
摆拳。
接着是，下段踢。
回旋踢。
从原地切换轴足的转身踢。
肘打。
再一次，摆拳。
强烈的连击打在我的身上。
可是，这疼痛却让我心情舒畅。
水滴从身体上弹跳起来。
水滴画出了一道小小的彩虹。
袈裟斩。
右平斩。
逆袈裟。
左切上。
唐竹。
刺突。
一口气连出了六刀。
吱。
我体内的“它”蠢蠢欲动。
脖子上的寒毛不禁都立起来了。
阿姿爱尔的右拳砸向地面。
咚。
随着一声巨响，尘土四射。
是障眼法吗？
我凭着直觉判断，让刀刃沿着地面斩了过去。
就算看不见她的身形也应该能斩到她的脚。
然而，却斩空了。
噌。
背部受到一阵冲击。
“呃！”
是来自空中的踢击吗？
我双手一撑地面，顺势跳了起来。
“喷！！”
从怀里取出小柄（小型的日本刀），掷向空中的阿姿爱尔。
啨。
一记清脆的声响，小柄被击落。
露出了一刹那的，破绽。
那就是我的目的。
“胜机————————！！”
我大声吼叫。
太刀砍进了阿姿爱尔的肩膀。
是我倾注全力再加上全身体重的一击。
阿姿爱尔的身体伴随着轰鸣声摔到了地面上。
“我输了……”
阿姿爱尔微笑着说。
莉妮特把手放在阿姿爱尔的肩膀上，用艾儿库的“力量”疗伤。
雨停了。
“但是，为什么？”
阿姿爱尔问道。
她问的是，为什么最后一击只用刀背砍。
“————还想要，”
“哎？”
“……还想要和你再战。而且……”
在最后一击的那个时刻。
我害怕了。
在我的内心有个不是我的“它”打算爬出来。
恐惧。
没错，我就是感到了那个。
“……而且？”
“……而且，爱蒂菲儿会悲伤。”
莉妮特的治疗结束后，阿姿爱尔慢慢站起身来。
“姐姐打算怎么办……？”
“是啊。像莉姿爱儿姐姐那样尽可能地逃逃看吧。”
对于莉妮特的担忧，阿姿爱尔对以阳光般的微笑。
抚摸莉妮特的脸颊后，阿姿爱尔对我伸出了手。
“……再见。”
“……是啊。”
虽然伸出的柔软手掌让我有所困惑，但我还是友好地握还了。
这时。
噌————
钝重的声音，在林中回荡。
我的脸上流下了有点温暖的东西。
是鲜红的，血。
“…………哎？”
阿姿爱尔瞪大了双眼。
一副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在她的胸口长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闪着黑光，如同棍子的东西。
是巨大的，长枪。
长枪穿透了阿姿爱尔的胸口，扎到了地面上。
鲜红的血从阿姿爱尔的嘴角滴落。
“姐姐…………！”
莉妮特发出了小小的哀号声。
“————愚蠢的人啊。”
声音在林中响起。
“就算是皇族，背叛之罪也是以死莫赎，我族的血之铁则决不可忘却。”
声音幽静地回荡着。
那个声音，是如此地冰冷，又是如此地充满了威压。
“达、达利艾利吗……？”
阿姿爱尔的嘴一边滴血一边说出惊愕的语句。
如同和这语句对应般，人影在晃动中出现。
是名巨大的，男性。
简直是如同山丘一般巨大的壮汉。
他的眼神如冰冻般冷酷。
“居然同莉姿爱儿一样背叛了我们。”
“呃……”
阿姿爱尔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
滋溜。
阿姿爱尔自己拔出了长枪。
她的膝盖跪到了地面上，眼前的地面被血染红。
“…………达利艾利，有件事要拜托你。”
阿姿爱尔一边呼吸紊乱一边说着。
脸色因为大量出血而有如白蜡般。
阿姿爱尔伸手制止了为了治疗而走近的莉妮特。
“…………是什么？”
带着冰冷的视线，达利艾利一边走近阿姿爱尔一边问。
他的话语里不带名为感情的东西。
“我希望你只在今天一天，放过这两个人……”
阿姿爱尔的话平静地溶化在秋风中。
“…………什么？”
“姐姐！”
我和莉妮特惊叫起来。
阿姿爱尔的双眼里，蕴涵着坚定的决意。
“…………那么，你的回报是什么？”
达利艾利冷静地组织着词句。
“是皇家四姐妹之一，我阿姿爱尔的命。有不满意吗？”
“…………！”
达利艾利脸上微露惊色。
“……次郎卫门，”
阿姿爱尔转头对着我说道。
“……你要活下去，为了莉妮特，————而且，也为了爱蒂菲儿。”
“阿姿爱尔……”
“总感觉会再次与你相遇啊……，到了那个时候……”
阿姿爱尔一边如此说着，一边微笑。
那是我最后见到的，阿姿爱尔的微笑。
蹬。
阿姿爱尔的身体飞奔了起来。
她的动作慢了不少。
阿姿爱尔的手刀斩向达利艾利。
“————姐姐！”
莉妮特的哀号声，响起。
————阿姿爱尔香消玉殒了。
“……啊”
她的手刀在达利艾利身前，停了下来。
“啊……啊……噢噢……”
达利艾利的手贯穿了她的胸膛。
“呜……噢噢噢……”
大朵的血花盛开着。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我飞奔起来。
挥起手中的刀，斩向达利艾利。
注入了最大限度力量的一击。
但是。
叭叽叽叽叽叽。
我手中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我的一击，被达利艾利用一只右臂挡了下来。
而且，刀从达利艾利的手臂处一断为二。
“……什么！？”
“真无聊啊。”
就在达利艾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咚。
我的胸板传来一阵冲击。
是达利艾利的左手掌底。
那一击就将我的身体吹飞。
我简直如同风中飘舞的落叶般，在地面上翻滚。
如同身体碎裂般的疼痛让我全身都麻痹了。
咯。
咯。
咯。
我趴在地上，吐着我的胃液。
“现在我不杀你……，因为那是阿姿爱尔最后的请托。”
达利艾利那样说道，就背朝着我们开始离去。
“等、等等……”
我打算站起来。
可是脚缠在一起，我难看地倒在了地上。
达利艾利已经从林中消失了。
可恶。
可恶。
可恶。
可恶。
我用拳头猛捶地面。
不停地。
不停地。
不停地。
就算鲜血从拳头里渗出来了，我也不停手。
我，太无能了。
真想去死。
我没能守护住自己所爱的女人。
而且，这次连她的家人也没能守护住。
咯，我咬牙切齿到几乎要把臼齿给咬碎了。
我是为了什么才得到“鬼”之力的啊。
“…………次郎卫门。”
是莉妮特的声音。
声音里带着过度的悲伤。
我没脸面对她。
只有。
不停地猛捶地面。
当森林里的树木们纷纷脱离红色准备过冬的时候。
长濑大老的使者来到了我的身边。
通知我已经再次结成了鬼（艾尔库）的讨伐队。
当然，我决定参加这支讨伐队。
那是，在复仇的火焰里焦灼身躯的我的意志吗？
还是，在我的体内蠢蠢欲动的“它”的意志？
我无从知晓。
~3~
我不记得我已经杀了多少艾尔库了。
只是，随着我内心漆黑的感情而挥刀。
讨伐队里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我自己的体力也已经超越了极限。
呼。
呼。
呼。
呼吸紊乱。
“干得真不错啊……”
我的眼前，出现了新的人影。
是名巨大的，男性。
简直是如同山丘一般巨大的壮汉。
他的身上，如同紧绷一般地披着艾尔库的铠甲。
他的眼神如冰冻般冷酷。
我决不会忘记他的样子。
“仅仅一个人就将我们的精锐几乎全部葬送……，看来那个时候没杀你是正确的选择……”
“达利艾利……”
我的眼睛里充满了漆黑的火焰。
太好了。
凶恶的，笑容。
寒气直冒。
艾尔库中最强的战士。
他浑身飘散着与其名头相衬的鬼气。
吱嘎。
吱嘎。
吱嘎。
那个名叫达利艾利的男人，浑身吱嘎作响。
噗哧。
噗哧。
披在他身上的铠甲开始断线。
达利艾利的身体，慢慢地发生了变化。
变成了，更适合战斗的身体。
变成了，更凶恶的野兽。
“强者啊，和我战斗吧……”
达利艾利缓缓地述说道。
那个声音，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声音了。而是野兽或者妖怪强行说人话时候的声音。
这时。
咚。
我体内的“它”蠢蠢欲动。
咚。
咚。
我的身体，再度涌出了力量。
迄今为止紊乱的气息也平静了下来。
身体如同燃烧般火热。
“来吧，和我战斗吧，让我好好看看你的，生命火焰的光芒……”
达利艾利说道。
咕。
咕。
咕嗷。
从嘴里发出野兽的吼声。
达利艾利的样子，已经完全完成了“鬼”的变形。
我瞪着那家伙，开始全身蓄力。
脚下的地面，猛然陷落。
那是我一口气增加体重的结果。
哼。
我左手一挥大太刀，摆出了青眼的架势。
我和达利艾利，在互相对视了几瞬之后。
同时飞奔起来。
“呜————！”
“咕嗷嗷嗷嗷嗷嗷嗷！”
我的大太刀斩向达利艾利的肩膀。
但是，被达利艾利的巨爪给挡开了。
咔叽————
达利艾利的一击被大太刀架住了。
让手发麻的一击。
“嘁。”
我从那一击上，知道了达利艾利的实力和其他艾尔库们有着天壤之别。
接着，连续发动攻击。
右。
右。
左。
右。
左。
和他的巨体毫不相衬的快速连击向我袭来。
光是招架就让我费尽全力了。
————突然。
咚哧。
钝重的冲击由我的腹部传来。
达利艾利的膝顶打中了我的身体。
嘎吱。
是令人讨厌的肋骨折断声。抵受不住，我的身体被后面的岩石板撞倒。
啵。
嘴里有股铁锈般的味道扩散开来。
血的味道。
剧痛让我直皱眉。
“呃！”
我把血呕在了地面上。
达利艾利的巨爪乘胜追击，向我袭来。
我的直觉已经告诉我要准备赴死了。
————这时。
噂。
人影闪动。一个娇小的人影，飞到我的眼前，用双手接下了达利艾利的巨爪。
“…………臭娘们！”
达利艾利瞪着眼前的人影，咒骂道。
“我绝不会让你杀死这个人的。”
人影的嘴角露出了满不在乎的笑容。
那个人影的名字，叫莉姿爱儿。
吱嘎。
莉姿爱儿双臂上的肌肉开始膨胀。渐渐地，把达利艾利的手推了回去。同时，
噌。
莉姿爱儿周围的地面沉了下去。
“蠢货，手把手教你武功的人，正是本人……”
达利艾利的嘴角，浮起了狰狞而冷酷的狂笑。
莉姿爱儿先跑了起来。
腰间的直刃剑发出了出鞘的声音。
铮。
剑刃斩向达利艾利的身体。
铮。
铮。
接着，银光连续刺向达利艾利的身体。
可是，那些都被达利艾利的巨爪以骇人的速度挡开了。
突然，莉姿爱儿的身体跳向空中。
“喷！！”
飞起的右脚踢。
达利艾利轻易地躲开了。
跟着，是左脚踢。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我在和阿姿爱尔的战斗中见过的三段踢。
达利艾利闪开了左脚踢。
跟着，来自上段的踵落袭向达利艾利的头上。
可是，达利艾利连那招也躲开了。
————然而。
喀吱。
下一瞬间，莉姿爱儿的脚尖，直中达利艾利的下颚。
四段踢吗？
我大吃一惊。
莉姿爱儿是在踵落着地后，接着使出了背面踢。
“咕嗷嗷嗷嗷嗷————！！”
达利艾利狂吼着，抓住了莉姿爱儿还在空中的脚。
“糟糕！”
莉姿爱儿叫道。
达利艾利抓住莉姿爱儿的脚后，顺势轮起她的身躯砸向地面。
噌。
噌。
噌。
砸了三次。
莉姿爱儿的嘴角喷出了血泡。
“莉姿爱儿！”
————————我在这时，不可思议地感到了既视感。
在遥远的时间对岸，似乎看见了同样的光景。
咚。
咚。
我体内的“它”在蠢蠢欲动。
咚。
咚。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我发出最大极限的吼叫。
体内的血如同沸腾般翻滚。体内的肌肉咕咚咕咚地跳动。
大地，颤动了。旋风，卷起了。
达利艾利注意到了异变。
连莉姿爱儿也注意到了。
我飞奔起来。
如同飞燕般，迅捷。
挥起大太刀。
再加上我速度。
斩下。
咚。
莉姿爱儿的身体掉落地面。
连达利艾利的右手一起。
“叽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大声嚎叫。
是达利艾利的声音。
从右手的断口处喷出红色的鲜血。
吱控。
我体内的“它”在蠢蠢欲动。
达利艾利的巨体跳了起来。
我一沉腰，也一口气跳了起来。简直就像长了翅膀般，身体轻盈。
明明应该是后跳，我的身体却在远在达利艾利之上的空中飞舞。
把大太刀高举过顶。
达利艾利见此状况，伸过左手抵挡。
我毫不介意，劈下大太刀。
浑身的————，一击。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我怒吼着。
斩下。
达利艾利的左手。
斩下。
达利艾利的左肩。
斩下。
刀刃到达了肺部。
斩下。
到达了胃部。
斩下。
肝脏。
斩下。
刀势无法停止。
达利艾利的身体，被这一太刀斩为两段。
————胜负在一瞬间，结束了。
~4~
伴随着轰鸣声，达利艾利的身体沉入了地面。
我迅速着地后走向倒在地面上的莉姿爱儿。
“喂，振作一点啊。”
我抱起莉姿爱儿纤细的身体，说道。
莉姿爱儿的眼睛，微微张开了。
“…………不要紧，这种程度的伤，“艾尔库”的力量能治好。”
莉姿爱儿轻声回答。
我安心地松了口气。
同时，一股强烈的脱力感向我袭来。
像是一口气用光了几年份的力量似的。
暂时不想动了。
————突然。
轰隆一声，眼前的地面尘土飞扬。
巨大的身影从尘土里站了起来。
“还没完！还没有结束————！！”
我大吃一惊。
是达利艾利。
一边从左肩开始还在滴滴嗒嗒地掉内脏一边站立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恶梦。在他的眼睛里没有冷酷，只有狂喜。
我，只有傻站在那里。
达利艾利举起再生途中的左手。
我，无法动弹。
达利艾利的巨爪向我袭来。
肌肉被贯穿的声音，在火焰中回响。
“……莉姿爱儿！”
在我眼前的，是莉姿爱儿。
达利艾利的巨爪，贯穿了莉姿爱儿的身体。
咕哬。
鲜血从莉姿爱儿的嘴里溢了出来。
咚咚。
我体内的“它”再次蠢蠢欲动。
莉姿爱儿的身体崩落在地。
能清晰地感觉到时间在慢慢流动。
我看见了莉姿爱儿生命火焰的眩目光辉。
美丽的光辉。
“那么，和我……，战斗，然后……”
这时。
达利艾利的身体被火焰包围了。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臭、臭娘们！！”
达利艾利大叫道。
蓝白色的火焰灼烧着达利艾利的身体。
我的身后出现一个人影。
是莉妮特。
“你、你这个……，可恶的……叛徒……”
达利艾利的身体熔化崩落。
是被过度的高温灼烧的结果。
“……你夺走了我太多重要的人了……”
莉妮特说道。她的脸，正在哭泣。
火焰照亮了莉妮特正在流泪的脸，看起来简直如同在流血泪般。
然后，在达利艾利被烧尽的瞬间。
我看见达利艾利的嘴一张一合地动着，在说：
“会再见面的————”
“为什么……？”
我抱起莉姿爱儿的身体，不禁问道。
“……因为，你死了的话，爱蒂菲儿会悲伤……”
“姐姐……”
莉妮特拼命将“力量”注入莉姿爱儿的身体。
可是，连我也明白那已经太晚了。
莉姿爱儿一边孱弱地说着话，一边不住地咳嗽。
从嘴里，溢出红色的鲜血。
“…………就这些？”
“……？”
莉姿爱儿的嘴角浮现了笑容。
和那个时候一样的笑容。
“看着爱蒂菲儿，我在想……，我们迄今为止的所作所为是不是不对的……”
“……莉姿爱儿。”
“我，看着你和爱蒂菲儿，终于明白了生命的重要……，谢谢……”
“不要，不要死啊，姐姐……”
莉妮特的声音在颤抖。
“莉妮特……”
莉姿爱儿的手，抹去了莉妮特的眼泪。
“…………次郎卫门，妹妹就……拜托你了……”
莉姿爱儿的身体，开始渐渐变冷。
我能明白，她的心情是何等地痛苦。
“…………一定会，再次相遇的吗？”
听了我的话，莉姿爱儿浮现了如同母亲般的笑容。
“是的，总会再相遇的……，在遥远的未来。”
这是莉姿爱儿最后的话。
莉姿爱儿的身体一下子变轻了。
她的脸和爱蒂菲儿一样安祥。
“姐姐……”
抱着我的手臂的莉妮特，看着莉姿爱儿的遗体放声大哭。
“姐姐，莉姿爱儿姐姐……”
无论莉妮特呼唤多少次，莉姿爱儿都没有回答。
————结果。
我没能救到任何人————
爱蒂菲儿是。
阿姿爱儿也是。
还有，莉姿爱儿……。
我谁也没能救到。空虚的心包围了我。
咚。
我体内的“它”在跳动。
咚。
咚。
咚。
“…………次郎卫门？”
听到了莉妮特的声音。
听起来似乎相当地遥远。
“…………杀了她。”
我嘟囔道。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杀…………
那句话如同咒语一般印在了脑海里。
“住手啊！次郎卫门！”
莉妮特的声音，已经再也传不到我的耳朵里了。
可以感觉到那漆黑的感情已经扩散到了身体里的各个角落。
咕。
从我的嘴里冒出了呻吟声。
不是人声，而是兽声。
咕。
咕。
我的身体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开始膨胀起来。
喀吱。
脑袋发出了响声。
喀吱。
喀吱。
从脑袋里长出了什么东西。
额头上，两只角破皮而出。
我的身体，再也不是人类的样子了。
那个体型，比达利艾利的还要大出许多。
体型变成了两倍大，而体重更是增长到十倍。
杀。
杀。
杀。
我叫喊着。
我咆哮着。
这时候————
我成为了，真正的“鬼”。
咕叽。
响起了颈骨断裂的声音。
头一边折向了不可能转到的地方，一边喷血而亡。
撕下对方的手，再把那手敲进他的头盖骨。
啪嚓。
好像石榴被敲碎时候的声音。
我嘲笑着。
我享受着杀戮的快乐。
不论是艾尔库，还是人类，都没关系。
只是在感受着无情杀戮时的那份喜悦。为生命火焰的闪耀时刻而兴奋。
这时。
“住手，次郎卫门！”
是女人的声音。
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站着个女人。
是个面影还带着稚嫩的少女。
“已经可以住手了，次郎卫门。爱蒂菲儿和阿姿爱儿和莉姿爱儿都不希望发生这种事的啊。”
爱蒂菲儿！？
阿姿爱儿？
莉姿爱儿？
那是什么？
我一点也不明白。我只不过在享受杀戮的快乐而已。
“艾尔库已经都死光了啊，我是最后一个……”
少女这样说着，抱住了我的身体。
碍事！
我为了把少女的脑袋打碎，举起了手。
一击就可以把少女的头像水气球般打碎。
住手啊！
住手啊！
我体内的另一个我在反抗。
吵死了！
吵死了！
吵死了！
我已经压制了另一个我，准备朝着少女挥下手臂的时候。
————这时候。
声音，响起了。
“……怎么了？耕一。你做了什么恶梦了吗？”
莉姿爱儿在眩目的晨曦里微笑。
“为了再次与我相遇……不可以输哦。”
“…………你在干什么啊，耕一。”
在心情舒畅的清晨路上，阿姿爱儿紧瞪着我。
“不可以忘了跟我的约定哦。如果忘了的话，我可不答应。”
阿姿爱儿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
————然后。
温柔的声音响起。
绝对不会忘记的声音。
就算牺牲世上所有一切都不愿意失去的人。
“耕一，我要把这份思念……，传达给你……”
我的胸口传来了爱蒂菲儿的温暖。
“不会忘记的…………，就算你忘记了，我也一直会记得……”
忘记？
怎么可能忘记！
我也一样，绝对不会忘记。
一定，能够再次和你相遇，————然后，一定能用这双手再次拥抱你。
所以……，请等着我。
等到再次相遇的时刻。
“……是的，我会等着。就算过了几年、几十年、几百年，也会等着你。”
爱蒂菲儿温柔地笑着。
“…………我爱你，次郎卫门。”
听到这声音的时候…………，
我，哭了。
等情形过来的时候，我站在宽阔的平原上。
衣冠破损，全身赤裸。
飘散着如同在烧烤血肉一般的味道。
周围倒着许多艾尔库和人类的尸体。
“……次郎卫门。”
我的胸中传来声音。
定睛望去，有一个一脸稚气的艾尔库少女在我的怀中。
是莉妮特。
“回来了吗？”
莉妮特的眼睛里流出了泪花。
“…………我，究竟干了什么？”
“已经，好了……已经好了。”
莉妮特这样说着，就伏在我的胸前大哭了起来。我这才注意到，我也在哭。
悲伤，悲伤，虽然不知为何，但我在压低着声音哭泣。
“我们会活下去的，次郎卫门。————直到，再次与大家相遇的那一天。”
~终章~
一天．
一个感到冬天来临的男人，静悄悄地在山中走着。
他的手里，拿着白色的菊花。
年纪大约三十岁前后，身材魁梧。
脸虽然称不上美男子，但有着吸引人的魅力。
男人来到隆山温泉街郊外的一座小寺庙。
在这寺庙的一角，有一些古墓。
墓碑因为长期经历风吹雨打，已经无法读出上面的字了。
男人把菊花供在了墓前，从口袋里拿出一束线香，点燃了。
然后，是一阵拜祭。
这时，
“爸爸！”
男人的耳边传来了呼唤声。
男人回过头去，在那里的是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
那是张和父亲不太像的美人脸。
多半，是长得随母亲。
“不是叫你呆在车上吗？”
“哎，但是好无聊哦。”
男人一边微笑，一边用大手抚摸女儿的头。
女孩的视线停在了男人前面的墓上。
“爸爸，这是谁的墓啊？”
“嗯……？是了，是爸爸和妈妈的祖先的墓……”
“哼……”
女孩跑近古墓，合起小小的手掌开始拜祭。
男人的嘴角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温柔微笑。
拜祭完毕，女孩拉起父亲的手就走。
“那个那个，快点去柏木家啊。妈妈在等着啊。”
“……是啊，是这样的啊。”
正在男人牵起女儿的手，要离去的时候。
“————幸福吗？”
男人的耳边响起了声音。
回头一看，那里空无一人。
“————幸福吗？”
声音再次响起。
男人的视线停留在了开在墓边的野花上。
是彼岸花————曼珠沙华。
“————幸福吗？”
曼珠沙华问道。
和蔼的声音。
男人，微笑了起来。
那不是当然的吗。
微笑着这样说道。
“爸爸，快点快点————”
男人一边拉着女儿的手，一边开始慢慢地走了起来。
隆山温泉郊外的寺里，有着以前当地除鬼的英雄，次郎卫门的墓。
可是，没有人知道悄悄立在那墓边上的，四个无名墓的名字。 其实我真的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