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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朗士杰拼命地奔跑。摔倒了,再爬起来;遇到小河,就“哗啦、哗啦”地淌过去;遇到荆棘丛,他就用一只手臂挡着脸,另一手挥舞着那把匕首,砍开它们的阻挡,迈开大步冲过去。
仲朗士杰开心地奔跑,一刻也不想停歇。“唰唰”的趟过草丛的声音,此时听起来真是世间最为动听的乐曲,像是催动着他体内无穷的力量,激发出他全部的勇气。又像是打在骏马臀部的马鞭声,驱赶着他,奔向美朵低唱着美妙歌谣的毡帐。
“我只要再见到美朵,再也不会回来打仗了,每天和美朵、拉姆唱歌。美朵还要再生一个孩子,就按她说的,让我们的朗纳森和新生的孩子长大后,都去南边做牧人或者去寺庙里做和尚修行——如果是男孩的话,不要出来当武士了!但是先要找到我的兄弟贺远至!
反正他回去也是要被处死,也就不要再回去做兵士了。我就把他留在雍仲城里,先给他搭一个毡帐,把我的羊只分给他一半,再给他找一个蕃人妻子。好罢,我也不再吝惜了,就把我的羊只卖出一些。我们一起盖一个大石头房子,住在一起,每天不是喝奶浆,就是喝美酒。我教他说蕃语、唱蕃歌、跳蕃舞。我还要教他唱诵佛经……”
他边跑边想着,自己都得意地笑出声来。
渐渐地,仲朗士杰听到身后追兵的喊叫声不断传来。
太阳似乎也是要看看在它的身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此吵闹,就从沉甸甸的云层中钻出了半张脸,舍不得一下子落到山峰下面去。
“是唐兵追来了!不怕,我只要坚持跑就行了,神佛会保佑我的!已经望见石雕楼的影子了,前面会有蕃兵的。看见蕃兵,他们就不敢再追了。”仲朗士杰不断激励着自己,奔跑着。
更加快了脚步,仲朗士杰感觉心脏剧烈地跳动,像是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跳就跳出来罢,就要见到我的美朵,我就是死,也再不回去了。这夕阳,怎么还没有落下去啊?!若是天黑,他们就更不容易发现我了。原来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一整天,怎么现在这么慢啊。”
仲朗士杰一边暗自祈祷,一边为自己不断描画见到美朵、拉姆、朗纳森时,那美妙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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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赶到俘虏营地,阿史那博恒就听说了俘虏逃脱又与达昂毋谦相关的事情。
他急匆匆地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头上、头脸上,已被被军杖打得鲜血淋漓的达昂毋谦。一旁的浑天放立刻下马,跑到达昂毋谦的身边,伤心地询问不停。
阿史那博恒见状很是难过,又不禁责怪道:“看守的俘虏逃走,你是要被重责的!怎么如此不小心?!”
达昂毋谦没有料到这个凶悍的人如此迅速地赶来这里,又这样迅速地找到了自己。他愕然地看着阿史那博恒,不止说些什么才是。
他在心中暗自祈祷仲朗士杰平安脱险许久,才低着头嘟囔着说道:“傔史,我是追过来的,但是没有拦住。”
阿史那博恒看着神情沮丧的达昂毋谦,心中更是为他大意失守,致使俘虏逃走而可能继续受到追责而焦急。他叹气一声,追问道:“跑向了哪里?”
“我看他身形晃动,跑向东南方向去了。”达昂毋谦故意说反了方向。
“哼,他即便是善于奔走的蕃地人,但还能跑得过我的坐骑赤影么?!”说罢,阿史那博恒呼哨一声,纵马窜出。
达昂毋谦心里焦急地祈祷:“神佛保佑,让仲朗兄快跑!不要让阿史那发现、追上!这样,他和十一兄就都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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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敏达出来府衙侧门,奇怪地四处探看是哪个“亲人”在找他。正在张望,他突然被一只大手拉住。索敏达正在惊诧,这个胡商衣装、面貌凶恶的人,已经开口对他说道:“侄儿,找了你好久!”说罢,拉着他就走。
索敏达吃了一惊,想要挣脱,那人低声喝道:“跟我走,贺远至!”
索敏达并不认识此人,但见他面貌凶恶又不敢不从,只得先跟着这人走到街拐角的僻静处。那株大松树的后面,还有一个胡服装扮的小女孩,也在笑嘻嘻地看着他。
而拉着他的这个胡商,又凑近来说道:“敏达兄弟,真的不认识我了么?!”
索敏达看了好久,仍是不敢相信。贺远至安慰他许久,又反复提示,索敏达才落泪说道:“十一兄,怎么成了这样?头发都短了?都说你死在阵中,或者投敌了。没想到这样快就见到了你!”
“我怎会如此轻易死掉!是阿史那射我一箭的,但我被蕃人救了!‘投敌’?必是阿史那造谣我的了!”贺远至咬牙切齿地说道。
“阿史那真是太坏了。”索敏达愤恨地说道,“他还想拉着我们一起叛逃大漠。现在宋六兄也知道了此事,正在计较呢。”
贺远至心里踏实下来,说道:“有宋六在,阿史那必不会得逞!只是我现在有急事先要解决!索敏达,你能助我么?”
“十一兄救过我,又是军中颇有威名的豪爽之人!十一兄只管说,索敏达赴汤蹈火,一定要相助!”索敏达看着贺远至,坚定地说道。
“阿史那博恒在哪里?”贺远至问道。
“他现在应该是从焉支山那里到了大斗拔谷,还要几日才回来的。”索敏达说道。
“好!我要送几个朋友出凉州境,请你帮忙。明日午后,你把马厩的马借出一匹,就说要去大斗拔谷给阿史那博恒报信。出城后,可以还给你一匹普通的马匹!放心,我只借用三天!三天后的酉时,我还在东城门外的杏树林,将马匹还你!”贺远至低声说罢,再问道,“你敢不敢?”
“这有何难!我把青骢兽骑出来。我能跟着一起去么?”索敏达急切地说道。
想了一下,贺远至点头说道:“那是最好,我这几位朋友可以找到出境牒文的,但是正需要一个唐兵带领出境!总之,明日午后你务必把马带至东城门外的杏树林!到时我就去找你!”
“好!”索敏达答应道,看着贺远至要带着这个小女孩走,又舍不得起来,“十一兄,你自己小心!要不要告诉宋六兄?!”
“不必!免得让他担心,或许还会给他添麻烦!过几天我自己找他罢。总之,我的事,绝不能跟任何人提及!”贺远至犹豫片刻说道,“办好此事回来,正好与宋六兄弟一起擒阿史那!”说罢,他不敢再停留,就带上拉姆,与索敏达道别离去。
索敏达看着贺远至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巷拐角,心里开心地想道“我终于也能帮助别人了,尤其还能帮到十一兄!我再也不用受到阿史那博恒的恐吓了!”
拉姆虽然听不懂他们的交谈,但见贺远至很是喜悦,知道阿爸仲朗士杰将在众人的帮助下很快回来,自己也就很是开心。
贺远至手里牵着蹦蹦跳跳地嘻笑着的拉姆,心情愉悦至极。他不禁吹着口哨,暗自佩服自己,再慨叹道“仲朗士杰终于可以安全地返回蕃地去了。” 大唐因缘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