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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路上,拉姆不时盯看着彷如酣睡一般昏死的唐兵,接连叹气说道:“阿妈,他活着么?怎么一动也不动?”
美朵试了试唐兵的脉搏,皱着眉头说道:“还活着。神灵会庇护着他,让他真的活过来!这样,仲朗士杰也就能回来了!”
拉姆连连祈祷,美朵就拿出水囊,喂水给他。但这个唐兵只是紧闭着嘴唇,水从他口中又顺着嘴角流出来,灌进了他的脖子里。
美朵一时也没有办法,只得无奈地看着摇摇晃晃的车子上的,这个面无血色年轻士兵,心里也不知道能否救活他,只有多祝祷几遍神灵罢了。
拉姆突然想起来,但又转瞬哀叹着说道:“这个唐兵要是能喝上奶浆,也许就会好了。”
朗纳森又哭闹起来,美朵只得把他抱在怀中,哺乳给他,又不停地唱歌哄弄。美朵笑了起来,就把自己的**挤到水袋里,再喂给这个唐兵喝。唐兵好像是感觉到了温热,下意识地喝了一点,随即就又不动了。
美朵笑着说道:“他像野牦牛一样健壮,应该可以活过来的。”说罢,继续挥鞭赶牛,加快行进。
拉姆虽然没有看到阿爸,但也庆幸他没有如这个唐兵一般躺在野牛谷,又见阿妈神情轻松,也就欢快地唱起歌谣。
美朵开心地和她一起唱着,伴着纳森的哭叫声,伴着牛车发出的“吱嘎”声,缓缓走进大山深处。
“伟大的教祖辛饶,战胜了恶魔恰巴。辛饶十二位信徒,护佑人们与万物。护佐神本开示我,敬神的贡奉仪轨;招福洽本开示我,能请来财富牛羊;……医病利本开示我,治好伤病得康寿;……幻灵行本开示我,神年鲁三界和谐……”伴随着美朵的诵唱,朗纳森酣然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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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回蕃人在山谷中的雍仲城里,城中的蕃兵一边念着经咒,一边把美朵的牛车上的尸体抬下来,准备进行蕃人的天葬或火葬的仪轨。
发现蕃兵尸体旁边的这个仍存气息的唐兵,现场的蕃人愤怒不已,纷纷抽刀要宰杀这人。
美朵喝止住众人,镇静地说道:“这是我的奴隶,是佳巴东本说的。你们走开,小心佳巴马上回来了!”
一个蕃兵怒吼道:“我们数次作战,被唐人杀死掉那么多人,你还救唐兵回来!仲朗士杰还不知死活呐!仲朗士杰回来,不用鞭子打你才怪!你多事做什么!”
“现在这个唐兵跟和你们打仗的唐兵不一样,他有个蕃人的名字,叫作‘仲’!这肯定是神佛的旨意,你们难道不畏惧么?是神让我遇到他,让他做我的奴隶,我也只得救护他。”美朵严肃地说罢,又呵呵笑着回道,“仲朗士杰回来,也不敢打我的。你们走开罢!”
蕃兵们嘟囔着走开,美朵喊道:“先不要走,帮我把他抬到帐子里。”
几个蕃兵虽不情愿,也还是愿意帮助善良、美丽的美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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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兵营帐内,虽是皆带有不同伤情,众人仍是喊叫吵闹不止。
陈晖看守着宋通,哭泣不止,不停自责道:“宋六,都是我们笨拙胆小……,不是你几次出手救护,我们哪里还有命在呢!”
段晏也在一旁不停哭泣,对着医工不住哀求道:“求你把宋六救活罢,我的赏绢都给你了!”
“我的也给你。”陈晖哭道。
宋通直挺挺地躺着一动不动,阿史那博恒看了一会儿,认真地说道:“还好你们把他救回来,要是落到贺远至手里,早已献给吐蕃了。”
陈晖站起身来,怒问道:“阿史那,你说清楚!贺十一身负重伤仍在战斗,仍在救护、掩护同袍,我等皆是亲眼所见!他又是何时投降吐蕃的?”
阿史那博恒立即恼羞成怒地叫道:“怎敢与我这样讲话?!陈晖,知道还有官长么?我在后面压阵,本想去救回贺远至,却看见他和吐蕃人在一起。后来野牦牛群冲过去,他们就四处闪躲。曹世宇他们都看见了,都已佐证明白!这不是叛降是什么?!”
嵬飞猿盯着曹世宇、达昂毋谦等人,面色阴沉地问道:“你们亲眼所见么?”
达昂毋谦低头不语,曹世宇小声说道:“你不是也看见那个蕃兵没有杀伤他么?”
嵬飞猿怒道:“那能说明贺十一兄叛逃么?”
阿史那博恒怒道:“不是叛逃投敌,那还是什么?”
仲云庆吼道:“你不去救护,还在胡乱推测!既然你不能亲自见证,又怎能妄言贺远至投敌?!”
阿史那博恒见仲云庆也已愤怒,只得装作沉思片刻,再说道:“我当时被野牦牛群阻隔,即便想要救他也是过不去。或者他没有投敌,是我思量错了。但是贺十一没有回来,又作何解释?前几日,我方去野牛谷收尸,也说是没有看见他的尸首。”
浑天放也是伤重,此时挣扎着说道:“我见吐蕃人赶着野牦牛群,往山谷那边去……”
阿史那博恒也仿佛如梦初醒,大哭道:“十一兄定是被野牦牛群踩踏混乱了,尸首难辨也是平常!还不如投敌保命呐!”
嵬飞猿强忍住伤痛,恨恨说道:“傔史说的什么话!”
段晏却停住悲声,喊道:“不要吵!快看,宋六刚才动了一下手臂!”
……
父亲板着脸站着,他的身后,陆玉怀抱着一个婴儿,那就是阿珍了。阿琬拉着陆玉的衣襟,几个人都在呆呆地看着他。宋通被看得不好意思,只得俯下身,对着阿琬笑着说道:“琬儿,到爹爹这里来。”阿琬似乎很是害怕,站在那里不动,而阿玉也伸手拉住阿琬,不让她挪动。
宋通不高兴地说道:“阿玉,松开琬儿,让她到这里来啊。”
陆玉虽然也伤心流泪,但仍是抓住阿琬的手臂,再把她拢在身前。
宋通怒道:“松开她!”
却见父亲骂道:“你这混账回来做什么!”
宋通见父亲发怒,连忙跪下回道:“父亲,不孝儿千里回家,是要尽孝膝前。”
“快滚!你生不能安身立命,奉养家眷;死了还要再来纠缠!小心我已请来道士醮斋作法,令你不得转世!”父亲怒喝道。
宋通听得奇怪,不禁看向自己,发现自己身上的甲衣尽是血污。心中着急,他急忙说道:“父亲莫要为孩儿担心,等下我去洗来。”
“还洗什么,就这样走罢!”父亲流泪道。
宋通再仔细看看自己,只见数个黑洞洞的创口,仍在不断往外涌出血浆。自己也觉得吓人,用手去捂住,但是血浆还是从指缝中不断流出。他只得说道:“父亲莫怕,随它流淌好了,这是孩儿为大唐……”
话未说完,“叮铃铃”的金铃响动,几个道士口中振振有词,迈着降妖伏魔的禹步,一手持着亮闪闪的利剑,一手拿着写满奇异字体的咒符,向他扑来。
父亲只是流泪,阿玉和孩子们都是哭天喊地。
宋通觉得可笑,不禁恼怒道:“你这几个骗钱财的道士……”话音未落,道士们已然面目狰狞,挥舞着利剑向自己劈砍下来。
“啊”宋通躲避不开,不禁大叫一声。 大唐因缘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