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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城池具有典型的西域特色,建筑多以巨大的石块筑成,风格也与中原地区不同,不太讲究对称。城中街道复杂曲折,看上去布局很是随心所欲,奇怪的是,街道上并没有行人车马。
我们三人被这宏大的城池震惊住了,呆呆地站立着,心情既惊奇又困惑,甚至掺杂着一丝不安。
那座城池看起来不像现代城市,似乎是一个古老的西域王国。李神棍曾经跟我说过,在西域沙漠中,散落着许多失落了的文明遗迹。
莫非眼前这一座城池,就是某一个古老王国的都城?也就是说,我们无意中发现了一处历史遗迹。
我有些激动起来,要是果真如此,又是一桩能够让考古界大为震惊的新发现了。
露西掩不住自己的兴奋,叫道:“白先生,要不我们进城去看一看吧?我父亲曾经说过,沙漠里虽然保存着许多历史遗迹,但很少有完整存在的了。你看这一座城市,简直就是美轮美奂,无以伦比!”
露西说得很对,眼前的城市确实保持得非常完好,一切建筑都没有破损的迹象,仿佛被无情的沙漠给遗忘了,因而才能逃过毁灭的劫数。
我心想反正也不怕耽误这么一点时间,再说了,一般建在沙漠中的城市里,都会有古井或者地下河流过,我们说不定能在里面找到水源,以解燃眉之急。
打定主意,我们三人就朝着城池迈步前行。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太阳渐渐偏西,我们还未走到城市里去。
那城市似乎触手可及,就是近在咫尺远在天边。我们越走越心乱如麻,慢慢没了耐心,这样走下去不知要走到何年何月。
“等一等,不能再往前走了,我们已经偏离原先的路线太远啦!”方诗雅终于说道,“白帆,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心往下一沉,暗叫一声坏了,话还没出口,露西已经拍着脑袋叫道:“噢,卖噶得!我们不会遇见海市蜃楼了吧?”
方诗雅冲她翻了翻白眼,冷冷地说:“你以为呢?行事之前不动脑子,就凭一时头脑发热,这会害人害己的!”
随着阳光开始变弱,那座城池也朦胧起来,最后彻底从我们眼前消失了。这样一来,我们总算看清楚了,方才确实是海市蜃楼的景象。
我不禁颇为懊恼,自己明明知道这方面的知识,怎么一遇到实际问题,全然就没了主张呢?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深知此事要躬行”,这句话乃是至理名言啊!
我一边骂自己就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一边抬眼往四周打望,重新确定了泉水方向之后,带着方诗雅和露西继续艰难跋涉。
露西大概很为自己一时的莽撞感到愧疚,一路上沉默下去。她可怜楚楚的样子,倒让我和方诗雅于心不忍,自然也就将埋怨的话深深吞到肚子里去了。
“诗雅,都是我不好,害得大家走了一阵冤枉路。”我向方诗雅道歉,又安慰露西道,“露西小姐,你不要自责了,只要我们天黑之前赶到泉水旁,就会没事的。”
露西温顺地点点头,而后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将身子靠了过来,显然想要表达对我的感激之情。方诗雅则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对我瞪眼撇嘴。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我们三人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加上一天没有吃东西喝水,早就疲惫至极了。现在气温降了下来,更加难以忍受,最后实在走不动了,便躲在一座沙丘下休息。
我抬头看着天空,发现天上星辰黯淡,似乎要变天了。
露西紧紧挨着我,冻得浑身发抖,她害怕万分地说:“我这一次陪父亲来中国,不过就是想着旅游一番,增加一些见识,可没想到这么辛苦,早知道我还是留在美国,到肯德基打份工也好啊。”
“你还需要打工啊?”我问道。
“我从十三岁就开始挣钱了,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美国的小孩都是这个样子,从小就学会打工挣零花钱和学费了。你没打过工吗?”露西睁大眼睛看着我。
我心想怪不得资本主义国家发展那么快,原来他们从小就有挣钱的意识。我在大学里也打过工,但只是断断续续做一些家教,向来与露西比起来,还是有所差距。
“你父亲不是大教授吗?你还需要自己挣钱啊?”我问道。
露西就像看着怪物一样地看着我,说道:“我父亲的钱是他自己的,跟我没什么关系,成年人就该自己养活自己!”
我吐了吐舌头,心想人家这觉悟这境界,真让我汗颜哪!也许这就是中国和美国的文化差异所在,美国人独立意识比较强,中国人则是家庭意识比较浓厚。
其实我也不太关心这些事情,主要是无事闲聊,以此来打发着漫长的夜晚。
方诗雅起初背过身子蜷缩在沙地上睡觉,听了我和露西的谈话,也来了兴趣,忽而问道:“露西小姐,我听说美国人男女关系很开放,可以随便谈恋爱,是吗?”
我愣了一下,方诗雅一向很腼腆,怎么突然问起这样的问题来了?
露西哈哈一笑,说道:“我母亲生前跟我讲过,中国人对待爱情非常慎重,也非常含蓄。我们美国人崇尚自由,讲究自由恋爱,一般来说,父母不会干涉的。方小姐,你谈过恋爱没有?”
方诗雅憋住一口气,顿时哑口无言,怔怔地发起呆来。
我差点就笑出声来,也不知露西是有口无心,还是因为女人特有的敏感,怎么每次都能看似一脸无辜地戳痛方诗雅?
“方小姐,看你的样子,好像心里有人了吧?”露西穷追不舍,这是要把方诗雅往绝路上逼啊,她抓紧我的手臂说道,“白先生人就很好,我很喜欢。”
她此言一出,我和方诗雅都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她,这也太直白了吧?
我脸上又红又热,尴尬无比,心里其实还有些高兴得意。一个男人,听见一个大美女亲口说喜欢自己,要说不高兴得意那就是伪君子了!
方诗雅结结巴巴地说:“你喜欢就喜欢呗,我还看不上呢!”
我被噎了一下,讪讪说道:“好啦,怎么说些无聊的事情?你们快睡觉吧,养足精神,明天还要继续吃苦呢!”
不一会儿,露西倚在我肩膀上甜甜地睡去了。方诗雅翻过来覆过去,迟迟睡不着,但她不愿意与我说话。
我心乱如麻,既担心老烟枪等人的安危,又怕我们三人再也走不出沙漠。
事到如今,我只希望不要再遇见那些怪虫,还有就是尽快地与老烟枪等人汇合,至于能不能走到萨珊去,我其实不抱多少希望了。
夜色如水,寒气沁人,我怎么也睡不着,也不敢睡过去。毕竟身为男人,我有责任照顾好方诗雅和露西,不能让她们受到伤害。
在我内心深处,还时不时想起朱婷,明明她这段日子就在我身旁,却始终没与我相见。我不知道朱婷出于何种考虑,如此这般地躲着我。
但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总觉得外祖父的死亡与她有关。每当我想到这里,便拼命摇晃着脑袋,促使自己赶快停止这个念头。
可无论我怎样克制自己,这个念头就像在心底生了根,甚至还有蓬勃生长的趋势,总是在不经意间撩拨我的心弦,让我心烦意乱。
“白帆,那天在帐篷里替你求情的女人,就是朱婷吧?”方诗雅仍旧背对着我,但她的话如同石头砸了下来。
我张了张嘴巴,半天才有气无力地说:“你早就看出来了?”
方诗雅坐起来,抬头看向夜空,说道:“我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错,她与无面怪这些人搅和在一起,是不是很出乎你的意料?”
“难道你不意外?”我反问道。
方诗雅收回目光,看着我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敢说不但我看出来了,恐怕烟枪大哥早就知道真相啦,只是他一直没说而已。”
我无可反驳,细细想来,以前一提到朱婷,老烟枪就故作高深,还真是像方诗雅所说的一样。哎,我能说什么呢?
我不是没有怀疑过朱婷,只是不愿意往深处想,也不愿意承认罢了。就算到了现在,我仍旧心存侥幸,不当面问个清楚,朱婷不亲口告诉我一切,我绝不会改变以往对朱婷的看法。
方诗雅长叹一声,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说道:“但愿是我想多了,希望有朝一日,朱婷和你能够和好如初!”
冷风从沙丘上卷过,我们的谈话归于沉寂,夜更加深沉,也更加凄清。
我点燃一支香烟,满腹心事地坐在风中,抬眼看着茫茫夜色,竟然泪眼婆娑起来。
我确实应该找到朱婷,跟她好好地谈一谈,问问她为何突然离我而去?然后呢,我问自己,就算彻底说清楚了一切事情,我又该怎么办呢?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苍穹无言,大地缄默,似乎谁也不可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我缓缓躺下身子,正要睡过去时,突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许多蚕儿在啃噬桑叶。我骤然坐了起来,赫然看见沙丘四周矗立着黑黝黝的身影。
野狼!那群该死的野狼又出现啦!
我急忙唤醒方诗雅和露西,我们三人都站了起来,扫眼看向四周,几十头野狼鸦雀无声地盯着我们,那种感觉何等熟悉。
死亡的感觉,无路可逃的感觉,绝望的感觉,黑云压城般的窒息!
我们已经被包围了,一个缺口都没有,可以想象,这些野狼一定早就潜伏在了周围。只等夜深时分,趁我们不备之时,彻底封死了我们的去路。
露西张口要大喊,我急忙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低声说道:“别刺激它们,要不然我们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露西瑟瑟发抖,含着泪水点头答应,同时更紧密地往我身旁靠了过来。
那些野狼在我们手里吃过大亏,因而存有忌惮之心,一时半刻不敢冲下来。
它们也在观望打探,不确定沙丘下有多少人,等它们看清了我们的虚实,有了十足的把握之后,就会发动势不可挡的进攻了。
我必须赶在狼群看清形势之前做出判断,打定主意,生死只在一线之间,只在刹那之间,容不得犯错。
“诗雅,有没有看见血狼?”我轻声问道。
方诗雅摇摇头,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就算知道血狼在什么地方,我们也无法接近它。要不还是趁机快跑吧?”
“不能跑,一跑就是示弱了!”我断然否决道,可不跑还能干什么,我脑袋中一片空白,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露西抓着我的手臂不肯松开,语气变得虚弱起来:“白先生,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找到我父亲。还有,我这一次来中国最大的收获,就是遇见了你……”
“哎呀,不许说丧气话!”我打断露西,说道,“等到狼群冲下来的时候,你跟着诗雅往前跑,千万别回头,记住了,要一鼓作气地往前跑!”
“嘘!你们听,那一阵沙沙声还在,好像不是狼群发出来的……”方诗雅提醒我们,她一边说着,一边搜索着沙沙声的来源。
我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禁疑惑起来,这些声响来自何方,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呢?
嗷!
一声狼嚎,穿透夜空,在大漠中回荡起来。
许多沙尘飞扬起来,狼群开始往下冲,犹如千军万马横扫而来。
“跑啊!”我一把推开露西,迎着跑在最前面的一头野狼冲了上去。
没有别的选择了,我此时只有一个念头,能阻挡片刻就是片刻,为方诗雅和露西争取逃跑的时间。
我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至于接下来如何,便全听天意安排了。
只有到了此刻,我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朱婷的相貌时,我才猛然惊觉,与其说我是为了解救方诗雅和露西,还不如说我是为了寻求解脱。
是的,或许只有死了,我才能够解脱掉!这就是再次与朱婷相遇之后,埋藏在我内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我迎着那一头野狼,感觉自己眼睛里已经喷出火来,甚至想仰天大笑,或者痛哭一场也无所谓!
“白帆,不要啊,你回来……”
我听见方诗雅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还看见那头野狼喘着粗气扑到了我身上。我身子一沉,两手紧紧抱住野狼脑袋,而后在沙地上滚动起来。
我感到背上被狼爪抓破了血肉,鼻子里闻见野狼身上的恶臭,心里一沉,却无比平静地想到,我就要死了! 人皮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