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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强吃喝已毕，疲乏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几人都躺倒在沙地上，眼皮刚搭在眼睑上，立即就响起了鼾声。虽然今晚没有月光，星星也少，但总是清风和缓，万籁俱寂的好天气。
阿史那博恒正在呼呼大睡，突然被曹世宇唤醒：“阿史那，快醒醒，不好了。”
阿史那博恒呼地一下坐起来，问道：“怎么不好了？”
达昂毋谦和浑天放也战战兢兢地地说道：“你看。”
黑暗的沙漠里，晃动着无数星星点点的亮光。
“哦，是星星，没见过么？”阿史那博恒不在乎地说道，又要躺下。
曹世宇又把他拽起来，急道：“你好好看看，星星能在沙地上么？”
阿史那博恒揉揉眼睛，这才清醒过来。望着四处跳动的亮光，心里惊诧不已，问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啊，是鬼魂神魄一样。”曹世宇说罢，心里更觉害怕，不停地祈祷。
浑天放和达昂毋谦被吵醒，看着那些亮光，也吓得不住地颤抖。
“飞近了！”达昂毋谦惊呼道。
阿史那博恒觉得数点亮光从身边掠过，似乎可以感觉到它们划过去的阴森森的冷气，也吓得赶紧闪身。
“是萤火虫么？”阿史那博恒试图减少恐惧。
“这里哪来的萤火虫呢？”曹世宇说罢，跪下来对着夜空祈祝，“上天，我们没有做过坏事——哦不，做的坏事不多，请您原谅我们罢。”
浑天放和达昂毋谦也不断向着夜空呼喊道：“苍天，若是能够开恩于我们，我们必定虔诚侍奉，不敢再起邪念！”
阿史那博恒挤出一点细微的笑声，说道：“你们不用怕，这是骸骨发出来的‘鬼火’。”
“那里有这样多的骸骨！”曹世宇怒道，“赶快祈祷罢！不要惹恼了神灵，立即就把我们带走了！”
“带走也好，省得自己走路了。”阿史那博恒嘟囔道。
“我不去，就让它们带你去鬼灵所在之地罢！”曹世宇惊慌地叫道。
“我不去，我要去草原的。”阿史那博恒说道。
“还不赶快祈祷！”曹世宇、达昂毋谦和浑天放同时大喝道。
阿史那博恒放眼望去，远近皆是跳跃不停、绿莹莹的萤火。
他心里正在恐慌，耳边又传来鬼魅般惨烈的尖叫和凄厉的笑声。
阿史那博恒立时就觉得双腿发软，赶紧祈祝道：“十一兄，陈晖兄，还有那个蕃人仲朗士杰兄，还有那两个游奕兵阿兄，还有索敏达兄弟，还有……”
浑天放喊道：“怎么祝祷这么多啊？”
“都是被我杀死或者因我而死的”阿史那博恒诚恳地说道。
“好了，你就一起祈祝罢！”浑天放不耐烦地说道。
“你们魂灵有怨，来杀死阿史那好了。不要杀死旁边这三人，就让阿史那一人代替罢。或者，过些日子再来要阿史那性命罢，我还要回到草原，当了大设再来杀我。”阿史那博恒祈祝道。
无数点萤火飞来跳去，鬼魅的呼叫不断，即便是祝祷不停，也还是围绕在几人身边。
萤火一会儿跳上沙丘，一会儿消失在眼前身后；恶魔的狂笑和尖叫声，也频繁地钻进耳朵、刺激着身心。
阿史那博恒心里由恐惧转为烦躁，但既不敢伸手驱赶，也堵不住自己的耳朵。
他索性就站起身，冲着暗夜大呼道：“来杀我阿史那一人即可！都是我的错！若是不让我去做大设，就来杀死我！”
曹世宇等人听他又是乱说，更加祝祷不止。
阿史那博恒站在那里，闭上了眼睛。
等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还没死，他又伤心地喊道：“是上天也不容我么？不愿意阿史那罪恶的魂灵去到天上么？杀了我罢！”
他的哀嚎声回荡在黑暗的沙漠中，与鬼魅的尖叫声混在一起，令曹世宇等人几乎吓得晕厥过去。
耳边似乎传来更大的呼号，阿史那博恒静心去听，连忙喊道：“快走罢！狼群嚎叫的声音也越来越近了！”
曹世宇等人即便对沙漠暗夜中的萤火和鬼嚎再恐惧，也都收拾起刀槊，匆匆牵着马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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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狼群的嚎叫、四周的萤火、鬼魅的呼喊，都已渐渐消逝的时候，东方的朝霞又已染红了沙丘。
“怎么还没看到西面的水鸟飞舞呢？”浑天放问道，“是不是走过了？”
“走过了还能吃一嘴沙砾么？”曹世宇说道，“不要着急，再有两三天就出去了。”
达昂毋谦回头看了看，说道：“再有两三天，不知道是我们杀了它们，还是它们吃了我们。”
阿史那博恒回头看了看远远跟在后面的几只野狼，没有说话，继续走着。
在一个沙丘洼地，几人终于见到了一片杂生的野草。几人立即从沙地中扯出几根，使劲嚼着后吞咽了下去，好歹算是可以补充一点水分。
达昂毋谦又把几匹马牵来，它们几下就把这些杂草吃个精光。
狼群站在远处的沙丘高处，嚎叫不停。
它们似乎是气恼这里的野草被这几人发现，又要往后拖延吃掉他们的时日了。
几只大雁飞过天空，向着西北飞去。
阿史那博恒立即抽出弓箭，却连拉满弓的力气都已没有，只得作罢。眼巴巴地看着大雁飞去天际，几人不断地唉声叹气。
曹世宇心中盘算了一下，欣喜地说道：“快走出沙漠了！这些鸟应该是飞到居延海那边的。”
几人听了，心里倍觉振奋，达昂毋谦对着身后的狼群喊道：“跟着我们，千万不要走开。过两天，我们就可以杀掉你们！”
狼群似乎听懂了这几人对它们的嘲讽，“嗷呜”地冲着他们叫个不停，应该是在愤怒地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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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越走越慢，随时都想躺下来休歇。阿史那博恒鼓励着说道：“不远了，似乎能够看到有石头山了！真的要走出去了！”
“哪里啊！”浑天放觉得声音不是从嗓子里发出的，而是直接从腹腔中发出来的，嗓子干涩得已经没有发生震动的感觉了。
达昂毋谦说道：“是的，我看到了。”
阿史那博恒觉得诧异，也向前方看去，立即惊呼道：“真的是啊！好多毡帐啊！”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达昂毋谦畅想着，用嘶哑的声音唱道。
曹世宇也笑着喊道：“是我们在草原上经常唱的歌！”
浑天放喝道：“是我们的鲜卑祖辈在草原游牧时唱的歌！”
曹世宇说道：“都是一样的。你们还会鲜卑语么？”
浑天放也不再说，只是跟着使劲跑。
几个人欢呼着小跑，看着他们的欣喜若狂的样子，马儿们似乎也兴奋了起来，脚步明显加快，只有赤影还是不紧不慢地走着。
阿史那博恒也不管赤影了，松开马缰，径自跑了起来。
几个人叫着、跳着，使出浑身的力气，向前方奔去。跟在后面的狼群也加快了追踪的步伐，迈着兴奋地轻快步伐，距离几人越来越近。
曹世宇突然说道：“不对，我们跑了不少路，那毡帐却还是在那里不动！”
其余三人也觉得是这样，不禁感到奇怪。
浑天放回头看看马匹，已惊慌地发现，有四五只狼正在扑咬达昂毋谦的坐骑。
另外两三只狼龇牙咧嘴地向着几人低吼，做出随时扑上来的架势。
“不好！快制止它们！”阿史那博恒一边大喊一边拔出横刀，反身向狼群冲去。
其他几人累得跑不动了，阿史那博恒喊道：“马匹被狼群吃了，还不如我们吃！”
几人听罢立即拔刀冲来，轰赶狼群。狼群虽然恋恋不舍，但看到几人都是怒目横眉，也彷如张牙舞爪的野兽一般。
再有不舍，狼群也只得放弃咬了几口血肉的马匹，躲在一边嚎叫去了。
达昂毋谦看着马匹心疼不已，阿史那博恒不再说话，一刀将马匹宰杀了，喊道：“快来接住血水！” 大唐因缘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