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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煌言道:“大帅觉得,李自成会像唐末的黄巢一样,占了京城,却终究不得人心,很快就被赶出去?”
顾童道:“李自成手下有牛金星,宋献策等人,据说李自成对他们言听计从,这二人乃是儒生出身,一定知道黄巢的典故,他们肯定会提醒李自成的。”
孙传庭冷笑一声:“当年黄巢身边,也不是没有人提醒,那位唐末大才子皮日休,不就是黄巢的座上宾么?人是要讲出身的,李自成虽有雄心,可是出身寒微,并无信义,岂能坐上龙位。”
张煌言道:“出身寒微……想当年的汉高祖,刘玄德和本朝太祖,不都是如此么?不是也坐了天下?”
孙传庭道:“那岂能相同?汉高祖,刘玄德与本朝太祖,虽然出身寒微,可是为人却正派,很重信义,岂是李自成这等草寇可比的!”
顾童道:“如果李自成也像黄巢一样,在京城占不住脚,咱们便可以趁机出兵,恢复京城。可是即使复夺了京师,圣上已崩,又立谁为继君呢?”
孙传庭道:“听贼人当中传来的消息,与百姓们传扬的,圣上殉国之前,已经将自己的儿女全部杀死,其实圣上也没几个孩子,可怜全部死于国难,令人可叹,日后若再续大明香火,看来只有从藩王中找了。”
顾童想了想:“与圣上血缘关系最近的一支,便是福王,可是福王已被李自成烹杀,眼下只有小福王朱由崧尚在,看来也只能奉他为主了。”
孙传庭道:“小福王的封地在河南,几个月以前因为李自成的攻杀,小福王已经避难到了南京,那里还是朝庭的地界,相信用不着我们,自然有朝庭的官员们奉他为主,到时候咱们只要上表拥戴就可以了。这个不用担心,大明还有半壁江山,岂是说亡就亡的。”
张煌言道:“可是咱们就算在山西立住脚,周围可全都是反贼啊。关中有秦军,直隶是李自成的天下,而河南,也是秦军与李自成共有,北边还有蒙古人和清军,咱们可是四面楚歌。只怕到头来,还得被挤出去。”
孙传庭叹息一声:“我真正担心的,也是这个,所以才将二位请来,商议一番,目下看来,我军回到山西,击破田见秀,应当不成问题,田见秀虽然坐拥数十万人马,可他不是统帅之才,缺少大将风度,临机应变上差了很多。真正困难的,是击败他之后,如何稳定住山西的局势。”
顾童想了想:“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咱们也得委屈求全,向某一方面的反贼求和了。如果李自成与秦军联手夹击,咱们人马又少,断然守不住山西。”
孙传庭点头:“本帅也是这么想的,李自成是大明的大仇人,绝不能向他求和,所以说到底,只能向秦军抛出笑脸了。嘿嘿,这却是我最不情愿的。秦王曾经派人刺杀过我,险些得手,至今身上仍有伤疤,而此时却要向秦军低头。”
顾童道:“此一时,彼一时嘛。以学生看来,向秦军求和,也算不上低头,因为这个秦王,毕竟还是圣上在世之时册封的,后来虽然双方有过交战,可是明面上来说,并没有撕毁双方之间的协定。”
孙传庭眼睛一亮:“对啊,我把此事倒忘记了。”但随之他的神色又黯淡下来,长叹一声:“可是秦军能否接受咱们的求和,就不知道了。秦王与他手下的几个大臣,都是精明过人,他们不会想不到这是咱们的缓兵之计。”
张煌言道:“以学生来看,秦王固然精明,他手下大臣们也都是能人,正因如此,咱们或许有谈和的希望。”
孙传庭一愣:“哦?说来听听?”
张煌言道:“秦军虽然几次与李自成联手,但那都是在双方的危急之时,联手是必须的,可眼下却不同了,京城失陷,圣上殉国,李自成必然想当皇帝,这个时候,秦军便由他的同盟,变成了潜在的敌人。双方就算不翻脸,也要明争暗斗起来,而我们占领了山西,就夹在了他们之间,秦军能够与咱们谈和,也避免了直接和李自成冲突,毕竟这个时候,李自成的势力最大,秦军也不想和他仓促开战吧。有了咱们在山西,关中的秦军便可以高枕无忧。大帅觉得呢?”
孙传庭十分高兴:“张公子之言极是,李自成进了北京,从此就将自己变成了孤家寡人,他身边的同盟已经不复存在。而且谁都可以打着为圣上报仇的旗号,与之翻脸。”
顾童也道:“对,李自成做了出头鸟,在天下大局未定之时,先行将自己置于最高地位,肯定是得不偿失的。”
孙传庭点点头:“好了,咱们的旗号不变,还是大明军队,休整两天,然后便回师,先给汪乔年发去消息,让他有所准备。”
于是孙传庭率大军在太行山中休整了两天,第三天上午,孙传庭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于是命令人马原路返回。
他派手下大将孙过人为前部先锋,带领一万人马先走,这孙过人是他的一个远房侄子,勇力过人,悍不畏死,是个做先锋的料,因此孙传庭一向委他前军之任。
孙过人走后,孙传庭让高杰领中军,自己率领张煌言,顾童等人断后,大军依次开拔。
正当孙传庭手下人收拾好中军大帐,准备上路的时候,突然从远处跑来一小队斥候,这是孙传庭派出的流动远哨,他们离开大军二三十里,探查四周的敌情,此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跑回来。
为首的是一个旗总,此人跑到军中,大声呼喝:“大帅在哪里,大帅在哪里?”
有人一指前方不远处:“就在帅旗下面。”那旗总跑过去,果然看到孙传庭正坐在马上,指挥人马上路,顾童与张煌言一左一右,立马而侍。
旗总跑到孙传庭马前,单膝一跪:“报大帅,我们捉到几个奇异人物。”
孙传庭听了便是一愣,此时此地,如果说有奇异人物,八成是李自成派来的奸细,可是李自成刚刚打下北京,而自己的用兵又十分隐蔽,不可能被李自成知道。于是便问:“是什么样的人?”
旗总道:“有六个人,都穿着平民服色,但其中四个是太监,还有一个少年,大概十来岁,另外一人,好像是当过兵的。”
孙传庭听了便是一惊:“这里面有太监?是真的吗?”
旗总道:“正是,小人已经验明正身,确实是太监。”孙传庭道:“快快将那几人带来。”
旗总打马而去,不多时,领着一队骑兵又回来了,骑兵当中多了六个平民服色的人。
等到了孙传庭近前,孙传庭挨个看去,却只看到五个,并不见所说的那个少年。刚要发问,就见一个没长胡子的人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来,原来这个少年躲到了那人身后,二人共乘一马。
孙传庭不看则已,一瞧这个少年,立刻凤目圆睁,仰天大叫一声,滚鞍下马,跑到少年马前,双膝跪倒:“殿下,为臣营救来迟,死罪死罪……”说完了,居然哭得泣不成声,两泪横流。
众人一瞧,都大惑不解,顾童和张煌言也连忙跳下马来,走到孙传庭身边,低声问道:“大帅,此人是谁?”
孙传庭止住悲声:“快快跪下见礼,这位是圣上的第三子,朱慈炯殿下。”
因为崇祯年富力强,生了几个儿子以后,一直没有立太子,他非常喜欢这个朱慈炯,曾经向孙传庭问起过立太子之事,但孙传庭言道,此时立太子,还不是时候,因此见了朱慈炯便称殿下。
孙传庭是见过这位朱三殿下的,因此一眼便认了出来。
他这一跪,周围所有人都跪下了,此时朱慈炯这才说话:“原来是孙督师,快起来吧。我父皇临终有旨,让御林军副使杜国威将军,护送我出来,去山西找你。”
孙传庭大哭道:“臣不能保护圣上,致使他老人家煤山殉国,万死难逃其咎,请殿下降罪……”
朱慈炯连忙跳下马来,双手扶起孙传庭:“督师不必自责,一切自有天数,父皇命我化妆逃出京城,一定要找到你,恢复我大明江山。”
朱慈炯虽然才十来岁,但是在皇宫之中耳濡目染,加上平时崇祯的教诲,居然和孙传庭这样的能臣也对答如流,颇有些君王气象。孙传庭更是高兴:“殿下得逃大难,那是天佑我大明啊。微臣相信,殿下一定可以光复京城,复我河山。”
然后孙传庭号令下去,通告全军,三殿下来到军中,大明后继有人了。
三军闻听,欢呼之声震动山野。
孙传庭下令立刻回军山西,大队人马走到安泽县城之后,进城休息,顾童与张煌言来找孙传庭,孙传庭刚刚安排完了朱慈炯的住处,自己还没有休息,一见二人前来,便笑道:“二位有事?” 秦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