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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很烦躁，这女人未免戏太多了，批评两句就要上演什么悲情戏码模糊重点？他在想，当初不该用这个人，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再遇到这么一个好本子的机会不多了，真是浪费。

　　这个什么鹂来着？他总是记不住。

　　陈昱儒烦躁的想要离开片场，但他不能。

　　他原地停了几秒才走过到人群中，看到夏欢躺在地上，蹙眉半眯着眼，那个什么鹂扶着她。但，和他想象的欲盖弥彰的惺惺作态不同，他发现夏欢苍白着嘴唇，两颊微红，手似乎也在隐隐发抖。

　　因为刚拍过一场雨戏，几乎所有的演员都是淋湿的，所以他方才没有注意到，那个“耍大牌”没来的夏欢，浑身也是湿透的。

　　什么鹂和一个女摄影搀着夏欢走到一边的躺椅上，小吴递来热水和毛巾，什么鹂细心的给夏欢擦了脸，又喂了几口热水，夏欢缓了一会儿方才幽幽转醒。

　　“小夏姐你没事吧！”什么鹂暖着夏欢的手，脸皱成白面包子。

　　“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夏欢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道歉，声音还很虚弱，“很抱歉耽误大家的时间，我休息一下就可以正常拍摄。请大家忙自己的事情吧，谢谢大家，很抱歉。”

　　夏欢脚上还踩着酒店的拖鞋，剧组的酒店距离横店不算很远，三四公里的样子，但很难打车，因为基本上没人会在这个地方打车，大家都有专车。

　　夏欢没有，这个他知道。

　　所以夏欢是跑来的，但怎么会淋成这样？

　　她可以打伞。

　　哦，伞也坏了。他看见了被夏欢扔在门口垃圾箱里的破损伞柄。

　　风是很大。

　　“陈导，我不知道您因为什么原因对小夏姐产生了误解，但是她进组的这半个月，没有一次是提早收工的，每次不管多危险的镜头说拍就拍眼睛都不眨一下，如果是排位敬业，恐怕整个组里她数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曾什么鹂，陈昱儒隐约想起来。

　　“烟鹂，别。”夏欢的气色恢复了一些，周围的人渐渐散了，呼吸也清新了不少。

　　她支起身体试图站起来，但没有成功，“做本来就该做的事情不需要宣扬，耽误了大家的时间本来就是我的错。”

　　曾烟鹂，这个名字很好听，陈昱儒总算想起来了。

　　“为了演出军座三天三夜没睡彻夜商讨攻占方案的状态，小夏姐也整整熬了三天，而且几乎都没有吃东西，这会儿跑过来也是淋了雨的，如果是耍大牌，大可不必这样吧。”说这些话时，曾烟鹂始终低着头，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在片场这种地方说出这样的话，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摇摇欲坠的未来。

　　她试图忍过了，像她这种资历的小角色，没有资格对别人的话指指点点。

　　但最后她还是没有忍住。

　　又有什么好失去的呢，反正她原本就一无所有。

　　没有夏欢她连这个小角色都没有。

　　陈昱儒当然清楚，这次是他误会了夏欢。

　　“是我语气不好，我向你道歉。”他语气平平，但声音足够让半个片场的人听见了。现在现场很静。

　　他没有否认自己的话，只是说了语气不好，但大家都看出来他也给了夏欢台阶。

　　“您别这么说。”夏欢恢复能力惊人，吃了两块巧克力后勉勉强强能站起来了。

　　“我只是希望您还可以像以前一样指导我的拍摄，还有，我现在已经可以继续拍摄了。”

　　*

　　拍摄在两个小时后，夏欢去换造型服装。

　　这是一间专人化妆间，不过不是她的专人，是易瑜的。整个剧组最初只有易瑜、楼然和乔世彰有专属化妆间，后来陆显沔又专为顾荞安开了一间，整个剧组从男一到女三都有，独独女主没有。

　　易瑜得知后，就要拉着夏欢去找陈昱儒理论，被夏欢拦了下来。这也是正常的，没人带又没人捧的女主，并不算是女主。

　　横店不比酒店，房间不是想开就开，最后一间被顾荞安占用后，易瑜便指挥着把夏欢的服化道具搬到了自己的化妆间。

　　易瑜不知去哪了，房间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没有了小姑娘的吵闹依旧显得空荡荡的，她的心里却有千军万马在喧哗。

　　“楠姐，我先眯一会，一会做好了叫我一下，谢谢。”夏欢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夏欢一个激灵醒来，呢喃道：“到时间了是吧。”

　　她转过身来，却看到楼然抱臂倚在化妆台上看着自己，楼然轻笑道：“还能睡得着，心可真够大的。”

　　这一觉似乎消耗了她的一个世纪，夏欢睁眼过快原本就有些头晕，看到来人是楼然后更是觉得心烦难耐：“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斗嘴，你想看戏去外面看去。”

　　“谁来找你了，我是过来找易瑜的。”楼然轻蔑一笑，却没有离开的动作。

　　夏欢的妆容并不复杂，为了契合人物，要求的是全素颜的状态，只是祁霜的肤色需要是健康的微小麦色，她太白了，要把一个白到透明的人画成麦色，比把一个肤色黑的人画白要更难一些，但也只是一些。所以到楼然进来时，也基本已经完成了。

　　“那你慢慢等吧。”夏欢对着镜子检查了一边妆容，起身准备离开。

　　当她快要走到门口时，楼然忽然喊了一声：“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夏欢停住了脚步，楼然继续以一种十分悠闲又欠揍的语气道：“我知道事实不是昱儒说的那样，但也不是你要表达的那样。所以这次你是为什么没有说出来呢？又是佛系？”他极其微妙的笑了一声，“还是为了表现你的善解人意？恐怕这次没人知你的情吧。”

　　“楠姐你先去休息吧，如果那边叫我的话，帮我说一下我马上就去片场。”夏欢将门关上，转身面对楼然：“你到底想说什么？”

　　“被人误会的滋味很不好吧？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很奇怪，大家就是不愿意相信有人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即使他们每个人都曾经被这么对待过。”

　　楼然要比夏欢高出十几公分，即使他以一种并不挺拔的姿势站着，夏欢还是要抬眼看着他：“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什么不重要，”楼然道，“重要的是，如果真相会伤害一些人，你会说出来吗？”

　　如果真相会伤害到一些人……

　　方才的眩晕感再次袭来，夏欢看着眼前的楼然，忽然觉得他变得陌生起来，陌生的有些不像他，像另一个人。

　　餐厅里。

　　乔世彰将新上的菜品转到夏欢面前，温声道：“你可能进娱乐圈比较晚，可能不知道，我几前年也是这样的。意气风发，一腔匹夫之勇，自以为自己是个了不得的腕儿了，对任何事情都不在乎。那段时间，何安义导演新拍了一部戏，我记得很清楚，叫做《迷》，其实最初他是邀请我参演的，但我档期冲突就没有去，哦，对了，忘了说，何导是我的伯乐你知道吗？”

　　夏欢点点头。

　　“那部戏在上映之前我就看过了点映，说实话，那不是他的水平，我拍过很多部何导的作品，我很清楚他的风格和实力。”

　　何安义，中国电影史上的一个奇迹，十七岁时执导的首部短片便入围了奥斯卡最佳新人奖，之后的几十年电影生涯里，拿遍了导演领域所有的国际奖项，捧出的新人无数，其中最器重的还是乔世彰。但也正是这个他最得意的门生，令他电影生涯结束前的最后一笔，充满了不圆满的笔痕。

　　“点映结束后，圈内许多媒体人发文为何老宣传，那个时候正好是我的电影宣传期，采访时记者就问到了我这个问题，我那时虽然心直口快，却也不是真的傻，那毕竟是我的恩师，所以我说的是，何导的风格与之前很不一样，预祝票房大卖，但剪出来却是我黑着脸说，不喜欢，很难看。”

　　这事大大出乎了夏欢的预料，她当年看过这个视频，也看了那部十分扑街的电影，她是真的以为乔世彰是这样回答的提问，毕竟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如今看来，事实却并非如此。

　　“不喜欢，我说的是榴莲，很难看，我回答的是我早上脸浮肿的照片，最后剪出来就是我说何导的作品很难看，我不喜欢。”

　　夏欢在一边听着心里直想骂人，而当事者却始终保持着平和的语气，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后来这事发酵的很严重，我的团队准备澄清的时候，我收到了何导的电话。”

　　夏欢的好奇心再次被勾了起来，她试探问道：“何导是来问罪的？”

　　乔世彰笑了一笑，道：“恰好相反，何导打电话来请求我不要把事实说出来，那个时候我才知道，那部电影其实是何导的儿子导演的处女作品，是打着何导收官作的噱头来捧他的接班人的。原本何导是想看点映评价来决定最终要不要公布，可惜……何导宁愿毁了自己的名声也不愿毁了他儿子的电影未来。”

　　何安义的儿子何思在，入行至今作品产出倒是不少，只是几乎部部评分4星下，唯一一部好评作品还被人质疑是明显的何安义式电影。果然，才华这种东西，是不遗传的，夏欢听到现在，忽然想到，何安义有没有后悔过当年的决定？应该不会吧，阿斗纵然不可扶，终究是帝王之后。

　　“如果你说出事实，可能会伤害到你在乎的人，你还会说吗？”乔世彰最后问她。

　　“我只是不想惹事。”夏欢半眯着眼睛吸了一口气。

　　“不想惹事……”楼然似乎觉得这说法很有趣，“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最好去问问，你那个乖妹妹叶瑄，为什么不把没有打通你电话的事告诉陈导，你应该不舍得去逼问吧，毕竟你可是大人家的好姐姐。”楼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我会去问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夏欢十分诚恳的对楼然笑了一下，这次轮到楼然愣住了，他呆了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最后说：“你……那你问吧。”

　　“阿然是头叛逆的小狮子，要顺毛捋才会乖。”

　　乔世彰这话果然管用。 别名某某某（娱乐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