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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四,雁湖,夜。
雁湖方可十里,汊梗纵横。梗间浅洼积水成芙,青青弥望。秋雁归时,多宿于此,即为“雁荡山”由来。但这一季,湖畔除了南飞的大雁,还多了一批不速之客——任逍遥自幽谷清潭撤出后,便据守雁湖。一来雁湖地处高岗,东西皆为绝壁深谷,只有南北可通,易守难攻;二来雁湖水草丰茂,又有大雁宿栖,补给不成问题。
慕容华予倒也守信,并未大举攻山,而是兵分两路,一路据守幽谷清潭,沿雁湖以北的松坡溪布防,一路据守芙蓉镇,在雁湖以南的含珠峰、梯云谷布防。七天来,双方互有试探攻防,大体上倒也相安无事。但任逍遥明白,这种看似平静的日子,已只剩下七八个时辰。明日正午,慕容华予的五万大军,连同温州卫的兵马,就会踏平雁湖。
这不是长他人志气,而是认清事实。武功再高强的人,也无法与装配了火炮铳机的五万大军硬拼。盲目自大不是一个好首领。承认实力不足,再想办法取胜,才是任逍遥的作风。
他将血手、如意、锦衣、鬼爪、云雨五堂分散安排在雁湖东西,将岳之风和沐天峰两队血影卫设在南北两处要塞,每晚与姜小白、俞傲巡视过后,才放心去睡。但是今夜,任逍遥将众人聚在一处,筹划许久,才往自己和唐娆的居处走去。
他们的居处在雁湖南岸一个偏僻的小洲上。一条浅浅的水湾隔开岸坡,洲上长满一人高的芦苇。苇丛深处被打平,铺成一张软软的大床。近旁的芦苇被唐娆编结在一起,仿佛床帐。“帐”外,是一个用泥石筑起的火灶。炭火随风明灭,在夜色里闪着嫣红的光。
即便是暂居,即便是逃亡,精致优雅的女人也有办法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有时候任逍遥甚至会想,就算与她长居于此,也不会无趣罢?
想着想着,任逍遥不觉加快脚步,恨不得下一眼就能看见她。
然而苇账内却是空的。苇床上只有唐娆散落的外衣和钗钿。
任逍遥唇边浮起一丝轻佻恼人的笑意,解下多情刃,轻手轻脚绕到帐后。
帐后是一望连天海的雁湖。湖水青蓝,映着八月十四的圆月,闪着点点银箔。万千银箔汇聚处,是唐娆娇柔窈窕的身影。她湿漉漉的长发饮了月光,像一条发亮的银蛇,在水面的光点间若隐若现。任逍遥坐在湖边,用一种欣赏的眼光打量着她。
纯粹的、男人用来欣赏女人的眼光。
多少年前,他也曾这般欣赏轻清。那种感情,充满了青春的热血和偷尝禁果的悸动。任何一个少年,都会永生铭记那样一份恋情,那样一个女人。
任逍遥凝视片刻,呼吸渐渐粗重起来。他随手拔了根芦苇,轻轻一吹。芦花飘洒,雪丝一般,落在唐娆背上。
唐娆没有转头,依旧细细揉洗着每一寸肌肤,每一绺发丝,口中嗔道:“混蛋,又偷看人家洗澡。”
任逍遥认真地道:“我没有偷看你,我是怕别人偷看你。”
唐娆扑哧一笑,咬唇道:“混蛋,谁敢偷看你的女人?再说,这地方不是我们两个的么。”
任逍遥伸出一只手:“有没有人敢是一回事,我怕不怕是另一回事。”
唐娆顺从地握着他的手。月光披散在她身上,勾出一层柔柔的晕影,把人的心也迷醉了。
在雁湖这些日子,任逍遥都没有亲近过她,她也乖乖地不去烦他。可是现在,是他偷看自己在先,不是么?
任逍遥喉结滚动,一寸寸地看着她,突然一把把她扛在肩上,大步走回苇帐……
唐娆痛得哭起来,任逍遥仿佛没听到。唐娆停住啜泣,一把推开他,披衣要走。任逍遥却一把拉住她,歉然低语:“对不起。我不知那药还有这效力。” 唐娆听了,心中火气已全被疑惑替代,回头道:“什么药?”
任逍遥仰面躺着,喘息道:“饮鸩。”
唐娆吓了一跳,按住他汗腻腻的胸口,道:“就是三伯父制的那种,叫人在锻刀场不眠不休地劳作,也不觉疲累的药?”
任逍遥点头。
“饮鸩”类似于金针刺穴,但效用更大。当年在高天原,任逍遥便是要血影卫服用饮鸩,才一举擒杀九菊一刀流各部,坐上逍遥王的位子。只不过,“饮鸩”对人身危害极大,不可多服,更不可连服,服后须精心调养身体。连服或是服用过多,都可能丧命。
“混蛋!”唐娆又是气恼,又是担忧,伏在他胸膛,眼泪嘀嗒,“你干什么吃那东西?”
任逍遥笑了笑,伸出手指,抹去她的眼泪,道:“明日必有一场苦战。我是教主,就要保护教内兄弟。”又在她唇心一吻,“还要保护我女人。”
唐娆全身温软,脉脉应承着他,却仍放不下心:“我又不是没手没脚,要你管!”
任逍遥淡淡道:“求心安罢。”
唐娆听他话音不对,抬头看去,竟见他眼角有一点晶亮。
那是,泪么?
唐娆的心一下子乱了。
自她离开唐家堡以来,任逍遥都是她的支柱。每当她面对诡恶的江湖、面对不确定的未来,心生恐惧时,只要想到自己还有任逍遥这样一个聪明、大胆、有本事、有担当、会疼自己的男人,她便无所畏惧。
可是现在,这个男人竟然哭了! 盛世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