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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有早朝。到了时辰，越楚自觉醒来。而不等他睁眼，一双结实的手臂便锢住他的腰，同时墨星空低沉的声音对门外该是刚好停下的康公公道：“皇上今日身体不适，早朝免了。”
越楚本就半醒还半梦，闻言咕哝了一句什么，倒也接着倒头睡了。于是，睡了他登基一年多来第一个懒觉。直到辰时初方醒。
天早已大亮。
猛然越楚坐起身，顶着一头睡乱的长发傻傻反应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打个哈欠，越楚揉揉惺忪的睡眼哑声唤：“来人。”
康公公已开门而进：“皇上醒了？”
越楚应了一声，伸了个懒腰。动作牵动肩上的伤，痛觉让越楚彻底清醒过来。
宫人正在康公公的示意下鱼贯而入，立到一旁。
同时康公公去到越楚近前，低声说道：“墨小将军上职去了，临走前已经给您换了伤药。还出宫去了趟洪盛居，打包了一份您最喜欢的早点，在小厨房温着呢！”
越楚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服侍他下床，康公公继续道：“折子已经送去了御书房，没有要紧的事。只前段时间您不是下令改税制吗，户部尚书他们也在御书房候着了。”
点了点头，越楚更衣，满足的用了早点后去了御书房。
一天的时间很快。
到了晚上，越楚将还想赖在宫里的墨星空毫不留情的赶了回去！
色令智昏哪！
越楚的心情一连几天的好。
满朝文武也跟着高兴！自陈广真案后，朝堂的风气清平安定了许多。一来确实都认知到，不能对当今天绥帝以貌取人。二来，似乎都才想起，天绥帝是楚国公教导过的！加之还有姻亲！因此天绥帝背后，可是楚家！于是，虽然都不晓得天绥帝心情为何好，但同样也是都才想起来的，毕竟伴君如伴虎！
哪怕这还是头幼虎！
可惜好景不长！
潜璧楼的调查结果终于送到了越楚手上！
还是石扁青，他将写着结果的一张折纸呈上后退到一旁，解释：“那些死士身上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只那毒药！”
普通的信纸折了两折，越楚打开，看着上面只写着短短的五个字，两个名字：泣血砂、黄连。
“您可还记得不几年前，福郡上黄家的那个案子？”
福郡就在文州辖下。越朝的行政划分延用了前朝旧制，前面说到的省不算级别，其它共分了四级，郡为第三。因此福郡大也不大，但毕竟是天子脚下。因此那桩案子，在文州可谓闹的尽人皆知。
也是因为太过让人闻所未闻。
起因是一场家产之争。黄家在福郡颇有声望，当家的黄老爷子是当地有名的岐黄圣手。不过子息运薄，只有一个儿子。是元配赵氏所出。赵氏病故后，黄老爷子续娶小赵氏。然而这个小赵氏却是个不安分的！竟背着黄老爷子在外面偷人，养了一个野种！黄老爷子去后，更是公然怂恿着她的儿子跟黄家之子抢夺家产！
也就是因为这样，黄家之子才意外又震惊的，得知了一个让他如遭雷击的事情真相！他的孩子，黄家长孙，却根本不姓黄！小赵氏曾让她的儿子在他不知情下玷污过他的未婚妻！于是盛怒之下的黄家之子一手将小赵氏的儿子给毒死了！之后反倒被小赵氏一纸诉状告上公堂！
福郡郡守还算清正，因而也是从未见过如此寡廉鲜耻之人！
结果自是该怎么判便怎么判！唯可怜那黄家之子的妻子，在结案后抱着孩子，投河自尽了！
越楚放下手里的纸张看向石扁青：“倒的确听闻，那依律已获终生□□的黄家之子是逃了的！这个黄连，便就是……？”
“该确为一人的！”
“怎么说？”
“孟老曾参与黄家的案破！这就是毒死小赵氏儿子的那味毒药！甚至毒性更为猛烈！”
越楚了然。
孟老是潜璧楼下上医，上至朝野下至江湖，都很有名望。但却无人知其真正名字，详细过往。越楚印象里的，也只是一位年过五旬有些死板的老人。
看着手里的纸张，越楚也在这时看出是孟老的笔迹。双眉紧锁，越楚在片刻后：“那，这么一个人物，缘何会牵进……？”
话没有下文，意思却足够明白。石扁颔首，答道：“因着没有其它线索，目前潜玉楼正顺势追查！不过，黄连倒也算名人！在暮影州！”
那里！？越楚眯起眼睛。
“他是州城，怀都济黄堂的上品医官，是有资格自由进入暎亲王府的！”
越楚轻轻用食指叩击着龙案：“那些死士不可能是暎亲王派来的！”
语气笃定，石扁青也赞同：“可是这样以来，自相矛盾的地方便太多了！”
“继续查！总会有露出马脚的地方！”
“是！”
交代过后的石扁青又悄然离开。越楚对着纸上的结果出了会神，之后伸手打开龙案上的宫纱灯笼，将其放到烛火上燃尽。
蟠螭玉洗中最后一点火光湮灭，越楚收回视线后叹了口气。随即起身，走到承和殿站定。看向窗外黑的深沉的天，越楚再次出起了神。直到康公公过来，提醒他该就寝了。
不日就是寒衣节。十月朔，秦岁首，送寒衣。北方的天由此开始一天寒冷过一天。结束一天的祭祀活动，最后得空，越楚去给睿亲王和王妃敬了三柱香。
之后时间便又是循序渐进。十月十五下元节，文京四市都有热闹的拜月灯会。入了夜后，越楚被墨星空拉着去了西市凑热闹。
灯彩缤纷的长乐大街，攘来熙往。
一个热闹又不起眼的馄饨摊上，越楚挺没形象的，抱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惬意的眯着眼睛。不多时，墨星空拎着两个油纸包，挤过摩肩接踵的人群回到了摊子上。
“没想到芳姑的铺子还在！不过是她儿子和儿媳在经营了！快尝尝看还是不是小时候的味道！”
墨星空一边说着，越楚一边看着他将油纸包中的一个拆开。立时馨香扑鼻，越楚直接伸手从中拿了一个酱鸡翅膀。酱色油亮，还冒着浓郁的热气，让人食指大动。
也让越楚一下子想起了六岁之前的之前。那般的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墨星空从另一个油纸包中拿出一个芝麻酿心圆子，塞到越楚嘴中：“吃饭！”
吃饱喝足，从馄饨摊离开的越楚满足的伸个懒腰。看着他，墨星空同样满足的弯唇后问他：“心情好些了？”
越楚一愣，旋即失笑起来，回看着墨星空反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抬手，墨星空戳了戳越楚眉心。
随之摸了摸，越楚又问：“很明显？”
墨星空不置可否。
倒是他的意思也很清楚，越楚到底还年青。
轻叹了一声，越楚继续漫无目的的，在人声鼎沸花灯相映的长乐大街上漫步：“所以有的人才能有恃无恐！甚至自以为是！”
墨星空皱了皱眉：“当日，那些死士，从他们身上查到了什么！”
“嗯！”越楚点头：“大概也有谁，在拿暎亲王做挡箭牌！”
这话让墨星空感兴趣的挑起眉来：“这就有点意思了！”说着，墨星空摸摸下巴：“要我猜，就是越锦誉！他再傻吧！……”话落，紧接，墨星空忽地怔了怔，重新看向越楚：“难道！？”
越楚又叹：“你都这么猜了！”
墨星空顿了一下，之后有些幸灾乐祸的笑：“那就让他们狗咬狗呗！”
“只怕难！”
“呵！”墨星空嗤笑：“的确！不过，这种显而易见的手段，恐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是啊！”越楚应：“除了顺藤摸瓜到了暎亲王府，后来，潜玉楼又给了我一条最新的消息。暎亲王自先帝去后，一直与宜良公主过从甚密！”
墨星空想了想，不过根本无甚印象的：“那是谁？”
“哀帝的一个姐姐，曾与暎亲王的母妃私交甚好！”
关系这么远了，墨星空暗道难怪他不知道：“那可有岁数了吧？”
“已有花甲之年！”越楚答道：“哀帝尚且在世的手足同胞，现在也只有这么一个宜良公主了。其他，有能力的大多都早已折在了夺嫡里。等到哀帝上位，剩下的，也差不多已是病残之躯。这个宜良公主，当年据说同样是个人物！不过，自从她的亲兄长去后，她便收敛锋芒，安心相夫教子了！”
一段解释，墨星空听完点点头：“所以，她现在……？”
“宜良公主当年是外嫁，就嫁到了暮影州。夫家是世家，不过，这几年倒是有些没落了。这时候她与暎亲王热络起来，表面上是议亲。”
“她算是暎亲王的，姑母。亲上加亲，倒的确有可能。”
“嗯！”
“又和暎亲王的母妃有私交。”墨星空沉吟，看着既然特意提了的越楚：“有其它不寻常的地方！”
越楚顿了顿，沉声：“她大概是最后一个知情人了。那桩哀帝在世时的，宫闱旧事。”
“？”
“和暎亲王的母妃有关的！”
灯会喧哗，看着人群之中越楚和墨星空相携走过，一栋酒楼二层一个靠窗的位置，有一个一身白色，形容淡雅的青年，一直有意无意的用目光跟随。
这人的颜色是极为好看的，面若冠玉、气质脱尘，只是有些过于纤瘦。棱角柔和的脸庞也是带些病容的苍白，削薄的唇同样是比之常态要浅许多的粉色。可并不恹恹，反而让他多了一份格外引人怜爱的美感。
这人，就是名动文京的折梅园名伶，雪洛衣。
直到越楚和墨星空走开了看不见了，雪洛衣才收回目光，低声的咳了几声。之后，用骨节分明，肤色亦是透白到都能看清血管的一只素手执起茶盏。尚未送到嘴边，雅厢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走了进来。
雅厢的光线故意般有些微弱，只能大体看出，这个男人也是生得一副好相貌，却更有男子气概的。且大约是个贵人，气势不凡。年纪，感觉成熟持重，约莫将近而立之年了吧！
这人……？
忽然的墨星空停了脚步！越楚同样停下，看去：“怎么？”
墨星空皱了皱眉，转头往身后看了一眼：“没！”
“？”
“好像闻到了一股不怀好意的气息！”
越楚“噗哧”笑出声来：“狗鼻子？”
墨星空眯着眼睛往灯火深处瞧：“没办法，战场上容不得丝毫马虎，再细小的危险，如果不想下一瞬就有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就得第一时间察觉出来！”
这倒不是虚话。
又重新转过头来，墨星空边向越楚走去边道：“眼看就是年关，这文京要热闹起来的同时也要鱼龙混杂！还是让潜璧楼多注意下吧，以防万一！”说着，墨星空走到越楚身边，继续和他漫无目的的漫步。
同时越楚点头，应下：“是得以防万一！”
墨星空疑问。
“你认为对那个至高位置虎视眈眈的，只有昊亲王和暎亲王吗？”
这话？尤其越楚刚刚还特意解释了，宜良公主！……墨星空顿了一下，接着：“你是说……！”
之前，先帝还在世时就提到过的。除了他和睿亲王，哪怕常亲王，更不要说昊亲王和暎亲王，这三位可都是子息繁盛。
昊亲王共有儿子九个，女儿七个。暎亲王共有儿子六个，女儿十二个。该成的皆已成家，因此早已有的孙辈上，大的甚至已经和越楚差不多年纪。
而这些，只是已经平安长大且能够被记入族谱的！
像雪洛衣！他既，可能是外室所出，便是没资格进入家族宗祠的。
是以还有没有人像他一样，又有多少，那就是不得而知的事情了！
但不管怎样，既昊亲王和暎亲王可以说绝对心思不纯，耳濡目染，这些子辈甚至孙辈，有的，应该能说也不会是省油的灯吧！
尤其一点，昊亲王和暎亲王都还没有立世子！单单这个位置，也足够勾心斗角斗得头破血流了！
越楚默叹：“尚不仅如此！只说，废太子越锋！你若是他，能甘心吗？”
墨星空没有任何迟疑的摇头：“自是不能！”说及此，墨星空思维也开阔起来：“而且，他怕不是最好不过的，一个靶子了！”
越楚赞许的看了墨星空一眼。
“啧！所以我才说这就是个烂摊子！”墨星空十分且十分不满！“实在不行媳妇咱不干了吧！”
越楚好笑：“墨小将军难道怕了？”
“怕？呵，本将军打小就不知道这个字怎么写！”墨星空扬眉，特别骄傲自满的。不过之后对着越楚是担心和紧张的：“我这不是心疼你嘛！”这样说完，不等越楚回话，墨星空又马上补充：“我知道，你和其他花身双儿不同，甚至比普通人都要强上许多！但都碍不着我心疼你，对吧？”
最后一句说到越楚心坎上，暖到心底里。停下脚步，越楚看着同样停下的墨星空，在五彩缤纷的灯影里好看并认真的笑：“我会保护好自己，任何时候！所以，你也要跟我一样！待等这天下四方清平时，我便退位，与你畅快共游，这我们一起守护过的大好河山，如何？”
墨星空郑重点头：“好！” 夜晚月儿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