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话:酆都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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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打碎我的魂魄?”
玄星不得不承认,自打找到朝阳的灵识以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心慌的感觉了。
似乎过得太顺风顺水了,让他遗忘了担忧和恐惧。
熟悉玄星的人都知道,他性子淡,脾气也不大好,绝大多数人和事都是不放在心上——或者说不放在眼里的。若是让他说一说此生最痛恨的人,玄星一定毫不犹豫地说出云淞的名字。
他对这个人,已经不单单是痛恨二字可以概括的,此人自私到令人发指,完全可以用得上厌恶来形容。提起她的名字就烦躁。
眼下朝阳躺在他的怀里,头上的汗浸湿他胸前的衣裳,晕开了大片水渍。
朝阳的问题充斥在他的耳旁,让他脑海里不自觉浮现云淞的身影。
玄星的眼底染上些许怒色,自打出生来,至今也有三百余年,在他三百余年的生命里,是头一次这么厌烦一个人。一想起这个人,他打心眼里烦躁,好像在吃饭之前碰到了污水一般,令人反感。
玄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事,甚至他觉得这些解释根本就没有意义。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打散朝阳的魂魄是事实。
他不可抑制地想起那一个晚上,那一个让他肝肠寸断如同剥皮抽筋的晚上。
玄星搂紧了朝阳,还没说话情绪已经泄露,“对不起。”
朝阳刚经历魂魄归位,还没有多少力气,整个人恹恹的。她靠在玄星身上,等到汗都息了也没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一道看不清面容的黢黑身影带着两队阴差过来了。
玄星和朝阳谁也没有动,那黑影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玄星殿下,花神大人。”
见两人还是没说话,那黑影又道:“不知二位光临,本座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赵天晓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玄星一手揽着朝阳,一手撑在地上坐起来,“幽冥地君,久仰大名。”
幽冥地君爽朗一笑,“北海六殿下的名声才是久仰。”
见他二人狼狈,也不问原因,只是道:“天色晚了,酆都城大门关了,不如二位跟我回幽冥地都休息如何?”
朝阳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这幽冥地君是一团黑影,只隐约瞧得出是个披了件斗篷的人。
不管是人界还是神界,对幽冥地君都有着诸多的传闻。
传闻这幽冥地君是犯了罪在此受罚,他不受任何人管制,直接听命于天帝。
传闻他同天帝有过约定,管理幽冥地都三千年。
传闻他青面獠牙,狼兽人身,所以从不轻易展露自己的容貌。
只一眼,朝阳就觉得传闻中的幽冥地君果真是很神秘。
地上有着消魂灯的残骸,灯芯已经消失了,灯罩也已经碎裂。可这幽冥地君什么也没有问。
她跟玄星两人明显是受了伤的样子,幽冥地君也没有问。
以及既然镇妖塔在酆都,便肯定是幽冥地君负责督查,赵天晓刚刚进去过,可幽冥地君也没有过问。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传闻中神秘的幽冥地都一定知道些什么。
她扯了扯玄星的袖子,让玄星应了。
幽冥地君一挥手,几个阴差就抬了座轿子来。
“二位,请。”
那轿子宽大,坐两个人不成问题,只是轿子的样子有些奇怪——怎么瞧都像是成亲用的花轿。
见玄星和朝阳没动,幽冥地君笑道:“这轿子是我们地都里常用的代步轿,只因着本座内人十分喜欢这样式,所以才造成这模样。你二人非幽冥地都之人,又无阴差令,只能坐这轿子进去。”
其实朝阳想说,你可以给我们两个阴差令。
但她眼下确实没力气走路,也不能让刚刚缓过来没多久的玄星背她走一路,便也同意了。
阴差走路无声无息,轿帘动也不动。朝阳和玄星坐在轿子里,谁也没有说话。
朝阳惯来是话多的人,不管走到哪里,跟玄星是不会停嘴的。
玄星侧过头望着轿子外,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玄星,”不知过了多久,朝阳出声道,“我瞧见云淞散了神魂,将明暴起同你生死一战。”
又是一阵沉默,玄星低低应了声:“嗯。”
“然后……”朝阳放缓了声音,“你打散了我的魂魄。”
她眼下真身不显,无法修行,只能寄托于画中的原因,便就是这个。
玄星没有解释。
朝阳轻叹一声,看向自己的指尖,“起初刚想起来的时候,我说不清那种感受。”
“好像被原本很信任的人背叛了似的,又像是被很重要的人伤害了一样,更像是——”
她停在这儿,好久之后才接着道:“我说不出来了,我感觉我的心都碎了。”
心都碎了。
玄星也感觉自己一颗心被她咬在嘴里,她话一重,就能咬碎开来。
“可是我知道,我认识的玄星不会这样做。”朝阳忽然侧头望着他,“你一定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对不对?”
这是会将自己的护心金鳞给她的玄星,是愿意单挑整个妖界只为给自己讨回公道的玄星,是用了三百年给自己重塑灵识的玄星。
玄星没有回头,好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喉间滚动了一下又一下。
她从来都这么相信自己。
在广域城时,也会遇上故意挑拨的人,那时朝阳总会生气地吼回去:“玄星才不是这样的人!”事后连问都不会来问他,只全心全意相信着他。
“你魂魄不全,有些事不记得。”玄星终于开口,声音仍是那股子嘶哑,“四时弓原来并非春夏秋冬四箭,而是只有四时箭一支。”
朝阳静静听着,她记得施丛露说过,自己在往生河旁捏碎过一张弓。
玄星道:“那支箭并非普通的箭,里头藏着云淞的三分精魂。”
“那日云淞也并没有散了魂魄,而是将自己的魂魄送到了四时箭内。”
朝阳了然,她记得当时感到眉心一凉。
“我们当时谁也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你也要堕妖。”玄星道,“那时我才发现,云淞将自己的神魂藏在了你的神魂里。”
“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又或是云淞做了什么,你一心只想跳堕仙台。堕妖后,你拿了消魂灯就跑到了酆都,就是那时……后来……”
玄星抿紧了唇,后面的事怎么也没有说了。
朝阳也听明白了。
是云淞将精魂藏在自己的身体内,想借着自己的身体重生,而玄星想灭了她,一起打散了自己的魂魄。
朝阳怔怔的,“我身上的每一处,她都不放过,真是用得彻底。”
玄星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最终又咽了回去。
“那我的最后一魂在哪儿?”朝阳问道。
玄星摇头,“现在还无法确定。”
朝阳又问道:“玄星,你打散我魂魄时,心疼吗?”
玄星神色一动,他认识的所有人里,都没有如她一般直白的人。
若是这事发生在其他人身上,保不齐就此决裂了,更别提还问上一句“心疼吗”了。
玄星沉默了许久,才应了声:“嗯。”
朝阳一拍手,抹了把脸,“那好吧,看在你承认了的份上,我原谅你啦!”
玄星猛地回头,看着朝阳。
朝阳见他看过来,咧嘴一笑,眉眼弯弯的,璀璨的眼睛印出浩瀚的天河。
在广域城时,朝阳很爱去听戏,白日里听了什么戏,晚上吃饭时总要说给玄星听。
有一日,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戏,她从吃完早饭出去,直到晚饭开席才回来。期间文易真去叫了她两次,都没能叫她回来。最后还是玄星耐心告罄,隔空喊了句——
“是你自己回来,还是我拎你回来。”
才让她跑了回来。
那日的戏颇为精彩,她还没进门就喊上了——
“玄星,我跟你说,今天的戏可太好看了!”
三两步跑过来,灌了好大一口茶,嘴角的水渍都没擦就咋咋呼呼喊上了:“玄星,今日的戏唱的是你们龙!”
她手舞足蹈地将整场戏叙述了一遍,文易真和自己饭也没吃,就这样看着她演戏。
那场戏唱的是一个叫陈塘关的地方,有一个叫做李靖的人,他家的第三个儿子同东海龙王的三太子生了龃龉,抽了人家的龙筋。
玄星如今都还能回想起她当时的一举一动,那些已经很久远的事情,眼下想起来也是如此清晰。
那日因着她的生动表演,饭菜热了三次才吃上晚饭。
吃过晚饭后,三人躺在院子里吹风,朝阳还心心念念着龙被抽筋的那戏,嘀嘀咕咕问他:“玄星,抽龙筋痛不痛啊?”
他凉凉地答:“你以为那三太子是怎么死的?”
她坐着也不肯安安分分的,两手撑着下巴左右晃荡着,“玄星,若是有朝一日你被抽了龙筋,我一定帮你找回来!”
想了想又补道:“即使本来就是你错了,我也会给你找回来的!”
然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一定不会让你去死的!”
那时玄星还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如今听着朝阳这一句,忽然又想起了这件事,眼眶就这么热了起来。
“为什么,这么容易就原谅了?”好像在让不要轻易原谅似的,玄星一句话说得有些艰难。
朝阳又是一笑,道:“你不知道,我曾经跟司命说过一句话,我觉得既然我能明白那句话,那你即使没有完全解释清楚,我也已经可以原谅你了。”
玄星问:“什么话?”
朝阳道:“我也有将我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的人;也有看我受了委屈会替我讨回公道的人;也有不管不顾只站在我这头的人。”
巧了。玄星想,他也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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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份能完结应该,但不知道是上旬还是中旬还是下旬! 道观里养了只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