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亚雷克森传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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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婿所杀。」
亚雷克斯开口说道。伊蕾莉雅临终前留下来的一席话宛如干刀万剐一般折磨着亚雷克斯的心绪。
「她只是希望丈夫多爱自己一些而已。然而最后却换来被自己夫婿所杀的命运……
加俐玛尔,我认为他应该受到制裁————先不论他是否想要谋夺王位,光凭他用这般残酷的方式杀害深爱自己的女性就足以要他赔上性命作为补偿。」
「除此之外,还有臣的部下们,那些为数众多的士兵性命也要算在他的头上呢。」加俐玛尔毫不犹豫地接着开口说道。同时,他重重地叩击了自己的剑柄:「尽管微臣现在心里所想的极有可能被人认为是逾矩的行为,不过两位王子殿下对于国王的反叛行为,看在军人眼里是极大的耻辱,若是不将之定罪绝不能善罢千休。亚雷克斯少主人,不论是太子殿下或是第三王子殿下都是一样。」
亚雷克斯点点头,同时竖耳观察身旁的状况。楼下的大门传来破城锤撞击的声音。一下、两下、三下……随后一阵骇人的破门声加上成群的嚎叫一起冲进了皇宫正殿。
「所有人加强防备!」
加俐玛尔拔剑的同时扬声叫道。
「少主人,请您加入陛下房内的护卫队一同作战。臣得先下去大厅指挥军队,一定要在那群匪类攻上来之前大量减少对方的数量。」
「我知道了,小心点!」
「这可不是弟子该对老师说的话呀。」
加俐玛尔笑着揪了一下亚雷克斯的鼻尖,随后带领了一个部队往石阶下方赶了过去。
亚雷克斯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气息逐渐爬上了阶梯,努力地要自己不去在意楼下的嘈杂声;尽管那嘈杂声中听得出疯狂泥人自喉咙发声的语言,以及人类的哀嚎,完全不像是这个世界该有的声音。怱然间,一阵摇晃正殿的冲击再度透过地板传到了亚雷克斯身上。楼下某个紧张的声音惊叫到:『敌方又使用破城锤攻击了!』然而亚雷克斯没有多加理会,毕竟敌人已经攻入了正殿,若是这个状况下再用破城锤攻击,肯定要伤到自己人了。这样的攻击手段不会持久。
(————不,还是有可能继续使用。)
指挥者如果是将他人全当作道具利用的维加隆皇兄,那这就并非不可能。他将自己的妻子-伊蕾莉雅太子妃当作一头母猪,毫不在乎地杀掉。这次大概也是因为觉得协调他国助阵事后必定有人情上的麻烦,因而才会选择事后可以全部赶尽杀绝也没有人会有怨言的蛮族来执行篡位的计划。这样的男人是不是真的会在己方势力可能受到牵连的情况下一再使用破城锤攻击呢?
有如地狱般的哀嚎逐渐逼近,亚雷克斯背后的国王寝宫一片鸦雀无声。在身旁紧张地摆开阵势的护卫军面前,一名士兵跑上阶梯大声叫道:
「————来了!那群蛮人杀过来了!」
随后只见他口中喷出了鲜血;一把利用木头削尖做成的长枪贯穿了他的咽喉。一群疯狂泥人践踏过这名军人的尸体,带着完全没有感情的视线直视护卫军的方向冲了过来。
「放箭!」
一个号令之下,无数的弓弩箭矢齐放。十人以上的疯狂泥人穿过尸体之后,在箭雨之中倒下。「后列上前!」又一声命令让前排部队退后,后列备好弓箭的部队上前与其交换。
「瞄准————放箭!」
然而就在兵士松开弓弦的瞬间,充满了懊悔与惊愕的叹息不禁脱口而出。爬上楼梯的并非疯狂泥人,而是尽管受伤却拼命地持续抵抗的我方士兵。他们就连哀嚎都来不及,便遭到己方的箭矢射杀。
指挥官完全忘记发号施令,整个人吓傻在那儿。此时楼下再度见到巨大的身影蠢动。那团状的物体塞住整个楼梯通道缓缓爬了上来————是威马特。在那丑陋的怪物背上太子维加隆呲牙裂嘴地笑着。他的身旁同时也出现了第三王子贾贝希翁骄傲的模样。
「让开,这是朕的命令!」
维加隆面带狰狞的笑容撂话。
「维加隆殿下,您不是国王!」
尽管面对身形诡异的怪物而显得有些畏惧,然而加俐玛尔任命的指挥官表现得依旧勇敢。
「国王陛下身在臣等所守护的寝宫里面!您现在的身分除了叛贼之外什么也不是!」
「呵,是吗?那么朕就让你看看所谓的叛贼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吧。」
话没说完,怪物威马特便张开了血盆大口。肉色的舌头吐出的速度肉眼难以跟上,护卫队的指挥官被揪住发出哀嚎,随后落入了怪物口中。
护卫军的弓箭在混乱中毫无秩序地乱射。然而这些箭矢全在威马特与牠身后的指挥者面前软弱无力地坠落。
仔细一看,只见贾贝希翁面带诡异笑容地做出奇怪的手势,嘴里念念有词地咒念着。在怪物张口闭口之间,几名护卫军的哀嚎全被吞没消失在威马符的嘴里。
残存的士兵们全都忘记张开手中的弓箭,一个个愣在那儿。
「这就是叛贼的行为呀。」
维加隆得意地笑着比手画脚发出新的指令。
「那么为了让朕从叛贼变成国王,就请朕那个窝囊老头纳命来吧。」
贾贝系翁嘴角上扬地对威马特下了指示。于是那头巨大的两栖类发出阵阵臭气熏天的气息,缓缓地转了一个方向。
「站住!」
亚雷克斯紧握住手中的长剑,往前一蹬便朝着就要接近国王寝宫的威马特杀了过去。
「你这家伙竟然还活着!这个混血的恶鬼,朕还以为你在刚才的混战中早就成为威马特的食物了呢。」
「您说您要取我性命的,皇兄!」
亚雷克斯摆开架式,声音带着不知是恐惧或愤怒的颤抖,他的眼睛面对眼前这名傲慢的男子,散发着强烈的情绪。
「加上您也杀死了皇嫂,所以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要把你杀掉!」
「哈,你们听到了吗?这个臭小鬼许下不得了的誓言呢!」
维加隆发出了狂笑。
「就凭你那细瘦的手脚跟一把便宜货的剑,你要怎么跟朕拼?要怎么打赢我这个即将君临艾尔德国的王者?好吧,朕就陪你玩玩,你能活到现在算你好运,朕就稍微褒奖你一下吧。不过你现在所做的决定绝对会让你后悔!」
「拔剑吧!」
亚雷克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大声咆哮。
怒不可遏的情绪激起了脉动的血潮,在他脑子里不断地拍动;怱近怱远,几度重复的过程中,方才出现在他脑中的呼唤又在此刻浮现。它随着亚雷克斯脑中的血潮脉动逐渐变得大声。那是重重地呼唤、呼唤着与生俱来的权力者,呼唤着亚雷克斯。
维加隆再度发出了嚣张的笑声,随后便跃下威马特身上的指挥塔。他手中提着方才袭击亚雷克斯时使用的战斧。厚重的利刃上沾满了血渍及脑浆,诉说着他的主人一路上也夺走了不少国内子民的性命。
「少主人!」
加俐玛尔淌着鲜血,摇摇晃晃地从阶梯上赶了过来。他看见这场即将上演的决斗而发出了恐慌的叫声。
「请住手!亚雷克斯少主人,请您退下!」
「别动!」
贾贝希翁王子站在威马特上对着加俐玛尔叫道。他的口中持续咒念着诡异的咒语。随后只见加俐玛尔发出了惊讶的叫声,便连同成群欲上前支援亚雷克斯的士兵们一起被制住了身体无法动弹。加俐玛尔发出了挣扎的呻吟声,随后传来维加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
「对了,近卫队长,我记得你好像挺喜欢这个小鬼的嘛。那刚好,我现在就将他的内脏掏出来让你看看是什么颜色。然后我会把你们两人的内脏一起挂在同一块城墙上一起腐烂。看看乌鸦会先吃哪边的眼珠,觉得哪边的内脏比较美味————放马过来吧,你这个恶魔!」
亚雷克斯没有答话便挥刀笔直朝着维加隆冲去。他手中的剑不是顶长,加上一路沾上了大量鲜血及脂肪,刀锋已经失去了原有的锐利度。不过刀尖应该还有相当的攻击力。就算维加隆身材多么魁梧,只要针对铠甲最为脆弱的地方刺进去他就不可能承受得住。要等他露出空档,唯有这个瞬间才能取他性命————亚雷克斯心底如是盘算着。
瞬间,对手的斧头瞄准亚雷克斯的头部挥了过来。他听到斧头划破空气的声音而压低了身子,同时瞄准对于的腹部与下盘。加俐玛尔曾教过他:无论多么壮硕的男子,股间与周围的大腿内侧都不可能锻炼得坚韧。以骑士的原则绝不能在练习时攻击对方这个部位,不过如果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决斗,还将原则耻辱之类的事情挂在嘴上的只有冥顽不灵的蠢蛋。
他在短促的呼吸间祭出了一剑。剑尖没有接触到对手。维加隆的战斧于是划出了一道弧线,击向国王寝宫的门扉。上了锁的房门在轰然的砍劈之中应声破裂。房门里侧传来老人与女人的哀嚎。
「唉呀,父王,儿臣这下可失礼了,竟然坏了您的兴致。」
维加隆将头探进了寝宫门内带着冷笑地出言讥讽。
宽阔而奢华的寝宫床上,年纪老迈的国王缩在棉被里头。他的左右怀里各有一名裸体的年轻女子畏缩地发出颤抖。
「请父王您稍等一下。儿臣料理完这个碍眼的恶魔之后就会马上过来陪您了。」
「维加隆,你————」
国王发出颤抖的声音却连整句话也无法好好说完。亚雷克斯一个翻身滚进了国王的寝宫里面,随即一脚踢飞了身旁的小桌子。企图绊倒维加隆。
「谁会着同一招两次道呀!蠢猪————」
维加隆发出了狂笑,挥手一劈将飞来的桌子砍成了两半,然后顺势便朝着亚雷克斯冲了过去。亚雷克斯惊险中接下了这一记砍劈,却在同时发出绝望的叫声。他手中的剑因为疯狂泥人酸性的体液而在接招的过程中发出哀嚎应声折断。
维加隆见状又是一阵狂笑。
「看来胜负已经决定了呢,小鬼。虽然我不想让你死得这么痛快,不过你的性命也到此为止了!」
一把巨大的斧头瞄准了亚雷克斯的脑门快速地落下。然而他瞠大的眼睛却显得异常平静。眼前巨大的铁块沾满了鲜血与脑浆,此时他已没有任何方法躲开这记攻击。
他的心中却出现某个加以否定的声音————不对!没这回事!
————呼唤吾吧,与生俱来的权力者。呼唤那在出生前便已注定好要降临在你身上的命运。呼唤吾吧,狮王之子————背负着鲜红色命运的异貌王子。
亚雷克斯随着这阵呼唤而大声咆哮。
这阵尾音拉长的嚎叫代表了狮王苏醒、充满愤怒与力量的兽王怒吼。
亚雷克斯手中的刀剑残骸放出了火焰。红色的烈焰幻化成一把巨剑形状,灼伤了因掌握胜利预感而表情扭曲的维加隆。第一王子彷佛被掐住了喉咙一般哀嚎而向后仰。亚雷克斯随后下意识地挥出了手中发出火焰、熊熊燃烧的剑刃。
一个沉重的声音响起,所有的声音都在瞬间止息。一个黑色的球体在空中画出了一道弧线,重重地摔在国王的床铺上。床上的两个女人忽然扬起一阵尖锐的哀嚎,随之加入国王气若游丝的悲鸣。
炙热的鲜血洒落到亚雷克斯的头上。他抬起头,只见身首异处的太子躯体蹒跚地摇晃着。
失去了头颅的脖子喷出大量的鲜血,这副躯体终于不支倒了下去。
此时其它的喧噪又传到了亚雷克斯的耳中。贾贝希翁王子也因为目睹了太子的死亡而像个女人一样发出了哀嚎,赶忙驱使威马特转身背离战场。方才聚集过来的疯狂泥人也都回身跟着指挥者逃走。纷乱的脚步声让加俐玛尔回过神来对在场的士兵们叫道:「追!别让他们逃走!」至于亚雷克斯则依旧一脸茫然地待在原地。他的视线停留在死在自己刀下的皇兄尸体,以及淌血滚在床上的那具首级上。
「陛下!」
加俐玛尔连忙赶到国王床边,随后也拉起了摊坐在地上的亚雷克斯。
「陛下,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的太子……」
维兰德王没有理会加俐玛尔的问话,宛如梦呓一般自顾自地发出了呢喃。
「朕的长子维加隆……要继承朕王位的王子……」
「陛下。他可是要取您的性命呀。」
加俐玛尔开口说道。然而这句话却没有传人国王的耳里。
「朕的长子……」维兰德王依旧自顾自地呢喃着。「维加隆,朕的儿子呀……」
「父王!」
亚雷克斯一步冲到了维兰德王的床前。尽管加俐玛尔出手制止,却遭到亚雷克斯一挥手便将他拨开。
「父王,我救了您的性命呀。他想要杀您,是我救了父王您呀!」
维兰德王那双宛如死人的眼珠缓缓将视线移到亚雷克斯身上。亚雷克斯忽然察觉到手上拿着一把沾满血渍,刀刃折断的剑,同时也察觉到了父亲眼里那种深不见底的恐惧。
「走开!」
一阵嘶哑的声音斥道。
「滚开!马上从朕的面前消失,快滚开,你这个被诅咒的人!你杀了朕的儿子!杀了朕的长子!快走,朕不想看到你!快滚!」
亚雷克斯一点声音也挤不出来,摇摇晃晃地向后退了两步。
「少主人。」
加俐玛尔轻轻地将手放到亚雷克斯的背上对他低声说道:
「我们走吧,贾贝希翁王子还在逃呢。何况您也应该要把身体洗一洗,稍微处理一下伤口休息一下。」
此时维兰德王的视线已经不敢再放在第四王子身上。他钻进了被窝,将头埋在两名年轻女子的身上不断地颤抖。
「……是我救了父王的命呀。」
不断呢喃着的亚雷克斯在加俐玛尔的催促下走出了国王的寝宫。
「是我救了父王的命,我在父王性命垂危的时候的时候救了他呀……」
「少主人,这些微臣都知道。」
加俐玛尔拍了拍亚雷克斯的肩膀。然而他的体恤却被亚雷克斯一手拨开。
亚雷克斯察觉到自己手中依旧握着那把折断的剑,便随手将它扔了出去。现在这个时刻;唯有这个时刻他对自己脑中呼唤他的那个声音感到极度厌恶。
他的脑中浮现出了维加隆皇兄淌着鲜血划过空中的那颗脑袋。他昏了过去,整个人倒进加俐玛尔的怀里。
5
————在疯狂泥人来袭的伤痛还没有痊愈的初冬时节,第四王子的成人礼『铠之义』宣告举行。
那是亚雷克斯十五岁又一个月后的事。尽管他接受『皑之义』的时间比一般惯例来得稍晚,但并不是最晚的一个。
他之所以能够得到『狮王之子————伊恩』之名,以及一副代表其已成年的新造铠甲,全是因为他以十四岁的少年之姿,却在疯狂泥人来袭的叛乱中单打独斗取下敌方将领首级的缘故。这次举行的『铠之义』事实上就是对他的勇武给予的褒奖。
这群疯狂泥人据说是由过去便与艾尔德交恶的邻国-黎斯兰德的间谍所操作、引牠们入城的。这群混入艾尔德国境部队指挥职的间谍将领全部遭到斩首,并且将其首级挂在城墙上昭示大众。然而,事实的真相却理所当然地被隐藏起来。
疯狂泥人来袭的事件之中,太子与第三王子的存在被巧妙隐藏了起来。艾尔德国对外发布的消息里,这两名王子是在敌国间谍率领蛮族入宫时以性命抗敌而阵亡。
其中,太子维加隆的首级被缝回了身体上,在符合太子身分的盛大葬礼中被安葬到历代王族永眠的墓园。
逃亡的蛮族在近卫队长加俐玛尔领军追击之下抓住了残存的疯狂泥人以及威马特。然而无论如何询问这群蛮族却全都张着嘴摆出一脸茫然的模样,甚至连一点声音也没有。这群蛮族当时在王宫中表现出来的敏捷与威猛特质之后全都消失不见,又变回了文书中记载的那般动作愚钝、智商低等的亚人类。
至于第三王子贾贝希翁实际上则不知去向。尽管王室对外发表了他与太子一样在这次邻国来袭的过程中阵亡,事后也将一具空棺材葬入了王族墓园。不过他究竟身在何处、是生是死则完全没有人知道。
尽管艾尔德王室私底下派出了搜索,却也从来不抱任何期待能够将他找回。当然,这样的结果也符合当局的期望:太子没有反叛,而是以英雄的身分在蛮族袭击中保护国王而死。第三王子也是利用自己潜心研究学问所习得的魔术对抗蛮族而阵亡。这两种结果才是艾尔德王族该有的死法。只要存在着这种无法舍弃的尊严,结果便不能有任何例外————尽管事实不见得是如此。
在三个月前蛮族大举入侵的混战中,艾尔德王国不只王宫内部,就连王都也受到相当大的损害。许多人因此而死亡,建筑物亦遭到严重破坏。大火之中许多女人、小孩都不幸葬身火窟。
同时损失两名王子对王室来说更是不小的打击,完全没有余力举行重大的祭典仪式。原本每一位王子举行『铠之义』大典时总会有华贵的乔装队伍随行、令人兴奋的盛大餐宴与艺人们的表演。然而这次的的仪典却显得极为俭朴,在几乎没有受到群众注意的情况下即将揭开序幕。
仪式的早晨,亚雷克斯收到一具全新的鲜红色镜甲。
这具铠甲仿佛是以他的身材为模型打造的一般,非常贴合。也不晓得它到底是以什么样的金属打造的,完全没有一般板金铠甲那种重得让人无法活动的缺点;无论亚雷克斯摆出什么样的动作都彷佛像是只穿着一件平常穿的便服一般得以自由活动。
一般来说『镗之义』所用的铠甲若非艾尔德王就是其它地位崇高的亲族以馈赠的名义打造的铠甲,然而亚雷克斯的父王。维兰德王绝对不可能为他打造如此优质的锁甲,更遑论在那次太子篡位的事件之后了。他询问了递送铠甲过来的人,究竟是谁订做这套铠甲的。
「是近卫队长加俐玛尔大人。」
这位锻冶厂房的学徒恭恭敬敬地低着头答道。
随后亚雷克斯便身着这一套鲜红色的铠甲定进仪式会场的谒见室,即刻便引起了周围观礼群众不断地窃窃私语。在此之前所有人都知道国王不会馈赠铠甲给这位王子,也知道这次的『镗之义』不过是一种惯例,迫于王室礼仪的义务而不得不这么做。
因此所有人预期到的情况是这位拥有异貌的王子将会穿着一套粗陋至极的铠甲,以一副穷酸样出现。这些观礼的王宫贵族原以为他们能够对此嘲笑一番而得以化解仪式中无聊的氛围,然而结果却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期。
至于王座上的维兰德王则因为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送他这么一副鲜红色的铠甲,因而全身上下冒出了冷汗,像个等待行刑的死囚一般目睹自己亲生儿子来到了面前。
国王旁边原本应该属于太子的宝座因为前太子维加隆之死而由第二王子即位,以新太子的身分坐在上头。然而第二任太子达利隆此时却一脸不耐烦地不断翻弄着手中的杯子,一次又一次地怒声吆喝身旁的侍者为他盛上新的葡萄酒。
打从亚雷克斯身着一袭鲜红色的铠甲踏入谒见室的那一刻起,他便承受着所有人的视线以及怀疑与惊讶的喧噪声。他不以为意,昂首阔步地踏过由艾斯勒工艺织成的高级绒毛地毯,一步步来到王座面前屈膝跪下。
「父王维兰德陛下,第四王子亚雷克斯听从您的召唤来到您的面前。」
「好……好……」
维兰德王的答应宛如一阵低声的哀鸣。他颤抖的双手与其说是召唤自己的儿子,倒不如更像是要赶他离开。
「朕……授与你亚雷克斯继承我艾尔德古老血统的权力,允许你继承『狮王之子』的美名……从今天起,你将不再是亚雷克斯,而改以亚雷克森为名……穿上新的铠甲,以高贵的王族一员身分,朕期望你不辱骑士勇敢之名,为朕、为这个拥有高耸城墙的艾尔德国效命……」
「感谢陛下,儿臣欣然领受。」
亚雷克斯————此刻更名为亚雷克森的年轻王子恭恭敬敬地低下头。
维兰德王带着极为不悦的情绪结束了他的义务。然而就在他松了一口气,仰头靠着王座打算休息的时候————『不过……』————亚雷克斯尚未打住的言词着实让维兰德王吃了一惊,整个人从椅背上弹了起来。
「儿臣还希望父王赏赐一件物品。即儿臣的母亲留下来的遗物,那件属于儿臣的东西。」
「你……你……你说什么?」
维兰德王的额头此刻汗如雨下。
「你没有提出这种要求的权利……你可以在『铠之义』中得到的只有一件新的铠甲与继承『狮王之子』名号的权利……你没有这种……」
「没有人可以对国王陛下提出请求!任何请求!」
不知道达利隆是否因为坐上太子的宝座而稍微有了太子该有的威势。他放下酒杯,高声地对亚雷克斯怒声斥道。
然而,就在他被这位银发王子闪耀着多重光泽的眼眸瞟了一眼时,这位太子旋即又将他的气势吞了回去,乖乖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亚雷克斯再度将目光移回父王身上。
「尽管如此,父王。维兰德陛下,您一定清楚,这座王宫的武器库深处,有一把剑始终不断地发出了嘶鸣、咆哮,只为了呼唤它的主人。」
亚雷克斯话说到这里,谒见室一片静默。
他所叙述的是最近一个月以来艾尔德宫廷里上上下下都感到恐惧与不安的诡异现象。
十五年前,一个来自海洋彼方的少女带着一把绯色巨剑来到了这个艾尔德国。她成为艾尔德第四王子的母亲、在产下一位男婴之后便化为泡影从这个世界消失。她手中的那把绯色巨剑打从来到艾尔德国的那一天起便长眠在王宫里的武器库中,再没有人碰过。它在一个月前不分昼夜地开始发出嘶鸣、咆哮,同时不断地震荡摇晃着收纳它的木箱。
一个月前恰巧就是第四王子亚雷克斯满十五岁的日子。这两件事情的关联性在宫廷里面只有少数人知道。而那把绯色巨剑嘶鸣、咆哮、发出震荡的声音只要是待在皇宫里面,就一定会感受得到。它的震荡大到足以促使整座皇宫轻微摇晃。因此,在场所有的观礼群众全都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地不断讨论起了剑的咆哮与身着绯色铠甲态度极为冷静的王子究竟有何关联。
「父王,那是儿臣的剑。」
亚雷克斯冷静地开口说道。
「儿臣知道那把剑正在呼唤着它的主人、呼唤着儿臣。在那把剑回到儿臣手中的那一天尚未到来以前,想必它今后都将持续发出咆哮吧。请您将那把剑还给儿臣,那是儿臣从母亲那儿得来的权利,请您将它交给儿臣。」
「陛下,您不需要答应这种事!」
王座附近的一名贵族悄悄地站起来对维兰德王低声说道。
「您已经授与他『狮王之子』的名声,以及新的铠甲,根本就不需要再赐给他什么其它的……」
「住口!」
维兰德王伸手擦去了脸上的汗水,随后举起了身旁一盏酒杯一饮而尽。他咳了两声,然后大声斥道:「去把剑拿来!」
「陛下!」
「父王!」
「那种东西他想要就拿给他吧!就让那个被诅咒的王子拿走好了,」
维兰德王双眼泛出了血丝,拼了命地挤出了这么一句话。随后他颤抖的双手便安在王座的扶手上,整个人辛苦地靠到了椅背上去。
「反正那终归只是海洋彼方来的魇女带来的东西,刚好也很适合他……干什么!快把那支吵死人的剑带过来,要它给朕闭嘴!」
亚雷克斯再度低下头安静地等待。
维兰德王接着不时地喝干了身旁的酒杯;达利隆王太子则带着怯懦的眼神来去于父王与那位同父异母的弟弟之间。两名前往武器库搬运指定物品的男僮仆小心翼翼地搬回了一个跟成人身高差不多高的木箱。
就连这个时候,箱子里面依旧传来执拗的嘶鸣,彷佛一头凶猛的狮子被关在里头,因为出不来而发出了愤怒的咆哮。木箱上了锁的盖子此时亦不断地发出颤动,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害怕它下一个瞬间就会整个向外弹开。
观礼的王宫贵族们全都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随后第四王子安静地站了起来,他伸手示意要两名铁青着脸的男僮仆下去,接着拿着钥匙插入了锁孔转了两圈。
就在盖子掀开的瞬间,轰然的巨响席卷了整个谒见室。
观礼的群众不少人伸手捂住耳朵,为此发出了哀嚎。天花板上的灯火摇晃,发出了喀喀喀喀的声音。维兰德王压抑不住自己口中难以忍受的低吟,新立太子脸上的表情则彷佛视情况不妙便要从位子上逃走一般地惊恐。
当下对于这阵巨响不为所动的只有王子亚雷克斯一个人。他伸手放进了不断发出咆哮的木箱之中,随后取出一件厚实布料层层包裹的物品。
亚雷克森缓缓拆开一层一层的布料。随着堆积在地上的布料愈来愈多,这阵轰然的巨响也愈来愈收敛,变得细小,最后像只心情愉悦的小猫一般发出舒畅的声音。
这位第四王子————亚雷克森王子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鲜红色巨剑。
尽管那把巨剑对于十五岁的他来说还嫌太过巨大,然而却不见他觉得吃力,双手轻轻松松地便将它提起。这把剑与铠一样,全都散发出宛如熊熊烈火一般鲜艳的红色,巨剑的皮革剑鞘亦然。那把剑的剑刃上以靛色及金色刻画出任谁也未曾见过的古代文字。
亚雷克森紧紧抓住了手中的剑柄,高高将它举起。一挥、再挥,那把绯色的巨剑彷佛因为回到主人手中而感到高兴,兴奋地发出高亢的歌声。观礼的人群没有人为此而感到难受,那把巨剑这次发出的不再是不满或渴望的咆哮,而是愉悦及满足的的骄傲声响。
亚雷克森向着过去始终囚禁住这把绯色巨剑的木箱挥剑。
木柜应声崩裂。其中几块四散的碎片甚至飞到了维兰德王的脚下。
现场鸦雀无声。亚雷克森默默地将剑提起,让它带着满足的低鸣而收入剑鞘。他向自己的父王低头行了礼,随后便转身走出了谒见室。
「殿下,亚雷克森王子殿下。」
就在亚雷克森走出王宫的那一刻,加俐玛尔从旁叫住了他。
「恭喜您完成了『铠之义』。您以后是个成年人了。」
「谢谢。」
亚雷克森露出了微笑,此时的他不仅穿着加俐玛尔为他订制的铠甲,同时也带着与铠甲同色的巨剑。
「我听说这具铠甲是你为我订做的。不过这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呢?」
「臣有一位经营锻冶厂的老朋友。他的技术可了得呢。臣是拜托他做的。不过臣曾经问他,那铠甲的绯色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他也摇摇头说他不知道。」
「这样啊,那没关系。」
亚雷克森轻抚着腰间的巨剑,随后笑了笑。
「一定是这把剑要那名锻冶师帮它打造一副能够跟它搭配的铠甲吧。虽然不知道它怎么办到的。不过这是一把极为任性的剑,相当高傲呢!」
「看来真是如此呀。」
加俐玛尔也露出了微笑。
「与其说它高傲,或许更该说它有着高贵的自尊。会选择主人的剑其实是您可以拿来检视自己的镜子。虽说是您母亲留给您的遗物,不过要是您失去了成为主人的资格,他一定也会化身为一只狂狮,咬断您的脖子吧。」
「我会小心的。」
亚雷克森再一次轻抚了腰间上的剑,剑身上传来一种宛如野兽一般栩栩如生的温度。同时,亚雷克斯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把剑的呼吸。
此时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忽然觉得心情低落。
他想起了那株长在花园角落的蓝色野花,以及双手捧着野花的黑发女性寂寥的脸庞。
「您怎么了,亚雷克森殿下?您在哭吗?」
「不,我没事。」
亚雷克森说着伸手在脸上来回擦了两下。
然而,他的泪水却不听使唤地持续滑下了他的脸庞。从他拿到了这把剑,同时获得狮王之子称号的这一刻起————不对,应该说从那个有如恶梦一般的夜晚,他顺从这把剑的呼唤砍下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首级那一刻起,亚雷克森深深觉得某样东西将永远停留在那个时刻。
————那个跪在地上看着蓝色野花的少年将就此消失;那个拿着石头套索捕捉虫鸟嬉戏的少年、渴望着黑发妇人成为自己母亲的少年、渴望着得到无情父亲认同的少年————幼年时期的亚雷克斯将永远留驻在过去的时光里不再出现。
————『我一直想……一直想……想着有一天……一定要生个像你这么可爱的小宝宝……』
「没什么。」
亚雷克森重复一次他方才说的话,随后再次伸手将眼泪擦干。
「我只是情绪有些激动,真的没什么。
不说这个了。我有点口渴。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到你房间去,一起喝点什么吧。毕竟我实在不习惯刚刚那样的场合,可紧张的呢。」
「这么做似乎也不坏。那么让臣为您开一瓶臣珍藏的乌沙尔葡萄酒吧。虽然这东西还配不上殿下您成人的宝贵时刻啦。」
两人于是肩并着肩,往军营方向走去。
天空一片晴朗,除了几片云朵缓缓飘动之外,整片天空都是美丽的沁蓝。云朵滑过天际,这大概是今日蓝白相间的白昼唯一改变的景致吧。
绯色巨剑愉悦地哼着歌。一阵清风吹过,草丛里怱见一朵小小的、蓝色的星形花朵迎风轻曳。 其实我真的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