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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娘子莞尔一笑:“说来也没什么。我们江湖儿女,自小就走南闯北,为了免受人欺负,一般来讲,都要入帮会的。”
李岩一愣:“江湖帮会?这个可从没听说过。”
这并不奇怪,李岩自小生在官家,虽然博览群书,可并不通晓江湖上的勾当。因为江湖人大多不识字,纵有识字的,文化也不高,写不成书,因此江湖上的事都是口口相传,书上没有。比如一门手艺或功夫,都是师父演示给徒弟看,然后徒弟照着学,师父再给**,手对手地教才行。那种如同武功秘籍类的东西是根本不存在的。
照着书就能练会功夫,就如同照着书打仗一样,纸上谈兵,绝不可行。
红娘子见李岩不解,来了精神,暗想总算有一样你不懂的了,再不卖弄卖弄,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些年来的见识?于是她手舞足蹈地一通讲解,令李岩大开眼界,听得如醉如痴。
其实江湖帮会很早就有了,这些为正人君子所不齿的江湖艺人们,由于地位低下,生活不易,因此千百年来,自发地组织起来,结成教派,增大自己的力量,以前多是靠巫术道术愚弄百姓,比如最早在三国时期的太平道,后来江湖人越来越多,门户之间分得也越来越细,就形成了一个特殊的门派,叫做外八门。
所谓外八门,就是歪门邪道,不入正流的。
八门者,盗、蛊、机、虔、兰、神、红、索是也。
盗就是小偷儿,蛊是下毒,机是机关,虔门就是千门,千是骗术,兰是兰花,门内都是妓女,神叫神调,是指巫术。红是红手绢,指的是障眼法和马戏幻术,就是红娘子这一门,索是索命,就是刺客。
这八门大多是下九流的,历来被人们所不齿。官府还曾经多次取缔过他们,于是这些门中的人就研究出不少暗语,用来掩人耳目。对于这些,红娘子自然是清楚的。
她讲了一通江湖上的事,李岩十分佩服:“姑娘阅历丰富,小生服气。这外八门虽然神秘,可我觉得并非都是坏人啊,每一门里,好像都有流芳百世,名垂千古的人物。”红娘子问道:“是吗?”
李岩想了想:“比如说,小偷儿门里,有空空儿。机关门里,有鲁班,千门里有……东方朔,兰花门里有梁红玉,刺客门里更多了,专诸,要离,荆坷,都是不得了的人物,怎么说外八门是下九流呢!”
红娘子十分高兴,她不大知道这些人,可听这位小才子这么说,那就一定是真的。
李岩话复前言:“你们入了帮会,就通晓兵事吗?”
红娘子摇头:“当然不是,只不过很多年来,江湖上的这些帮会受到官府的剿杀,经常与官军打仗,因此帮会里的人好多有这方面的才能。为了使帮会不被官军剿灭,这些人常看兵书,也教给徒弟,我父亲就是在祖父那里学了点兵法,又传给了我。因此我管理戏班时,都是以兵法来约束他们的。”
李岩叹息道:“原来如此,你可以称得上再世项梁了。”
历史上那位灭秦的楚霸王项羽的叔父项梁,是楚国大将项燕的儿子,逃亡隐居乡间时,就以兵法约束村民,十分得当。因此李岩才这么说。
红娘子十分得意:“等到再打起仗来,让你瞧瞧我们娘子军的手段。”李岩笑了起来:“那要看她们能不能拉得开弓,抡得起刀了。”红娘子想说点霸气地话,可是皱着眉一想,又没说出来。
李岩看着她,突然问道:“你拉起这支娘子军,也想要造反了?”
红娘子小嘴一撇:“怎么?只许你们男人风光,就不许我们女人长脸?”李岩笑了:“哪有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做。”红娘子小脸一歪,凝视着她笑问:“那你呢?怎么也想造反?据我所知,你和这些秦军可不是一路人。”
李岩的笑容一僵:“是啊,到现在,我也记不得自己是什么人。”
红娘子心头有些酸楚,这可怜的孩子,连自己的父母亲人都记不起来了,比自己还要苦,只得安慰他:“不要伤心,你一定会想起来的。”李岩苦笑摇头,说道:“就算我想起来,也是要造反的。还不如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红娘子问道:“这话怎么说?”
李岩叹息着:“不知道父母是谁,就可以免让他们受连累。”红娘子道:“所以造不造反,和父母根本没关系。”李岩点头:“正是,这个世道太不公平了,因此我要造反,就算我记得所有一切,我还是要造反。如果成功,就给天下百姓一个公平世界,如果不成,为理想而死,死得其所。”
红娘子道:“这是你的真心话?”
李岩踱着步:“现在我已经是反贼了,说不说这样的话,有什么用。天下没有后悔药可买,我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因此并不希望你也走上来。”
红娘子瞟着他:“我救过你,红家班早在官府的通缉令上了。不造反,还能有什么出路?”
李岩道:“你可以隐姓埋名,让官府找不到你。”红娘子哼了一声:“躲起来过一辈子么?那还不如战死沙场。”李岩轻轻摇头:“让女人战死沙场,是男人的罪过。”红娘子哼了一声:“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跟男人没关系。”李岩轻轻一叹:“好吧,我知道,姑娘不是寻常女子。也许今后的史书上,会有属于你的一页。”
红娘子站起身来:“我不在乎青史留名,我只在乎今生今世,能得偿所愿。”说完,她告辞出门。
李岩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红娘子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了,还没有收回目光。此时门外又匆匆地走进一人,正是李敢,他来到李岩近前,也不客套,当头就问:“兄弟,我有事要问你。”李岩请他坐下,自己坐在他身边:“大哥有什么事?”
李敢道:“兄弟,我们重占了华阴,打败了明军,军心大振,为什么不趁势进击,多拿下几个县城。”
李岩笑了笑:“因为我们的人太少了。而且华阴一失,周围的县城必然加强戒备,不是那么好打的。”李敢道:“那至少也要再拿下一个县城,做为犄角之势,才有呼应,就像以前有潼关一样。”李岩微然一笑:“大哥考虑的对,可是眼下我们的兵力不足,华阴城里又招不来多少兵了。如今我们手下只有将近两千人马,守城都有些吃力了,何谈进攻?一旦倾巢而出,华阴万一丢了,我们可就又无占脚之地了。”
李敢皱着眉头想了想:“兄弟说得对,可是我方才接到斥候来报,说周围的白水,韩城,蒲城,合阳等几县中,蒲城的守军最少,也就几百人,而且看上去多是乡勇,没有经过多少训练。我们不妨偷袭蒲城,得手以后,迅速招兵买马,收拾钱粮,也好增大力量。”
李岩起身走了几步,自言自语道:“蒲城离华阴不到百里,夜间奔袭,出其不意,把握很大。”李敢道:“对啊,如果我们只是守在小小的华阴,等到山西的明军一回来,凶多吉少。”李岩停了脚步,突然问了一句:“张献忠这个人,和你关系很好是吧?”
李敢不知道兄弟为何突然问起这个,答道:“正是,我们是在牢中认识的,后来又一同避难,可说是生死之交。”
李岩道:“后来你去追杀孙传庭,张献忠也跟着,但却中途离开了,是不是?”李敢点头:“我诚心诚意请他留下,一同打江山,可他似乎是去意已决。”李岩冷笑一声:“此人想得很周全,另外他野心很大,绝不可能留在秦军之中,寄人篱下。” 秦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