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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山又称火奴鲁鲁,属于美国夏威夷州首府,在夏威夷语中,火奴鲁鲁意指“屏蔽之湾”或“屏蔽之地”。因为早期本地盛产檀香木,而且大量运回中国,被华人称为檀香山。早期为波利尼西亚人小村,19世纪初因檀香木贸易和作为捕鲸基地而兴起。从日本横滨到檀香山路途遥远,两人坐在一艘美国的游轮上,一路上,惊涛拍船,日出日落,时晴时雨,变幻无常,孙文就给公韧讲起了檀香山的故事。
1894年秋孙文从国内来到檀香山,决心组建革命团体,得到当地华侨几十人的支持。11月在火奴鲁鲁卑涉银行华经理何宽宅举行革命团体成立会,出席者有孙文、何宽、李昌、刘祥、程蔚南、邓荫南等20余人。孙主持会议,提议团体定名为兴中会,并宣布所拟的兴中会章程。章程规定兴中会以“振兴中华、维持国体”为宗旨。会议选举刘祥、何宽为本会正副主席,黄华恢为管库,程蔚南、许直臣为正副文案,邓荫南等为值理。入会者填写盟书,以“驱除鞑虏,恢复中国,创立合众政府”为誓词。会后相继加入者有90余人。夏威夷的革河、茂宜两地成立分会,孙眉、邓荫南分任主席。11月24日开始收取会员底银及会股银,共收得美金1388元。后邓荫南变卖全部家产,孙眉也将农场部分牲畜低价出售,筹得6000余元,作为日后起义经费,所以才有了广州乙未起义。
将近20天,轮船才颠簸着到了檀香山的火奴鲁鲁港口。孙文和公韧下了船,一个中年人快步地向这边走来,不用问,一看就知道是孙文的哥哥孙眉。他长得和孙文有几分相像,只是脸宽了一些,唇髭长了一些,显得比较壮实,一点儿也不像个大经理,倒是像一个下大力的人。
弟兄二人多日不见,见了面自然是亲密得了不的,亲热了一番,孙文对孙眉介绍公韧说:“这是我的小兄弟,公韧先生。”公韧也赶紧握住了孙眉的手说:“早就听说茂宜王的大名了,你可是革命的老前辈啊,为了革命可算是呕心沥血,钱财散尽。”孙眉谦虚地说:“哪里,哪里,我只是在后面吆喝两声,要是革命,还是你们在前面拼杀的勇士们。”
寒暄了一阵子,孙文眉头一皱,问:“何宽、李昌、刘祥他们呢,怎么没有见到他们的影子?”孙眉叹了一口气说:“如今他们都加入了保皇会,保皇会是梁启超当家,梁启超说这几天有事,都不让来,所以他们就没有来。”公韧吃惊地问:“这些兴中会的领导怎么都加入了保皇会,这是怎么回事?”
孙眉对孙文说:“还不是当初你介绍来的,正因为是你的介绍信,所以我们才对他和对你一样,没想到,慢慢的,我感觉到好象有点儿变味了。”说着,孙眉拿出了孙文当初写给檀香山兴中会的信,还有几封是孙文让给梁启超介绍兴中会好友的信,信中语言恳切,情义浓浓。
孙文十分后悔,说:“都怨我当初太信任梁启超了,没想到我们的兴中会都变成了保皇会。”孙眉说:“就连我也加入了保皇党,一切要听梁启超的,就连来接你,也是偷偷地来的,怕是让他知道了,又要采取什么措施。”公韧叹着气说:“就连我们兴中分会的领导也成了保皇党的人了,可惜呀!可惜呀!我看这样吧,等我们到了家,认认门,我就去见梁启超,叫他速速来见孙先生,看他怎样说,孙先生你看这样可好。”
孙文说道:“这样也好,就是公韧兄弟太劳累了,不如歇两天再去吧!”公韧笑着说:“还是孙先生说的那两句话,夜长梦多,时不我与,还是赶紧见了面好,孙先生也好当面锣对面鼓地问个明白,看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几个人到了孙眉的家,认识了家后,公韧就坐上马车速速到昔日的兴中会茂宜分会,去找梁启超。
听说昔日的茂宜兴中分会热闹异常,今天的茂宜兴中分会也是分外热闹,不过门口的牌子早已不是兴中会的了,而是挂上了茂宜保皇会的牌子。人是进进出出,显得十分繁杂,看那穿戴,有的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有的是干活的粗工,有的就像是读书人,大都是些青壮年的男人。
公韧进了门,看到约有一百多个人,正在全神贯注地听台上的梁启超在演讲。梁启超是烟袋不济好嘴子,正在精神振奋抑扬顿挫地朗诵着他的少年说:“日本人之称我中国也,一则曰老大帝国,再则曰老大帝国。是语也,盖袭译欧西人之言也。呜呼!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任公曰:恶!是何言!是何言!吾心目中有一少年中国在。
欲言国之老少,请先言人之老少。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惟思既往也,故生留恋心;惟思将来也,故生希望心。惟留恋也,故保守;惟希望也,故进取。惟保守也,故永旧;惟进取也,故日新。惟思既往也,事事皆其所已经者,故惟知照例;惟思将来也,事事皆其所未经者,故常敢破格。老年人常多忧虑,少年人常好行乐。惟多忧也,故灰心;惟行乐也,故盛气。惟灰心也,故怯懦;惟盛气也,故豪壮。惟怯懦也,故苟且;惟豪壮也,故冒险。惟苟且也,故能灭世界;惟冒险也,故能造世界。老年人常厌事,少年人常喜事。惟厌事也,故常觉一切事无可为者;惟好事也,故常觉一切事无不可为者。老年人如夕照,少年人如朝阳。老年人如瘠牛,少年人如乳虎。老年人如僧,少年人如侠。老年人如字典,少年人如戏文。老年人如鸦片烟,少年人如泼兰地酒。老年人如别行星之陨石,少年人如大洋海之珊瑚岛。老年人如埃及沙漠之金字塔,少年人如西比利亚之铁路。老年人如秋后之柳,少年人如春前之草。老年人如死海之潴为泽,少年人如长江之初发源。此老年人与少年人性格不同之大略也。任公曰:人固有之,国亦宜然……
呜呼!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立乎今日以指畴昔,唐虞三代,若何之郅治;秦皇汉武,若何之雄杰;汉唐来之文学,若何之隆盛;康乾间之武功,若何之烜赫。历史家所铺叙,词章家所讴歌,何一非我国民少年时代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之陈迹哉!而今颓然老矣!昨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处处雀鼠尽,夜夜鸡犬惊。十八省之土地财产,已为人怀中之肉;四百兆之父兄子弟,已为人注籍之奴,岂所谓“老大嫁作商人妇”者耶?呜呼!凭君莫话当年事,憔悴韶光不忍看!楚囚相对,岌岌顾影,人命危浅,朝不虑夕。国为待死之国,一国之民为待死之民。万事付之奈何,一切凭人作弄,亦何足怪……
…… 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吸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梁启超朗诵完他的《少年中国说》,全场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公韧也禁不住地大声喊道:“好!好!好!”
有人问道:“梁先生,听说最近兴中会的孙文来到了檀香山,不知你对此人怎么看法?”
梁启超鼻子一哼说:“他呀,不过是个陈胜吴广之辈,只会舞枪弄棒罢了。不过要说此人没有本事,那也不能这么说。我对他最佩服的,第一是意志力坚强,他不管经历多少风波,始终坚持不懈。第二,是临事机警,善于随机应变,尤其对于群众心理,最善观察,最善利用。第三是操守廉洁,最少他自己本身不乱花钱,就是筹款的话也绝不是为个人目的。”
公韧心里骂道:“话是实在话,不过还是没说到点子上,最主要的是他是革命你是保皇。”
梁启超又说道:“不过,此人缺点也不少,我对孙君最不满意的一件事就是为目的而不择手段。孟子说,‘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也。’这句话也许有人觉得是迂腐而不切合实际。但我始终认为这是政治家道德所必须的,因为不择手段的理论一提倡,人人都借口‘一时过渡的手段’,而可以把目的扔向一边,所谓‘本来面目’反倒成了装饰品了……在现在这种社会里头,不会使用手段的人,便有悖于‘适者生存’的原则,孙先生不得已而如此,我们也可以原谅。但是我认为孙先生所以成功者在此,失败者也在此。”
听到自己所尊敬,所佩服,忠心追随的先生竟受到了这样的诋毁,是可忍,孰不可忍!公韧大吼一声:“梁启超,你住口!你这个当面一套背后一的小人,怎么还有脸说别人。”
本来会场上是一鸟出林,百鸟不语,众人都在平心静气地听着梁启超大放厥词,忽听到一人直呼直名,箭头直指他们所尊敬、所信仰的梁启超,这还了得,就和戳了马蜂窝一样,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向了公韧。有人就问:“这个人是干什么的?”“怎么这么面生啊!”
虽然这些人都不认得公韧,梁启超却认得,对保皇党们说:“这就是一个孙文的随从,公韧是也。”
众人一听说是一个不出名的小卒,就有些看不起了,有的说:“不就是一个狗腿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有的就骂道:“一个小狗腿,就敢闯保皇会的公堂,这还了得,看不把他给揍出屎来。”
说着有人就捋胳膊伸拳头,想对公韧动手。别看公韧要是对付那些高手名角还是有些畏惧,可是要对付这些虾兵蟹将,心里说什么也是不害怕的。公韧就一边在场子里走着,一边骂道:“你这个梁启超,你在横滨是怎么说的,到了这里又是怎么做的。”
这时候,一个保皇党一拳就打过来了,公韧也不是吃素的,一个抵挡,又一拳就把他打得后退了几步。不过掌握着分寸,也不要叫他太难看了,毕竟别把这些小疯狗们惹急了,狗急了可要跳墙的啊。
“孙先生看你有心革命,才在横滨给你写了几封信,说了许多好话,檀香山兴中分会的人才热情接待了你,以为你和孙先生是一个心思革命的。”保皇党又一脚踢了过来,公韧躲过,然后一脚勾住了他,来了一个借力打力,把那个保皇狗踹到了一边。
“没想到,你到了这里,却挂着羊头卖狗肉,吃了革命党又办起了保皇会。想你也是个堂堂正正的人物,怎么做起了这等下三滥的事情。还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还有脸说,要是我啊,真不如跳到黄河里淹死,到了泰山找个小树吊死,喝口水呛死,睡觉打呼噜一口气没上来憋死,跳到大海里叫小银鱼痒死,出门叫马车撞死……”
两个小保皇冲了上来,公韧嘴里不闲着,手里也不闲着,一手一个,来了一个反关节,然后顺着这个劲儿,把他们推到了一边。
常言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梁启超在众人面前哪受过这样的气啊,真是栽了。他的嘴也不闲着,陈词滥调又来了:“我和孙文就是不能协调,他的所谓共和,只能是越和越乱,要是乱起来,中国不但要亡国,也要亡种。我看现在的中国就适合于日本和英国的君主立宪,这最适合于中国的国情,况且,中国的光绪皇帝有什么不好,光绪当总统肯定不比日本和英国的首相差。孙文共和了就不一样了,他共和了还要把土地国有,这不是剥夺了所有人的土地权利吗,只能给那些流氓、无赖、懒汉得了便宜,这个事只能是王莽能做得出来,王莽算什么东西,他只能是个乱国乱民的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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