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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的雨声仍旧没停。

　　苏慕慕吃力的抬起眼皮，看向窗外。

　　巨大的透明玻璃窗户上一条一条流淌下来的水痕蜿蜒着。

　　雨势磅礴，几乎凶猛，像是一头兽，仿佛要将这个城市的一草一木，全都吞入巨口之中。

　　她毫不意外，如果不是路泽然把她带回了家，她可能会晕倒路边。

　　说不定都不用再配合治疗，就这么一命呜呼也说不准。

　　而暴雨之中，轻微的开门声亦被湮没了。

　　等苏慕慕再度转回头来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何时，路泽然已经走了进来。

　　他大概刚刚洗了个澡，银色的头发擦得半干，还在往下滴水。

　　那身湿漉漉的便服已经换掉了，变成了一件宽松的米白色上衫，跟卡其色的运动裤。

　　款式休闲的服装配上他乖巧垂落的额发，让此刻的路泽然少了几分冷冽与不驯，多了几分少年独有的清隽。

　　他抬眸，看向苏慕慕，薄唇微抿。

　　“醒了？”

　　苏慕慕点了点头。

　　于是路泽然又靠近了些，站在床边，又对她问：

　　“感觉好点没有？”

　　答案其实是没有。

　　苏慕慕觉得此刻的自己糟糕透顶。

　　这具体表现为，她只是单纯想要开口回答，却甚至连一个音节都无法发出。

　　嗓子处拉扯的疼痛强行打断了她说话的可能。

　　路泽然叹了口气，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回到客厅，给苏慕慕递过了一杯水，语气柔和道：

　　“嗓子疼？先喝口水吧。”

　　而跟着水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两枚胶囊。

　　苏慕慕眨了眨眼睛，有些状况外。

　　路泽然看着有些呆滞的女人，似乎有些无奈。

　　“你发烧了，把药也吃了吧。”

　　苏慕慕脑子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刚才全身都很疼，以至于她甚至忽略了，自己滚烫的有些不太正常的额头。

　　她呈现出一种几乎麻木的乖巧。

　　甚至哪怕路泽然俯身靠近，将手心覆在她额头上的时候，她都忘记了反抗与避嫌。

　　路泽然的手心很冰，几乎没有温度，让苏慕慕不自觉的抖了一抖。

　　但她实在分不清，是对方的手太凉了，还是自己的脸实在是太烫了——

　　现在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比较高一点。

　　试过温度之后，路泽然的表情隐约变得更加难看了。

　　路泽然离她很近，苏慕慕能看到他脸上的担忧几乎掩盖住了剩余的所有情绪。

　　他长睫微垂，轻啧了声。

　　“好像烧的更加厉害了。”

　　顿了顿，路泽然又道：

　　“不如还是先带你去趟医院吧。”

　　然而刚才还十分平和，没什么反应的苏慕慕，听到这里，却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突然剧烈的摇起头来——

　　即便暂时不能说话，她也清晰表达了自己对医院的抗拒。

　　路泽然眉梢微挑，似是对她的过度反应莫名其妙。

　　但见苏慕慕如此坚决，路泽然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哄她。

　　“好吧好吧，听你的，那我们就不去医院了。”

　　他已经坐到了床边，随后动作相当小心的将苏慕慕扶了起来，还相当体贴的又在她的身后，帮她垫了个抱枕。

　　“不去医院没问题，但你要先把药吃了。”

　　苏慕慕这回没有反驳。

　　她从路泽然手里接过了发烧药，随后囫囵咽了下去，又喝了几口水。

　　嗓子里的干涸与疼痛，被稍微缓解了一点。

　　但短暂的清凉过后，好像也仍然没什么改变。

　　苏慕慕能够感受得到，她口腔里全是鲜明的铁锈味。

　　血。

　　仿佛就堵在喉咙口里的血。

　　苏慕慕强行压抑住了这份不适，对着路泽然道：

　　“……谢谢。”

　　然而，不说还好，一说，反而出问题了。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嘶哑的仿佛老式留声机坏掉的磁带。

　　连苏慕慕都没想过到，会是这样。

　　很显然，路泽然也被她这变形的声音吓了一跳，问她：

　　“你嗓子这是怎么了？”

　　苏慕慕没有来得及回复。

　　她自己没意识到，这简单的两个字会引起多么恐怖的连锁反应。

　　苏慕慕表情一变，随着声带拉扯，铁锈味越发浓郁。

　　她只觉得喉咙里一阵湿润感上涌。

　　苏慕慕甚至来不及伸手去掩住嘴唇，将那一口血挡住，它便已经顺着嗓子里咳了出来。

　　星星点点。

　　艳丽的红色落在了灰色的空调被套上。

　　几乎刺眼。

　　苏慕慕几乎呆滞的盯着那一点，不知为何，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

　　“我好像把路泽然的被子给弄脏了……”

　　路泽然的表情也跟着变了一变。

　　他望过去，自然也注意到了鲜艳又狰狞的血迹。

　　像是彻底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路泽然一把拉住了苏慕慕的手臂，对着苏慕慕低声问：

　　“你到底是怎么了？”

　　问完了这句，他似乎意识到了现在的苏慕慕不能说话，于是也不再问她要答案，只是又道：

　　“不行，我们必须去一趟医院。”

　　苏慕慕轻轻的苦笑一声。

　　她以为自己会发疯。

　　但大概已经过了最难过的那段时间，她反而情绪平和下来，甚至比路泽然看起来还要冷静。

　　她朝着路泽然艰难道：

　　“给我张纸。”

　　路泽然愣了愣，快速的站起身来，有些匆忙的给苏慕慕带来了纸跟笔。

　　苏慕慕深呼了一口气。

　　她手指没有力气，稍微缓了一会儿，才在纸上写道：

　　“不用带我去医院了，我刚刚从医院回来。”

　　路泽然心中生出一个不太美妙的预感。

　　而苏慕慕已经低下头去，又在纸上写道：

　　“我做了检查，医生说，是咽喉癌，中期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

　　伴随着阵阵沉闷的雷声，敲打着玻璃窗户，震耳欲聋。

　　室内却诡异的安静下来。

　　一道闪电划破云层，爆发出几乎明亮刺眼的光辉，落在苏慕慕的脸上。

　　路泽然舔了舔嘴唇。

　　他看向苏慕慕，几乎有些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

　　“什么？癌症？”

　　苏慕慕没说话，她转过脸去，仍旧无甚表情，只有握着笔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着。

　　半晌无话。

　　室内所有的空气都像是正在被暴雨所淹没，缄默，死寂，苏慕慕突然笑了笑，又写道：

　　“你知道吗？我可能要死了。” 妈咪，爹地是宠妻狂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