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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绥八年的新年，注定要在边关过了。虽战时不能大肆庆祝，但让将士们吃顿好的，还是完全可以的。平邑，还有平州其它地方的百姓，也自发的拿出家中即使不多的粮油米面，犒劳三军。各地的大家、豪商、还有地方官，当然还有平州州守，亦同样纷纷出力出钱出粮食。
冒着大雪，平州州守将这些亲自送到军营。这位万大人刚刚四十出头，这一打仗，头发一夜白了大半，人也瘦得只剩下个架子。再加上近日风雪交加，一路过来，脸上半点血色也没的。他的口碑一直不错，所以让越楚瞧着更是感动。
“皇上。”
“万大人免礼。”越楚边让万大人起身，边让士兵上去帮忙掸去他身上的积雪，同时亲手倒了盏热茶递上去。
万大人连忙双手诚惶诚恐的接了，手发抖，既是冻的，也是同样感动的：“皇上，臣带来的物资不多，都是百姓，和臣等的一点点心意。”
“朕明白！朕替军中众将士，多谢你们，多谢平州的每一个人！”越楚道：“但你们也要多加保重！朕听说，许多人都是不惜自己吃不饱穿不暖的。对此，万大人应该劝阻着才是。”
“是，臣省得。臣带来的，都是大家力所能及的。皇上也放心，臣俱已有所安排。虽不能面面俱到，然也能让平州妥当的，过好这个年。”
越楚点头：“听万大人这么说，朕自是放心的。”
万大人颔首，将手里的热茶一气饮了，然后把茶碗给士兵，同时他从身后，一个随行的侍卫手里拿过那个包袱：“皇上。”万大人十分拘谨的，将其呈给越楚：“这是内子，给皇上缝制的一件棉衣。内子眼睛不大好，针线粗陋，还望皇上不要嫌弃。”
闻言越楚忙将包袱接了：“夫人心善，朕如何会嫌弃。请万大人带话给夫人，朕非常欢喜，多谢她的心意。”
“是、是！”万大人也高兴，不住的连连再次颔首。
之后万大人又匆匆离开，下着漫天雪花的阴沉天幕，便有几分暗沉下来的意味了。后勤兵早已甩开膀子，支起炉灶，用现有的食材，各显其能的。
一时间热气融化了飞雪，连绵的军营，一片氤氲。
天绥帝和几位重要将领、文职官员，却不能放松。刚刚收到向跃马城突袭的小队，至现在为止传回的唯二消息，他们准备就于今夜动手！
主营帐中，越楚对着沙盘皱眉沉思。
下首，墨威开口道：“胡人现在的领首，是多嚓扎部老可汗的大儿子，盎泰。这个人，在原先一直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而且，据臣后来了解到的，他并不好战。因此老可汗一直都不喜这个大儿子，对小儿子却爱护有加。本来，老可汗也是想让小儿子，来继承部落的。”顿了顿，墨威继续：“另外，他早年还在越朝生活过一段时间，据说是和越锋相识。”
话落，越楚点点头：“朕亦有所耳闻。且多嚓扎部最后会归顺越锋，也是据说，他功不可没。”
“是。所以，他并不是没有头脑没有手段的。胡人和我朝的争战由来已久，然胡人也不是人人都主张战争。四个大部中，契部最是好勇好斗。此次也是他们最能冲锋陷阵。先前，越锋带走的那几万精兵，多数都来自契部。还有正与我军正面交锋的安图，更是契部最骁猛的勇士。于是，再所以，现在胡人却都唯盎泰马首是瞻！臣不禁猜测，除了他本人，是否更是越锋，计划好的！”
又是话落，这次，越楚却没有说话。因为，是吧？是吧！
越王朝是越锋的故土，说一千道一万，故土难离，是真正在外漂泊久了的游子，亦是真正才能切实，感受到的道理。
所以，越锋在想什么呢？
……
不得志、不甘心！
越楚在心中长叹了口气：“既是如此，擒贼摛王！”这样说完，越楚稍顿：“近日的大雪虽是个不小的麻烦，但比之敌人，我们对地形的掌握，却能在大雪的掩护下成为致胜的关键！”越楚在沙盘上指了指：“南枝府。”
一个副将马上便懂了越楚的意思：“皇上是说，南枝河！”
“不错。南枝河虽早已封河，然当地人都知道，河冰其实只有很薄的一层，根本不堪重负。”越楚在沙盘上又指：“而且，南枝府不仅离此不远，天时地利，更是靠近沙走堡、正方、还有牵马关。”
墨威看着越楚画出的一条线：“如果此举一击得中，那胡人的先头部队，将彻底瓦解！”
“正是。而除了跃马城，胡人占据的其它几处兵马据点，也都集中在其附近。因此一旦跃马城被突袭，胡人势必会将这些都放弃，弃卒保车。他们自己更清楚，比起越朝大军，哪怕兵强马壮，他们的兵力，也太过捉襟见肘！”越楚再次说完，向下看去：“孟大人，风雪今夜可会有所减弱？”
“回皇上，据臣推演，今夜雪会先停，风势则有所加强。”
“如果雪停，那便再好不过。胡人虽更适应恶劣天气，但他们也不会冒着风险拼命。”
墨威听出越楚话中有意：“皇上的意思……！”
“嗯，夜袭！”越楚肯定的点头：“让将士们今晚都吃饱些，然后随朕，一起去狠狠教训胡敌一番！”
“是！”
其他人纷纷领命离开，下去部署，墨威则看着越楚，没着急走的：“皇上，您要亲自带兵？”
“不错。”
“可是……”
“朕知道危险。”越楚看着墨威，微微莞尔：“但这正是朕，在这里最大的作用，不是吗？不仅跃马城的突袭，也不瞒墨大将军，来之前，朕已经派出了墨小将军、方将军、和楼将军，带兵直接剑指乌鹰原！大家都在各司其职，朕，更是义不容辞！”
墨威半晌无话，半晌后，墨威拱手，重重抱拳：“臣一定护得皇上周全！”
越楚再次笑笑：“今夜旨在诱敌，大将军且记得吩咐，行军从简。”
“是。”
而此时，不管是胡人前线军营，还是占据的其它据点，包括跃马城中，靠着抢掠来的美酒美食，胡人正开怀畅饮、大快朵颐。才只是占领了一个原州，便能享用如此美味，每一个人不禁都在畅想，要是打下整个越王室的江山呢！听说今天是中原人的新年，的确值得好好庆祝一番。待等明日……！
“报——！”
一个传讯兵急匆匆冲进前线军营的主营帐，主将安图正左拥右抱，和下属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放声大笑。被扰了兴致，安图不由不耐烦的：“什么事！”
“大将军，不好了！越军发起了突袭，领兵的是那天绥皇帝，已经离营地不远了！”
闻言安图不但不害怕，反而大笑出声：“哟，突袭！”
下面也一阵哄笑：
“哈哈！瞧把这些中原人能耐的！”
“最近不是冻得都跟羊羔子一样吗！出栏了？”
“哈哈！”
安图一气喝了海碗里的酒，啪嚓把碗摔到了地上：“走，去会会那些中原人！看看那小皇帝搞什么花样！”
“说到那中原人的皇帝……啧！长得比草原上最好看的阿铎兰，还要好看。”
说话的是安图最好的兄弟，于是安图更是大笑：“你要是看上了，今晚我们就把人绑了，送到你的营帐里。”
“那大将军可说好了。”
“自然！走！”
寒风吹过覆雪的旷野，鬼哭狼嚎。
朝廷大军轻装简，速度很快。按照命令，今夜旨在诱敌。不过来都来了，弓箭手摆开阵式，架上燃烧着的箭，瞬间便烧透了本就被雪映亮的夜。
铺天盖地的呼哨声，紧接接连不断！
“杀——！”
胡人反应也快，越楚见好就收，并不管火烧得起来与否。一声令下，朝廷大军纷纷撤退。胡人并未立即发现，大军撤回之处并非回撤，而是北上，离开平州去了原州的，南枝府。
距离不近不远，也是胡人太过傲慢，等终于发现异样时，已经根本来不及了！
南枝府的雪下得并不大，但也盖了不薄的一层。天地万物都成了一个颜色，初来乍到的人，还真不知道雪下面到底哪里，是能脚踏实地的土地，哪里，又是南枝府被冠名的，南枝河。
最重要的是现在黑灯瞎火！
胡人铁骑六万，马蹄踏过之处如雷声滚滚。而一如越楚所说，南枝河河冰因南枝府地下的特殊构成，实则冻得并不结实。于是，当主将安图发觉不对，令众人马上停下的，就那么一个瞬间，冰层碎裂已完全不能被控制！
“是河！”
“裂开了！”
“快快！快跑！”
“不要跑！不要乱动！”
“啊！”
“扑通、扑通！”
又一个瞬间，南枝河上混乱成了一片！人喊声、马嘶声、嘈杂不断！
越楚骑着马，踱到岸边施施然停下后，看着河水中的胡人犹如下饺子。寒冬腊月，穿的本就厚实，胡人又多以皮毛保暖。这下倒好，一下子泡透了水，有的眼见立时就沉了底，都不带冒个泡的。
朝廷大军点燃火把，隔岸观火的瞧着水里的热闹。有反应过来立刻奋力游上岸的，不管是马是人，一逮一个准。
“狡猾的中原人！”
作为主将的安图，当然不是吃素的。
越楚居高临下，冷眼看着被五花大绑，还完全就是一只落汤鸡的安图，还被冻得牙齿都不住打颤的，无声冷笑：“那今天中原人再教给你一个词，兵不厌诈！”
安图是用胡语大喊的，越楚也是用胡语回的。回完之后，越楚看向一旁的墨威。
墨威会意，立刻让人将逮住的几个胡人放了，让他们去跃马城，及附近其它据点通风报信。
“报——！皇上”！与此同时，一个传讯兵从平州方向快马而来：“皇上，胡人敌营粮仓失火！火势已急剧蔓延，将乃至整个敌营都烧毁了大半！现胡人已向跃马城中主军请求支援！”
越楚挑了挑眉，对墨威道：“翻译给我们契部的勇士，再告诉他句中原的谚语：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墨威如实的翻译给了安图，不意外安图被气得哇哇大叫！
不理会的越楚挥挥手让人把他带下去。
前线胡人的先头部队接连受创，而他们不知道，他们请求支援的，跃马城中的主军，同时也被大大打击！
越王朝派出的突袭军，在胡人也是醉生梦死时，悄然潜入了被占领的原州州守府将其完全控制了起来！以盎泰为首的几个领首人物全部被俘！
跃马城的四座城门也紧跟其后！只是，一如所料，突袭军为此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但英灵可安，都是成功一举重新夺回了城池的掌控权！下面，只要坚守，死守阵地！
得知此消息，城外胡人军营的敌军自是勃然大怒！就在他们准备再次攻进城中的时候，前线溃败的军报不断传来！
而虽是失了龙头，胡人也没有变成一盘散沙。之后果真是迅速将占据的各兵马据点放弃，将军队整合到了一起。不过不等他们采取下一步的行动，越朝军在天绥帝的带领下，直扑跃马城！
不甘心的胡人仍然傲慢的，要拼力一战！
这，是天绥九年的元月初一。 夜晚月儿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