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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侧院的马厩中,宋通看着健壮的马匹、骆驼,不禁赞道:“契苾乌及,你们饲喂得真的好啊!”
契苾乌及见是宋通到来,一边把草料放入食槽,一边笑着问道:“宋阿兄,你的伤都好了?又找陈晖兄说诗歌来了么?”
宋通笑道:“你汉话说得越来越好!你学会了几首?”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我就觉得这首好。”契苾乌及嘿嘿地笑着说道。
“这是李太白的诗,是描写……”宋通还没说完,就被契苾乌及打断了:“我知道了,耳朵都很厚了。”
“哈哈,不是耳朵很厚,是耳朵听得起了‘厚茧’。”宋通笑着说罢,又忍不住看着驼马赞道,“马匹自不必说,这几头骆驼也很漂亮。”
“嗯,这几只驼都很强壮,它们不仅驼负的货物不弱于犍牛,而且脚力更好。草泽里,它们并不比马儿跑得慢多少;在沙碛地里,它们跑得甚至比马还快呢!”契苾乌及称赞着说道。
“你这是在为骆驼夸口了。”宋通笑道。
几头健驼似乎很不满意宋通的嘲笑,纷纷一边咀嚼着口中草料,一边低声鸣唤。
契苾乌及认真地道:“是真的,阿兄。哪天你早点过来,我带你去骑着它跑一跑就知道了。”
“好,我相信你!”宋通收起笑容,正色说道,“对了,我这里还有一百文缗钱,又用不到。你就跟那两个小兄弟去买些肉来吃!”
契苾乌及推辞不过,连连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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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回驻地的路上,陈晖低声说道:“阿史那最近又是很忙碌,和浑天放,还有那几个胡族少年来往甚密。”
“嗯,我倒也看他时常对同袍大吼大叫,总是暴躁不安的样子。”宋通点头说道。
“我原来跟你讲过的,他们这样频繁往来,又都是神神秘秘的样子,的确令人生疑。”陈晖满怀心事地说道,“段晏在马厩,也是经常被他责骂。”
“若是有什么问题,他还会让段晏在那里么?”宋通笑着说道。
“这倒也是,但还是觉得异样。”陈晖暗暗点头,还是有些疑虑。
正说话间,看到阿史那博恒迈着大步向马厩走来,二人连忙止口。
阿史那博恒打量了一下二人,问道:“宋六兄的伤势好些了么?”
“好多了,只是练举石担还差很多。”宋通回道。
“好好养伤。我过几日去大斗拔谷那边,也就不能带上你了。”阿史那博恒略带遗憾地说道。
“傔史又要去那里了?”陈晖问道。
“嗯,这里公务繁忙。节帅令,要把达昂等人召回。”阿史那博恒说罢,又问道,“陈兄与我同去么?”
“仓囤也是离不开的,只好傔史自己前去了。”陈晖推辞着说道。
“那么,你们自己小心承命,不要让节帅那边着急。最近,节帅总是烦躁。”阿史那博恒语气严肃地叮嘱罢,自行离去。
宋通看着他高大健硕的背影,暗道:“这样一个健武的丈夫,难怪总令人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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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汪”的犬吠声不断传来,几只白色的野狗在府衙周边游窜。仲云庆等傔从虽然不断驱赶,后面骑在马上的崔希逸,还是慌乱地不停大叫道:“快把这些畜生赶走!赶走!”
远远看到此景的陈晖低笑道:“堂堂镇抚千里之地的节度使,却惧怕几只野狗么?”
宋通不以为然地说道:“或者怕蛤蟆,或者怕蛇鼠,或者怕打雷,或者怕狂风。都是人的各自缺憾罢了,也是常情。”
那边,崔希逸已经像是躲避瘟神一般,“逃”进了节度府。
“阿史那博恒在哪里?命他前来见我!”崔希逸又回身怒喝道。
仲云庆知道阿史那博恒喜欢去马厩,就直接到那里去找。见他果然在与契苾乌及等人闲话,仲云庆急忙喊他过来,快去参见崔希逸。
见阿史那博恒进来大堂行礼,崔希逸本来想呵斥他“为何不将府衙周边的野狗清理干净?”但对于战场上舍命救护自己的阿史那博恒,又有些说不出口。此时又已心神稍定,他就随口问道:“傔史,伤好了么?”
阿史那博恒听着感动,施礼回道:“不敢劳节帅惦念!阿史那命大,都是些小伤,早就好了。”
“在战场要注意同袍相互结成战阵,不能逞一己之豪!”崔希逸语气严厉,但分明是带着赞许意味的告诫道。
阿史那博恒回道:“阿史那谨遵节帅令!”
“你在战场上真的不怕死么?”崔希逸端起桌案上的瓷杯喝了口水,放下后又笑着问道,“我本不该去到阵前,害得你手忙脚乱地先要维护我。”
“哪有不怕死的人呢?但阿史那不过是喜欢打杀,那天又看到实在危急,所以也就不顾性命了。”阿史那博恒大声回道。
崔希逸心中又是感动,心道“他虽是个莽汉,但阵中大将,哪个又不是粗莽之人呢?现在边关的胡将越来越多,也的确,这些胡人比中原的世代都牵着牛、驴耕田的人,要武勇得多。
他们本来就是在风雪中、野兽群中拼打、放牧,还要提防、抗御强人抢掠的。风俗荒蛮些,也是难免。这才真的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可惜他是胡人,否则,我还真要认真考虑他和怡儿的事了。”
见崔希逸不作声,阿史那博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害怕这个精明的人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冷汗不觉冒出。
他试探着问道:“节帅最近有无外出筹划?要是没有的话,我处置了这边军务,过几日想去牧马监和大斗拔谷那边,巡看达昂毋谦与曹世宇等人是否恪守职责。”
崔希逸笑道:“你这是在凉州闲不住了?牧马监有无数牛羊驼马,那‘风吹草地现牛羊’的壮阔景致,的确是丈夫情怀所系。也好,焉支山那里有贡奉马匹要送去长安,你正好去查看一番。我还想去凉州东北面的休屠城那边巡看,就待你回来后与我同去。”
“喏!”阿史那博恒奉命答道。冷汗稍退,但又未见崔希逸让他走开,他也只得还是站在那里。
“近来,傔从们是否安好?我看你实在忙碌,应该分派一些杂务出去。”崔希逸关心地说道,“你就提拔出一个副傔史出来,不必一人劳累。”
“正要申请节帅。”阿史那博恒想了一下,说道,“宋通文武皆能,莫说做傔史,就是大将,我看也是可以的。”心里却想道“宋通重伤虽然痊愈,但日后未必能够恢复如初。这样安排,于节帅,于宋通,于同袍,于我自己,都是满意的。”这样想着,他也是暗赞自己。
“嗯,阿史那傔史真是知人善任,又虚怀若谷!不说宋通,我看你以后也必为大将!”崔希逸赞道。
“阿史那的确威武。”崔希逸看着阿史那博恒高大威猛的身姿,心中赞道。此时心情颇佳,他又笑着问道:“但是,也应知道文武双全更为不易。你来汉地已久,知道一些汉地的诗歌么?说来听听。”
阿史那博恒立时就涨红了脸,搜肠刮肚想了好久,再加上面对着崔希逸这样真正的文武双全的名将,更是紧张。莫要说什么诗歌,就是俗谚,他此时也是脑中空白,想不起来了。
崔希逸看着他偌大个汉子,此时扭捏、嗫嚅着张不开口的样子,又显得有些可爱,就笑道:“无妨,阿史那……”
阿史那博恒看着崔希逸的笑容,觉得实在难堪,担心他嘲讽自己,不觉脱口而出道:“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崔希逸一愣,更是大笑不止。许久,他才忍住大笑,问道:“傔史这是从何处听来的?”
阿史那博恒后悔不已,真想搧自己几个耳光。他知道汉地的女子都是害羞的,尤其她还是节帅的女儿。哪里敢说是崔静怡教的呢?她的父亲崔希逸本就是不同意他们相好,现在又坐在对面,说是静怡教的,那岂不是又让静怡难堪了么?
阿史那博恒想说是陈晖教的,但又觉得说谎话不好,所以迟迟不能再说出一句话来。
崔希逸见他额角已经出汗,又是大笑着说道:“阿史那傔史,战阵中千军万马都不畏避,此时却如此羞赧。好了,你下去罢。从焉支山、大斗拔谷回来后,立即向我复命!”
“喏!”阿史那博恒应诺已毕,快步走出府衙大堂。外面的微风吹来,他才觉得身上的衣衫已被冷汗湿透。
“赶紧走罢,这里再待些日子,恐怕不是被发觉处死而是被自己吓死了,这就太不值得了。”阿史那博恒暗自祈祷上天,尽快达成自己所愿。
崔希逸仍是坐着发笑,又稍思片刻,却愣住了,心道“还用问么?这样一个粗莽的汉子,能记得住什么诗歌?还是这样旖旎缠绵的?定是怡儿教给他的了。” 大唐因缘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