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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诗问住的那栋楼前有一株老榕树,枝繁叶茂,独木成林。
为了应国庆的景,物业给那颗榕树精心装扮了一番,树干坠满霓虹灯条,枝节处插满小小旗帜,深夜里异彩纷呈,远看像极了一只根正苗红的千年树妖,风一吹,树妖在骚动。
在古朴整洁的一片氛围里,尤其突兀。
那车就停在树妖眼皮子底下,喻诗问从副驾出来,等车开走了才进楼。
那会儿喻若若就趴在房间的窗台上嗑瓜子,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在她姐进楼之前,她飘着嗓子呼唤喻诗问的小名:“阿绥~喻阿绥~~你有情况~”
喻诗问抬头一望,置之不理。
梁园春还在客厅看电视,大半夜听见小女儿在房间里鬼哭狼嚎,不禁垂首叹息,梁园春女士自认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老喻是个知识分子,于是联手培养出来的大女儿也算知书达理。
有了大女儿的称心如意,于是到了小女儿这里,就难免草率纵容了些。
导致这小女儿的性格也就,说得好听是洒脱,说得不好听是不靠谱。
喻诗问到了家,梁园春说今晚包了饺子,问她要不要吃一点。喻诗问才吃过宵夜,又累了一天,摇摇头,问她爸去哪了。
“在楼下方老头家里下棋呢。”
喻诗问搁下包包,喝了口茶,回房间拿衣服准备洗澡。
喻若若跑了过来,查问明细,“姐,我可看见了。”
喻诗问抱着睡衣说:“是么?那你有没有看见我现在很郁闷很想打人?”
她现在满脑子是今天活动之后的复盘计划,虽说完成了一个项目,但听老板那意思……
嗯……
喻若若摸着下巴自行分析,“大晚上,一个男的开车送你回来,肯定有情况。不过也不奇怪,你的工作经常要接触一些主办方大老板,不过如果对方是谢顶胖老头,我可不接受,毕竟我在我们剧团看惯了形形色色的俊男美女,审美很有水平的。”
喻诗问去洗澡之前,故意糊弄道:“你又没看到人,开辆车就非得是男的?”
喻若若一愣。
哦吼?这么刺激?
国庆七天假期,喻诗问前几天待在家也是满心扑在了工作上面,她做事的时候几乎忘我,梁园春不敢打扰她,只是偶尔提醒她休息。
先前她那句“勤能补拙”不完全是客套话。
她是半路出家,以前读的是英语专业,研究生修的也是英语这方面的课题,原本按照家里的意思,以后就当个大学老师。
只是毕业以后,她第二次起了逆反心理,转身投入策划行业。
第一次是初中那会儿,她猛摇笔杆子,写些情情爱爱的俗套佳话。
后来事情做完,她一整天都横在沙发上,开始了假期的躺尸。
到了晚上,喻若若排完话剧回家,扔下两张大剧院的剧票,梁园春一看大喜,以为女儿终于出息了,他们剧团的戏都上大剧院了,忙问是什么剧目。
喻若若说:“《图兰朵》。”
梁女士又是一喜,“哟,排上歌剧了?”
“没,”喻若若说:“这是我们剧团下发的国庆福利,让我们去看一场歌剧表演,一边学习,可带一名家属,就今晚。”
“……”梁女士一听,索然无味。
晚上,喻若若强拽着她姐一块出门陪她看歌剧。
《图兰朵》是一出著名的意大利歌剧,被称为来自一个西方人想象的中国传奇。
在戏剧方面,喻诗问看过电影看过话剧,就是没听过歌剧,歌剧重在音乐。《图兰朵》的音乐阴森诡异,舞美瑰丽堂皇,是一场视觉和听觉的盛宴。
然而再强悍的感知体验也抵不过喻诗问一颗打瞌睡的心,她连日工作之后实在困乏,在歌剧的第二幕开始没多久就眼皮打架。
喻诗问昏昏欲睡之际,心想我果然是个俗人。
喻若若好歹是一名话剧演员,比她强一点,不过这一版比以往她看过的差了点,到了后半段,索性中途退场。
喻若若去了洗手间。
喻诗问在大厅等她,赶巧的是,她碰上了同样中途退场的谢珵矣……喻诗问忽然产生了一种,她与领导的审美处于一个水平线上的错觉。
毕竟,大家都在一场艺术演绎的中途退了场。
谢总觉得这出戏不好看?
这话她是不敢明说的。
“谢总有事要先走了么?”她自己给人找了个理由。
没想到谢珵矣不领情,轻撇了下嘴,说:“看不懂。”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问你看不看得懂。
谢珵矣的手往兜里一揣,说:“你又是怎么回事?演出没结束就跑,你来干什么?”
喻诗问脸上一阵茫然一阵错愕,什么?你自己不也跑了么?居然有脸说我?
她嘴唇微微一抿,笑了一笑,很恭敬很温和地请这位领导走人,“那个……不耽误您的时间了,您慢走。”
“我等人。”谢珵矣挑了她对面那张椅子坐下,随后又问:“这几天在家里都干了什么?”
喻诗问不料他这一问,愣了片刻,忽然反应了过来,赶紧坐下说:“关于这次的活动,我列了个表格,做了一些总结。”
“发现什么问题了?”
喻诗问挑了几个,“比如,方案不够细致,导致在执行的时候临时状况比较多。”
谢珵矣说:“这是你经验不足所导致的,听说这是你们组第一次负责这么大型的活动?这个问题不大,多做几次就进步了。还发现了什么?”
“舞台设计,会场构图,整个活动的构思,好像没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顶多是上了及格线,其实先前的概念方案她改过多次了,最后呈现出来的还是效果毕竟理想的一版。
“这一行,知识面是立足之本。”谢珵矣说:“一场歌剧就涉及了美学,文学,音乐,历史,乃至哲学,也包括你进取的心。”
他的话似乎前言不搭后语,但喻诗问却听得心惊肉跳。
原来他刚才是认真在问她中场跑路的原因……
后来喻诗问回到家,马上就在网上搜了《图兰朵》的网络高清版,几个版本都搜来看了,看完恨不得手写一篇千字观后感。
再后来的某一日,喻诗问对谢珵矣谈起这件事。
谢珵矣故作惊讶,“不过是装模作样的玩笑话,你还当真了?”
喻诗问心有戚戚,“那当时你说你看不懂《图兰朵》,也是开玩笑?”
谢珵矣轻描淡写,“当时那一版,里面的皇帝头上带了一顶乌纱帽,你看懂了?”
……
谢珵矣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发现了个鬼鬼祟祟的女人,正往这边探头探脑,他起身离座,说:“早点回去,走了。”
喻诗问道:“您不是等人么?”
“不等了。”他边走边说。
“……”还可以这样?
喻若若等人走远了,赶紧跑了过来,“他——”
喻诗问:“我老板。”
“这都让你弄到手了?”
“……不是,我们在聊工作。”
“唔?”喻若若摸摸下巴,“良辰美景孤男寡女,你们居然在谈工作?”
“哪里孤男寡女了?”喻诗问环视一圈,“都是人。”
国庆假期最后一天晚上,谢珵矣吃完饭带他小侄女在小区散步,走到便利店门口,发现一只半大不小的土猫,就盘踞在便利店门口的桌子底下。
小丫头玩心大起,撅着屁股蹲在桌子底下顺毛,一顺就是半个小时。
谢珵矣翘着长腿侧坐,一只肘搁在了桌沿,问:“好了没有?”
小丫头当没听见。
谢珵矣念出她的名字:“谢楹若,我在跟你说话。”
小丫头哼哼唧唧,“小猫没人陪,很可怜的,我想把它带回家。”
谢珵矣没再吱声,因为他看见一个女人,穿着针织开衫和运动裤,脚下一双拖鞋,目光拉直,施施然地从他眼前经过,只不过才走出去几步,女人浑身一震,倒退了回来,对上了他的眼。
喻诗问惊道:“谢总?您怎么在这里?”
他说:“散步。”
喻诗问披头散发,两只手还揣在衣兜里,两只脚一前一后,身体稍微向后倾斜,模样滑稽却不影响她表示震惊,“你家在这?”
谢珵矣是一贯的斯文随性,“我家人住在这里。”
小丫头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探出脑袋来喊道:“姐姐~”
喻诗问这才注意到猫在了桌子底下的小家伙,笑道:“好久不见,你在干什么?”
小丫头要把猫抱出来,她动作不讲究,那只猫一下子受了惊,从桌子底下逃窜而出,她“啊”一声,爬出来就要追上去。
谢珵矣一把将她逮住,口吻严肃了一些,“你要上哪去?”
小丫头嘴巴一瘪,蹲下来捂着眼睛小声哭泣:“我的猫,你赔我猫……”
谢珵矣对小孩没什么手段,小孩乖的时候就宠着,不乖的时候就哄着,哄不来就丢回给家里人安抚。这回当他要将小丫头抱起来的时候,她把他推开了……
喻诗问赶紧安慰几句,说:“姐姐家里也有猫,我抱下来让你看看?”
小丫头面上两行清泪,点点头。
喻诗问是下来买酱油的,她买东西的时候顺便拿了一瓶酸奶给小丫头,然后才回家把猫抱来。
她家里这只猫一直是老喻在照顾,因此被老喻视为心肝宝贝,当时她抱起来猫时,老喻差点要追出来,要不是她动作快,估计半路就被截回去了。
小丫头似乎在跟她小叔叔赌气,一直蹲在他脚边喝酸奶,等她看见喻诗问怀里那只通体雪白的猫时,她把酸奶往谢珵矣手里一塞,站起来迎接。
于是,两个大人坐在一旁,看一个小屁孩唱歌撸猫。
两人坐着无话。
喻诗问下来时匆忙,主要是怕被老喻逮住,所以脚下还是那双拖鞋,她把脚收了收,打破尴尬:“谢总好像很喜欢小孩子。”
谢珵矣应了一声,有些懒懒,“你哪看出我喜欢小孩子?”
“……”
不喜欢你还三天两头带娃出门?
喻诗问扭头看过去,他也朝她瞥了一眼,那眼尾上挑的半弧流露一丝风流的神韵。她忽然慌神,故作镇定地转移视线。
她以为她家楼下那颗挂满霓虹灯的榕树已经够妖里妖气的了。
没想到这还有个更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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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晚安。 钟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