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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家各户酿造着葡萄酒的同时，不觉得添加了身上衣物，再去忙活。兵士们也觉得才吃过新鲜采摘的葡萄后不久，就已见到凉州城内外，尽显深秋的景象了。
从城外传送牒书回程路上，宋通听到天空中传来阵阵啼鸣，抬头看去，正见排成一字或者人字的雁群，从晚霞上方鼓翅东南而去。
大小村落中，少了匆忙耕作的身影，多了喧闹的祭拜社神的人群。村夫、村妇们祝舞完毕，待腰鼓、铜钹的震耳响声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又喧笑着，焚烧掉刚刚用于祭拜的纸画神像及草木捆扎的牺牲用品。
原野中，村民舞蹈踩踏起来的尘土还未落定，一股股青烟，又不断升起。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我们或许也像是那些草木捆扎的‘刍狗’一般：有用时待之以重礼，无用时弃之如敝履。”陈晖忧伤地说道。
“陈兄这是有意曲解。老子是在教诲人们应仿自然之道，安居生业。”宋通笑道，“再者，若真能得重礼一时，也是人生快事了。”
“‘自然之道’？从古至今，可有一日如此么？”陈晖怅然说道。
“‘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陈兄是在学那古时的宋玉悲秋了。”宋通接着笑道。
“传说宋玉有七十多岁的阳寿，我不要宋玉才学，只要有他寿命亦可。”陈晖也是笑了，感慨地说道。
“我看陈兄必是成仙之体！”宋通打趣道，“走，回府衙之后去举举石担！成仙必是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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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霞光再次照进马厩，几十匹战马各自抖动着颈后刚鬣和长尾，不时昂首嘶鸣、扬蹄蹬踏。它们仿佛是迫不及待要奔向无边的原野草场，重回腥风血雨的战场般，躁动不安。
阿史那博恒站在一匹血红色的战马旁边，不停地抚摸着它的头颈。
这马也似乎懂得他的爱怜，轻打了几个响鼻，也用头轻蹭着他。它好像是请求着，要阿史那博恒带它到广阔天地中去，不要困在这狭小拥挤的马厩里，再也不想和其它劣马待在一起。
这匹马头尾总长过丈，头高七尺有余，昂首挺胸，体干强健。它的胸部、臀部宽大壮硕，四肢修长，马蹄如碗。颈上的毛发修理得甚是齐整，又被扎成一二十个鬃辫，更显得它精神抖擞。
“真是一匹良驹宝马！”阿史那博恒心里赞道。
“傔史是很喜爱这匹‘赤影’了？每日都来看。”段晏笑着说道。
阿史那博恒痴痴赞道：“好马谁不喜欢呢！”
“这本是节帅的坐骑，现在让王拾遗骑乘。每日里除了草料之外，粟、豆合计五升，是不可或缺的。看这皮毛有多光亮！”段晏说道，“王拾遗出行本就不多，又嫌这马性子烈，它也就总是圈在廐里。要不，傔史就在校场内试跑一下？”
达昂毋谦看着阿史那博恒，笑着说道：“这马也算不得极品。”
阿史那博恒不屑地问道：“达昂，你说为什么？”
“这马体形漂亮，若是在草原奔驰，当然很好。但是这里多山，恐怕它的脚力稍差一些。”达昂毋谦说着，看到阿史那博恒不相信的眼神，他又接着说道，“它的鼻孔稍小，比不上那边那头‘青骢兽’。”说罢，指向一匹壮大的青白相间毛色的马。
“青骢兽”也是威猛高大，青碧色的马体，胸背中间有不少白色的、螺旋状的圈纹，像是一朵朵绽开的菊花。此时，它眼睛低垂，偶尔打个响鼻，甩动一下长及地面的刚鬣，尾巴也有力摆动着，显示出体内蓄积的澎湃力量。
“青骢兽的毛发，远看就像是癞疥，连马厩的兵士也都不喜欢。没看它的毛发都没人愿意梳理么？”段晏鄙夷地说道。
达昂毋谦却不高兴地说道：“谁说的？我就时常给他清洗梳理。”
阿史那博恒手里抚摸着赤影，说道：“那匹马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是鼻孔宽大，的确是山地的良马。我也仔细看过，青骢兽是四岁马，而这匹赤影还不到四岁。再长一长，赤影的体力也不会弱于它的。”
“‘宝马英雄’，傔史是看好这匹马了？”王维不知何时走来。
众人赶紧施礼。
“这匹马脾性很烈，我也不常骑。我就跟崔公讲一下，这匹就归傔史骑乘好了。”王维笑着说道，“再给我随便找一匹就行，我要出去公干。”
“那就感谢御史！”阿史那博恒听罢喜不自胜，也不谦辞，立时躬身施礼答道。
王维另寻马匹出去之后，阿史那博恒立即忍耐不住地将鞍辔给赤影戴好。将它牵出马厩，他纵身上去，大笑道：“谁跟我到城外走走？”
达昂毋谦和浑天放立时答道：“正要和傔史比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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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水河汇集了来自祁连山东部、南部的诸多水系，越凉州东北而去，隐没在茫茫的草泽、荒漠之中。一行人顺河而上，纵马在原野上。
阿史那博恒最喜欢的就是白色的衣衫，他曾说过“草原诸族最喜欢的颜色就是白色。白鹘、白狼，都是草原上各族属的钟爱之物，都是草原上的‘神灵’”。这次试马，他也是身着白衫，骑着火红一团的赤影，迎着北风而上。
湖泊、水泽的候鸟被他惊得纷纷鸣飞盘旋，不敢落下。
阿史那博恒仍是口中不断发出呼哨，手中的皮鞭不断挥击马臀、马腹。火辣辣的鞭痛，使得赤影也兽性大发，拼命疾驰。
而阿史那博恒越是听见耳边的风声“呼呼”，越是觉得心情畅快，早已不顾远远地甩在身后得跟随众人。
宋通看着他背对着太阳，狂放潇洒的骑姿，也是赞叹不已“阿史那博恒真不愧是天空中翱翔的‘白鹘’，荒原上骄悍的‘白狼’！”
贺远至却放慢了速度，默默地看着阿史那博恒的背影。
达昂毋谦一边拼命追逐，一边大喊道：“傔史，赶快止步！那边是休屠城守军驻地！长城外面，往北、往东都是草泽、大漠，是禁行区域！”
阿史那博恒似乎是听见有人呼喊，不得不勒住赤影，拍拍它的脖颈，慢慢往回溜达。
走近众人，阿史那博恒大笑道：“如何？追赶不上赤影吧？”
段晏恭维着说道：“的确是匹好马，傔史骑术也甚为高超！”
贺远至过来看见赤影马腹、马臀都是鞭痕累累，心痛地说道：“傔史太过心急，这马也受罪了。”
“回去多给些精细马料即可。这马儿，和人一样，都是要相互了解利害，才能增加情义的。”阿史那博恒语气轻松地说道。
达昂毋谦着急地说道：“傔史，白亭军那边不敢轻易接近的。各有辖境，无书牒，越界就是大罪。”
“太阳在后，照得身影在前，只想着要超过它！”阿史那博恒说笑道。
“‘夸父逐日’，岂可实现？”宋通也笑道。
“哈哈哈。”一行人放声大笑着，勒马回城。
天地不仁，反是悲悯。夸父逐日，尽是悲情。阿史那博恒还会如何追逐自己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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