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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烟枪和小张终于回到了十祖坡,这是近日来令人感到振奋不已为数不多的事情之一。我开了院门,看见风尘仆仆的老烟枪,在清幽的夜色下,差点没流出泪来。
老烟枪和小张各自背着一个大大的行军背包,又兴奋又疲乏地站在门口,似乎赶了很长时间的远路。
我将他俩让进屋内,急忙给他们热水泡茶,方诗雅也醒了过来,与老烟枪他们相见之后,走到厨房里煮面去了。
老烟枪和小张呼呼吃完面条,这才露出满足舒服的神情,可也接连打起了呵欠。我本来有许多话要说,但考虑到他二人实在太累,只得让他们歇息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院子里就传来了一片欢声笑语。我走出门外,看见老烟枪正和李神棍坐在梨树下说笑,这种欢快的场景,还真是久违了。
等到所有人都起了床,聚集到梨树下时,老烟枪这才吸着水烟筒,问我们这段时日以来的情况。
我将自己修炼道法的经过说了,又说一切都还好,只是老烟枪和小张不在的日子里,有些无聊沉闷,却将五爷和李神棍进城一事隐瞒了。
老烟枪哈哈一笑,说道:“我就知道同志们肯定会想念我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老子也很想念同志们啊!只有跟你们呆在一处,我才觉得浑身有劲,干起革命来也没有碍手碍脚的人和事。”
我听出来了,老烟枪话中有话,似乎此次遇见了什么阻碍,便急忙问他怎么一回事。
“哎,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说阻碍倒还是有一些。”老烟枪皱起了眉头,又续上一支烟,说道,“027机构换了领导,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原来老烟枪这一次与组织取得联系的时候,被告知换了领导,以前的老领导调往别处任职去了。他既要汇报工作,又要忙着办交接事宜,因而才耽误了这么多天。
老烟枪语气中有些不解地说:“身为革命军人,自然一切行动服从指挥,领导的变动不是我们应该谈论的事情。但我还是有些想不通,原先的老领导对于红衣死者系列案件非常熟悉了,眼见着革命事业节节胜利,仓促间却要换帅,实在有违常理啊!”
其实实际的困难并不仅仅因为换了领导,增添了许多繁琐的手续和麻烦,后来老烟枪才透露出来,他去找新领导汇报工作的时候,吃了闭门羹。
027机构的新领导姓高,是从南京调过来的,对于红衣死者系列案件完全不了解。老烟枪不止一次地向我抱怨过,说这姓高的领导处处掣肘,官僚主义作风很严重。
我们这时候尚未完全理解老烟枪话中的含义,而且他身为军人,组织观念和纪律观念非常强,说话尽可能地婉转含蓄,将自己的真实想法隐藏得极深。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难继续下去了,老烟枪转而宣布了组织决定:“同志们,组织上要求我们再接再厉,一鼓作气将白如烟遗物找齐,从而破解人皮笔记上的秘密。所以,我们得认真思考下一步行动了。”
众人沉默下去,我问老烟枪镇妖塔和《玉函通秘》找到没有,他无奈地摇摇头,随即坚定地说:“你们放心,组织已经派人前去追寻了,一定能找到的。这件事情从现在起不归我们管了,我们的任务就是继续行动,继续革命!”
“革命个屁,少他妈的糊弄人,老子不是穿开裆裤的三岁小孩!”赵五爷突然嚷了起来,“老烟枪,你狗日嘞实话实说,镇妖塔是不是找不回来啦?”
老烟枪脸色一变,叹气道:“五爷,你怎么还想着镇妖塔呢?无产阶级革命战士,不问利益,只管苦干,要知道还有多少崇高的事业等着我们去实现呢!”
赵五爷跳起来骂道:“我呸,都什么年代了,改革开放的春风白吹啦,市场经济白建设啦,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口号白喊啦?革命革命,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衣穿?日他仙人板板,没钱谁他妈的愿意卖命!”
我没想到五爷的口才竟然会这样好,就连老烟枪,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话。
各人都怀着各自的小心思,尴尬地沉默着。赵五爷说得没错,现在这世道,没有切实的利益,想要将一件事情做下去,无异于画饼充饥,到最后再也没了动力。
其实就拿我自己来说,要不是身负血海深仇,恐怕也不会再坚持下去了,何况这是一件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事情。
从覆船山和采石矶之行就能看出来,想要找到人皮笔记的秘密,困难重重,而且危险连连。单是这两次行动,我们几乎就命丧黄泉了,接下来还会遇到怎样的困难,谁也不敢打包票。
因而,五爷有利益诉求,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不能简单地用道德观念和革命口号来评判。
老烟枪何等人物,他虽然终日将革命理想挂在嘴边,但也深谙人性,故而并没有气急败坏地训斥五爷,而是说道:“五爷,我尊重你的想法,镇妖塔能不能追回来,我也不敢确定。这样吧,我可以答应你,如果以后有了发财的机会,只要不违背原则和道义,我绝不阻拦你。另外,我诚恳地请你想一想,你那个尸骨未寒的儿子,难道没了金钱,你就不想为他报仇了吗?”
老烟枪这一番话有礼有节,有情有义,而且善解人意,直指人心。
五爷听了之后,便没再说什么,一个人闷闷地抽着烟。接下来的谈话中,他不提建议,不做反驳。
众人议论一阵,觉得行动越快越好,绝不能再耽搁下去。最令我们忧心忡忡的,就是《玉函通秘》可能落在了无面怪手里,这是笼在我们心间挥之不去的一道阴影。
按理说依照白如烟吟诵的诗歌中透露的线索,我们下一步行动应该到鄱阳湖去。老烟枪取出三张人皮笔记看了半晌,也说线索明白无误地指向了鄱阳湖,要行动就趁早。
我一开始也倾向于前去鄱阳湖,可突然想到一点,便说道:“马上就要进入夏季了,正是雨水肆虐的时候,鄱阳湖处于涨水时期,现在去湖里寻找东西,是不是太冒险了?”
众人立即点头赞成,老烟枪拍着大腿说道:“还是白帆同志有远见,现在去鄱阳湖,确实风险太大。雨季湖水暴涨,这个因素不得不考虑,我们既要完成任务,也要做到步步谨慎,这才能保证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李神棍面有难色地说:“难道要等夏天过去了再作行动吗?”
“不,我有个建议,咱们为何偏要按部就班地行动呢?”方诗雅深思熟虑地说。
老烟枪两眼放光,连连叫好,说道:“哎呀,诗雅妹子倒提醒我了,此路不通就去往别处,有什么只得纠结的嘛?伟大领袖教导我们,战术思想要灵活,既然此时不宜去鄱阳湖,咱们就去这里!”
他手指在人皮上一点,正正地指着瓜州。
众人也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案,瓜州自古处于沙漠戈壁之中,雨季对于出没沙漠的人来说,再好不过了。
而且我们打乱了既定行程,能够出其不意,摆脱无面怪等人的纠缠,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一旦商议好接下来的行动目的地,问题随之接踵而来。首先我们没有进入沙漠的经验,老烟枪当年虽然去过罗布泊,但已经时隔多年,很多细节已经想不起来了。
况且当时他这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兵小卒,组织任务和指挥权都由别人承担,他这是听令行动而已,在具体事务上更加没有经验心得。
如此看来,我们不得不去当地寻找一个向导了,这件事情倒不算太难,只要能出大价钱,好的向导还是能找到的。
最关键之处在于,我们需要许多进出沙漠的装备,尤其是最好能有越野车和先进的定位导航设备,这自然需要依靠组织来解决了。
我们商议了一整天,前前后后所有细节都想了一遍,再也想不出什么遗漏之处,这才休息睡觉。
进入房间之后,老烟枪坐在床上抽着烟,似乎还没有困意。我以为他还在思考关于这一次前往瓜州的计划,便劝他不必如此费神,事情要一步一步地做,饭要一口一口地吃。
不想老烟枪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好一会儿才悄声说道:“白帆同志,你实话实说,我离开的这一段日子里,五爷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我觉得他不太对劲!”
老烟枪就是眼光毒辣,到了这个地步,我已经隐瞒不住,便将五爷和李神棍前往海宁城的事情说了,表示自己其实也有些怀疑。
老烟枪眯着眼睛想了好长时间,只管闷头抽烟,最后却说道:“但愿是我们想多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算了吧,有时间我跟五爷好好聊一聊,明天我还得去联系组织,先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老烟枪带上小张赶往了海宁,我们则留在家中继续研究行动细节。
这一次老烟枪和小张倒是回来得很快,还没过了十天,他们就开着两辆越野吉普进了村子,还带回了进出沙漠的一系列装备。
但老烟枪显得闷闷不乐,我私下里问他遇见了什么烦心事,他咬牙冷哼道:“老子差一点没求爷爷告奶奶,才弄到这些装备,行动经费也给得很少。哎,白帆同志,我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我心头一紧,待五爷他们叫嚷着将装备从车上搬下来时,众人一检验,不禁傻了眼。
只见那些装备质量很差,似乎是放在仓库里很多年了,上面落满了灰尘。小张拿起一块指南手表说道:“连长,这是坏的!”
话音刚落,赵五爷一把将一支手枪摔到地上,骂道:“日他仙人板板,还没用就卡壳了,啷个回事嘛?老烟枪,这是开玩笑吗?”
我们又惊又疑,随即将所有装备检查了一遍,越看越来气,不但枪支大半有问题,子弹也很少,有几个行军水壶竟然出现了破洞!
这还了得,我们可是要进沙漠的,别的东西也倒罢了,水壶出现了问题,岂不是要让我们死在沙漠里?
众人气不打一处来,老烟枪又尴尬又郁闷,一叠声招呼着小张就要回去找相关人员算账。
赵五爷骂了几声,一摆手拦住老烟枪道:“算逑喽,老子估计你回去也讨不来好果子。老子算是明白了,换了领导,老烟枪你狗日嘞就是后娘养的喽!他们存心刁难你,万一反咬你一口,说你将装备掉了包,老子怕你龟儿子有去无回!”
赵五爷这些话,多少有些耸人听闻夸大其词,但也只有他敢这样说。五爷的担忧不无道理,众人纷纷劝说老烟枪暂且忍耐,凑合着使用这些装备吧。
“操,谁他妈要凑合了!你们忘了老子是干什么的了?”赵五爷忽而得意万分,笑道,“你们陪老子回到重庆,我自有办法搞定一切,而且还能带上几个兄弟。”
老烟枪愁眉不展,听五爷信心满满,只好答应了。
出师未捷,我们就遇到了这么大的麻烦,众人都有些垂头丧气。好在五爷打了包票,成与不成,非得去往重庆一趟不可了。
倘若五爷能搞来一切装备,而且还能带上几个人手,自然是件大好事。
说什么我也想不到,关键时候,竟然要通过五爷的路子来摆平麻烦,当真有些难以预料。老烟枪更是烦躁不已,又自责,又对五爷感激不尽。
五爷倒也豁达,拍着老烟枪的肩膀说道:“谁叫咱们是兄弟呢,老子该出手时绝不含糊,只是求您老人家不要再迂腐就好,别耽误大伙发财!”
我们议定出发时间和路线,就忙忙碌碌准备起来。这一次与以往不同,众人心头很是不快,没了以前两次行动之前的兴奋,多少有些沮丧。
我除了借助继续参悟《玉函通秘》来打发接下来的时光以外,终日无所事事,有时候忍不住想起来外祖父,便将他的仅存的两张照片拿出来瞻仰。
这一晚,我在昏黄的灯光下,细细看着外祖父在武当山上照的那一张照片,却猛然发现,照片上的外祖父身后好像隐隐站着一个人,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外祖父。 人皮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