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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意识苏醒的时候,眼前只剩一片黑暗,周身感觉是粘稠的,就像陷在沼泽里,空气中仿佛还有无数双大手在使劲压着自己的身体,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这倒和当初罗布泊外星生命的重力场能力有些类似,只不过暂时不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罢了。
“子妍!”维奇脱口而出地喊道。
“我在。”随着话音响起,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维奇的手,这才让他安定下来。
“你再敢摸我,我就把你那东西给废了!”黑暗中还响起白千玦极度愤怒的声音。
随后枪那猥琐地谄笑声也响起:“我不是担心你吗?”
“你们这群畜生亲亲我我,就没人关心一下我吗?”沈琅缺的声音显得有些虚弱,不过还是能听出他的怨气。
随即一点火光在黑暗中亮起,身怀五行之根的枪指尖窜出一团火苗,照亮了四周。
透过微弱的火光,维奇可以大致判断出他们在一处地牢,之所以他能这么快断定,是因为当初圣彼得堡地下斗场时,他有过类似的经历......
所有人都在这,这大概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沈琅缺趴在地上,脸色苍白,冒着虚汗,状态不怎么好,他的体质比不上维奇四人,这地牢附带的禁锢和压力对他来说的确十分沉重,若不能及时出去,恐怕他会有生命危险。
“琅缺,你撑住,我们想办法出去......”维奇搭住沈琅缺的手腕打算输送他一点元气,却发现自己经脉中原本如同大江大河的元气竟然如死水一般滞涩,根本运转不了,不仅是元气,连精血也并非本意的如同冬眠一般蛰伏起来,更别谈帮助沈琅缺了。
枪说道:“没用的,这间地牢不简单,能够限制我们的元气流转,不然我早就把这里烧了!”
“呵呵。”黑暗之外突然响起一阵沉闷的笑声。
维奇五人震惊相顾,可以确定这笑声不是他们发出的,这地牢还有第六个人存在!
“牛族大祭司!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贵族,此行并没有恶意,只是想提供贵族一个机会。何不谈一谈呢?”维奇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之前在雨林之中见到的,并且瞬间把他们制服的那个老头。
那道声音沉默了一会,随即瓮瓮的说道:“那个老怪物可不在这。”
枪循着声音的方向缓慢挪了几步,火光也触及到了那片仿佛已存在万年的黑暗之中。
维奇这才发现,他们所处的地牢并不算大,几步之外就是玄黑色的栅栏,而那道声音的主人则在他们对面的牢房之中。
火光的触手已经到达极限了,只能隐约照出那个人的轮廓,就像一座干枯的巨石。
“在这地方分不清白天黑夜,我都不知道外面过去多久了,一年还是一万年?终于见到活人了。”
那道声音藏着无法掩饰的寂寞和辛酸。
“你也是被牛族羁押的囚犯吗?”维奇出声问道。
维奇捕捉到了很关键的一点,那个人用的是牛族的语言,所以有很大的可能他本身就是牛族之人。
一般妖族不会费心费力地长时间去关押囚犯,不同于人类的收押改造,妖族对待罪犯都是以瞬时的惩罚作为结束的,而一般能够被长时间关押的囚犯大多都是他们无法轻易处理,感到头疼的对象。
而这样的人往往不是寻常之辈。
沈琅缺的状态越来越差了,维奇打算从这个囚犯身上寻找突破口:“你知道该怎么出去吗?”
“出去?挣开你们身上的枷锁,把这牢门打烂自然就能出去了。”那名囚犯仿佛在说一件喝水吃饭一般简单的小事。
“我去!”枪自然看不惯在他面前装逼的人,“说得这么简单,那你还蹲在这干嘛!”
“困住我的不是这枷锁,不是这地牢,而是我自己。”两道猩红的光穿透沉重的黑暗朝维奇等人射来,让他们纷纷心神巨震。
原来那名囚犯之前一直都是垂着头的,而此刻抬起头来,他的眼神就像是洪荒中的凶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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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的亚马逊一带就已经成为了人类禁区。
艳阳高照,婆娑的树影交织着,溪边的大树高耸着,盘根错节,昭显着畸形却强大的生命力。变异的森蚺、毒蛙、蜘蛛、巨猿遍布丛林,世界仿佛回到了蛮荒时代。
倏尔,一者银铃般的笑声从丛林深处传来,整个世界都仿佛明亮起来。一道矫健的身影闪过,出现在溪边。那是个豆蔻少女,留着利落的红棕短发,两只小小的犄角俏皮的从耳边露了出来,皮肤是健康活力的小麦色。不同于其他的牛族少女,他的四肢纤细却蕴含着爆发力,五官也要比其他同龄少女柔和许多,尤其是那副秋水般的双眸,是人妖两族美人的通行证。
紧接着,两道粗犷的身影携着蓬勃的朝气也冲出了丛林。其中身材较为魁梧的叫图尔,其还未成年便已经两米多高,力能扛鼎的他是被村子中的长辈寄予厚望的天才。巴利安比图尔矮了大半个头,虽然不似图尔般强壮,但也是村中有望参加部落选拔的少年。
图尔朝正在溪边踱步的少女笑了笑,放下背上半人高的竹篓,从中取出大块的褐色兽皮和大量肉类蔬果开始有条不紊地布置起来。巴利安则爬到树上拿着利斧劈砍一些枝桠准备搭个足够结实的烤架。
他们准备在溪边野餐一番。
“布尔巴斯,快点!别像个娘们!”巴利安朝丛林深处高声喊道。
“哎!来啦!”
足足一刻钟,一阵“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气声才由远而近,一只溅满泥渍的大脚迈出丛林,将一只地上正在蠕动的肉虫压成了肉酱。
布尔巴斯扶着双膝艰难地喘着气,他皮肤蜡黄,不似牛族传统男人的青色,也没有牛族普遍拥有的韧性。布尔巴斯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这在牛族之中是极其罕见的事。他的身子骨一直比其他同龄孩子孱弱,象征着牛族战士的牛角既不粗大,也不锋利。布尔巴斯的父亲为其操碎了心,欠下了众多人情债请来部落的祭祀,可惜最终也无济于事。
羸弱不堪的布尔巴斯却偏偏长了双大脚,在尚武成风的村子中,年纪小小的他受尽了嘲笑。巴利安和图尔偏偏喜欢和布尔巴斯相处,也许是布尔巴斯始终挂在脸上的憨笑和没心没肺的样子让他们感到舒服。
当然,他们也时常会拿布尔巴斯作为调侃打趣的对象,但始终很注意分寸,且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虚荣的优越感,布尔巴斯也知道这些。
这也是他们能成为十多年伙伴的原因。
“布尔巴斯,你可真够慢的。小伙子缺乏锻炼啊!”大大咧咧的巴利安大声嚷嚷着。
布尔巴斯又只是憨笑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此时图尔已经布置完毕,抛给布尔巴斯和巴利安各一个野果,自己随手拿着一个也嚼了起来。
就这样,三人漫不经心的嚼着甘甜的野果,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投向了在溪边嬉戏的女孩,她像个精灵一般跳来跃去,可爱之极。
“小安......真美!”图尔眼中尽是爱慕,不由得感叹出声。
“真想让她给我生娃!”巴利安接了一句。
“别想了,小安的男人注定是我!”图尔挑衅般地弯起胳膊,向巴利安炫耀了一下自己夸张的二头肌。后者双目喷火,直直地瞪着图尔不甘示弱。
“别争了,让给我吧。”布尔巴斯拦在中间,淡淡地咕囔了一句。
一向憨厚的巴斯竟说出如此无耻的话,这让图尔和巴利安大眼瞪小眼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片刻后,布尔巴斯的头上便鼓起两个大包。
巴利安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叹了口气,接着三人默契地肩搭肩围了个圈。
“这样吧!小安只能属于我们,无论她最后选择了谁,其余两个都要为他们祝福。永远的好朋友!”巴利安像是正在进行某种伟大的革命一般,严肃的说道。
“同意!”“永远的好朋友!”
“我不同意!”清脆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耳边响起,吓得图尔三人坐倒在地。
“谁要嫁给你们,我未来的男人要是全族最强壮的战士!”小安双手叉着腰,气鼓鼓地说道。
“谁打得过我们三个!”巴利安干脆作箕状坐,很光棍地搂着图尔和布尔巴斯。
“你不要脸!”小安指着巴利安气得说不出话来,不只是害羞还是愤怒涨红了脸。
“怎样才算是最强壮的?”图尔一脸跃跃欲试地追问道。
“嗯——”小安托着腮帮子思索了一会,然后一手指向远方高耸入云的山峰。
山峰周身雾气环绕,终年不散,只能隐隐看清个轮廓,其上的景物都看不真切。那是牛族的祖山,随牛族一齐重临这个世界。
传说中,祖山之中曾走出了一位位震古烁今的牛族大能,而祖山的山顶便埋葬着那些大能们给后人留下来的力量宝藏,只有能够登临峰顶的牛族勇士才能够继承这份镇守牛族荣耀的力量。
“很好!那就这样办!谁先登上祖山,谁就能拥有小安!”在充满热血与幻想的少年眼中,什么都是可能的。
三只大小不一的拳头重重地撞击在一起,许下了誓言。
一番大快朵颐之后,布尔巴斯故作神秘地从怀间取出一个方形的塑料制物件。
图尔瞪大了眼睛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布尔巴斯自豪地向伙伴们显摆着:“听阿爸说是人类的玩意儿,像祭祀的术法一样,可以将一瞬间的画面永远定格下来变成一幅画,就和真的一样!”
巴利安连忙从布尔巴斯手中夺过相机,瞪着双牛眼好奇地翻弄着:“这小物件真有这么神奇?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快给我看看吧!”小安也对人类的新奇物件十分感兴趣。
“等等。”布尔巴斯生怕巴利安把相机弄坏了,连忙拿了过来,摆在不远处一块大石头上,摁下了阿爸教过他的“定时键”,然后飞似地奔向小安身边。
图尔和巴利安虽然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也不甘落后,纷纷挤到小安的身旁。
刺眼的白光一闪,照片流出了冰冷的相机。
照片上,三个男人大笑着搂在一起,围着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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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火把没有给漆黑冰冷的梯道带来丝毫温暖,反而映衬得这座牢狱更为阴森恐怖。
头戴青铜头盔的狱卒手持一根火把,机械般的走在前头。近一丈高的剽悍身材使他在这五年来震慑了无数囚犯。
囚犯之中包括牛族大逆,强悍的人类,亦不乏异族敌人和恐怖的异兽。然而他仅凭己身一人便将这偌大的牛族牢狱打理的井井有条。
此刻他身后几米远也跟着一名牛族囚犯,丈余高的身材显得比狱卒更为骇人,一双弯角几乎要碰上廊道的顶部,这身材即使是在以魁梧壮实闻名世界的牛族中也是十分罕见的。
囚犯披头散发,垂着脑袋,十分老实的跟在狱卒身后,只是他那裸露在外的虬结肌肉,让人怀疑他是个随时会暴起杀人的凶悍暴徒。
“图尔。”囚犯突兀地说话了,音色沙哑,带着无尽的疲惫,他停下了脚步,手脚上的铁链也随之停止发出声响。
狱卒也停下了脚步。
死一般的沉默。
“我对不起你们。”狱卒沉闷的声音透过头盔,回荡在梯道间。
囚犯在沉默许久后也回应道:“不,是我们对不起巴利安。”
“那一夜是我最先到的,我遇见了巴利安,我劝过他了,不值得。”狱卒的声音颤抖着,仿佛要将心脏还未结痂的伤口再次撕裂开来,“他不信。他去了,我没拦。是我害了他,布尔巴斯,是我害了他!”
囚犯开始笑了,越来越大声,最后声波几乎要将这个牢狱轰塌,牢狱里的其他囚犯纷纷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索性囚犯骇人的笑声并没有持续多久,没一会儿便渐渐转低,近乎呜咽:“他是知道的啊!图尔,我们可是兄弟啊!他又怎么会不信你?是我们输了,只有巴利安这小子才配得上我们回忆中的小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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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飘落,像折了翼的蝴蝶,挣扎着,却仍被一双大手捏住,碾碎。
“怎么办?”布尔巴斯三人围坐在草地上,每个人的脸都阴沉着,仿佛挂满了腊月里的寒霜。
“小安愿意嫁给那德鲁克吗?”图尔皱着眉头沉声问道。
“狗屁!那混蛋德鲁克丑的没个牛样,除了是大圣的后裔之外,他还有什么优点?淫,暴,贪这几样人类的丑陋本性却让他占齐了!”巴利安这个火爆脾气立马怒吼道,“还不是因为那大圣的血脉,大祭司们才将其一族奉为圣族,让他们无法无天,逼小安嫁给德鲁克!他妈的!都一万多年了,这一族还出过什么英雄们,都是一代又一代的酒囊饭袋!真不知道族长还有大祭司们怎么想的!”
“那又能怎么办呢?祭司的命令无法违抗啊!”布尔巴斯也罕见地愁苦着脸,沉声问道。
“管他个狗屁命令!”巴利安大手一挥道,“为了小安的幸福,我们只能抢了!今晚我们在小安家汇合,把她救走!然后——逃!逃出丛林,去别的地方!”
“好!”“好!”
热血又充满情义的年纪往往不知天高地厚,他们冲动,他们莽撞,他们率真,他们毫无计划,随心随性,却往往能无怨无悔,铭记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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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风,残月。
一个单薄的身影蹑手蹑脚的爬出了茅屋,又踮着脚朝隔壁的茅屋望了望,举止虽然滑稽,可布尔巴斯相信自己今晚要做的事会是这一辈子最勇敢的事情,伟大而轰动。
打破牛族族规,抢走大圣后嗣的娘子!
布尔巴斯见阿爸的屋没有动静,顿时舒了口气。结果刚转身,便发觉天色猛地一暗。
“去哪?”戈尔齐低头看着儿子,心里明白这个傻儿子要去做什么。
布尔巴斯脸色一僵,随口胡诌道:“散步。”
戈尔齐与布尔巴斯对视着,后者从前者的眼中看到了一如既往的关切,还有一丝——愧疚。
布尔巴斯有种不妙的感觉,他转身便想跑向小安家,结果还没迈出几步,脖子便挨了戈尔齐一击手刀,瞬间昏死过去。
戈尔齐望着倒在地上的儿子,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将其扛在肩上,朝着屋中走去。
“别怪父亲。”他轻声在儿子耳边喃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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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稳的图尔用过晚饭后便溜了出来,先其他两人一步到了小安家,他躲在小安家茅屋后面的草堆里,等候着其他两个好兄弟,却无意间听到了小安和他父亲的对话,一段令他心碎,愤怒,悲哀的对话。
“小安啊!明天就要嫁到大部落去了,阿爸可真舍不得你啊!”
“阿爸,我会把你也接过去的嘛!”
“真是我的好囡囡!对了,一直黏在你身后的巴利安他们三个小子好像很喜欢你嘛!你会也对他们有意思吧?”
“我怎么会喜欢那三个家伙。一个木讷,一个脾气火爆,最后一个就是个残废!要不是在这个小村子里没什么有意思的事,而他们又每天都会拿些新鲜东西来逗我,我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怎么比得上德鲁克,他可是有着大圣的血脉啊!我要是能为他生下一个血脉纯净的娃,那将来在族里还不是呼风唤雨!到时候,阿爸你也能够享福了!我们可不能一辈子呆在这个破村子里!”
“嘿嘿!我的女儿果然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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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利安是含着泪迈步到小安屋前的。
他来时正好撞见了失魂落魄的图尔,图尔将听到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但巴利安仍旧要带小安逃,亦或是说参加一场葬礼,他臆想之中的那个名叫“小安”的少女的葬礼。
“咚”“咚”。
小安开了门,她见到巴利安之后一阵错愕,待回过神来又近乎冷酷地问道:“巴利安,你知道明天是我的什么日子吧?”
“小安,跟我走吧!你跟着那个德鲁克是不会幸福的,他对女人不好,他只是贪图你的年轻和你的容貌而已......”巴利安祈求般望着小安。
小安陡然提高了音调:“请你不要侮辱我的夫君!”
“我们逃吧!”巴利安仍旧不愿放弃,他握住小安的手腕,从未攥得如此之紧,生怕自己一松手,眼前的小安连带着过往的一切都会化为泡沫破碎。
“逃?”阴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尖锐的直刺耳膜。
带着兽牙项链的牛族祭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巴利安身后。巴利安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掌打翻在地。
“违族规者,拔角,处以火刑!”祭祀一脚踏在巴利安背上,轻描淡写地对巴利安的命运下了宣判。
小安怔怔地望着地上的巴利安,心头也不住微酸,往日的嬉笑浮现在脑海之中。
她抬手想去劝阻祭祀,却又蓦地在空中一停,挣扎着又垂了下去,她转过头避过了巴利安泛红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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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初升,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
布尔巴斯迷迷糊糊地从自家床上悠悠醒来,脑子还有些晕沉。
“巴利安违反族规,要在部落处刑台被公开处死了!”戈尔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说道。
布尔巴斯愣了一下,猛地从床上窜了起来,一言不发便冲出了家门。
他狂奔着,跌倒后又爬起,撞破了头,划破了皮也浑然不知,眼泪迎风不自觉地流淌。
震惊,歉疚,懊悔,愤怒,难以置信,一个紧咬着嘴唇忍住哭泣的牛族少年在林间狂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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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个轰动的日子。部落中有人违逆族规,要处以火刑。
上千名牛族将祭台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怒骂着,男人用锋利的石头砸向被钉在木架上的罪人,女人不停地用手指戳着他的脊梁。
这是一群信仰族规的族人,他们或者说族规不容亵渎。
巴利安被被拔去了牛角,凝固的鲜血沾满了他的毛发,身上又不断新添着被石头砸伤的伤口。
他垂着头,已经奄奄一息了,甚至连对疼痛作出反应的能力也丧失了。
“我也有个新娘子,她叫小安。”巴利安嘴唇微动,低声的喃喃着,声音淹没在怒骂和嘲笑声中,“她真的很美,我的两个好兄弟也喜欢她。不过她最终还是和我走到了一起,哈哈!可惜她死了,就在昨晚。今天我也要随她而去了。真不想死啊!我还没成为一名真正的勇士,还没和小安生娃,还没有登上祖山,还没和大家一起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我还没......还没活够呢......”
行刑者举着火把扔到了倒满油的柴堆上,火焰肆意的舔舐着巴利安。
“兄弟们,你们要活着。”巴利安轻声地讲完了这一句,闭上了眼睛,随后便不再动弹,火焰已经吞没了他大半个身躯。
在场所有的人都认为这个还未成年的毛头小子死了,以他的伤势能撑到行刑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就在此时,巴利安又不甘地睁开了双眼,他怒目圆睁!
“小安是我们的!祖山是我们的!”巴利安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咆哮着。
全场寂静了,在他们眼里巴利安是个不容可赦,违逆族规的叛徒,但他们还是从巴利安最后的咆哮之中感受到了什么,那是隐藏在血脉深处的先辈的血性。
无情的大火下一秒便彻底吞没了巴利安,他那狂狷桀骜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族民们顿感没劲,带着一丝狼狈,纷纷散了去。
一个不远处的小矮坡,布尔巴斯放声地哭着,瞳孔中的那堆大火埋葬了他的兄弟,埋葬了他的青春,埋葬了一个懦弱的灵魂。
他仰天大哭着,颤抖着,痉挛着,猝倒在山坡上。
一双大手又将其抗起,伴着一声长叹,迈上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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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爸,我要走了,对不起。”布尔巴斯背着小小的行囊,站在戈尔齐面前。
戈尔齐无奈又欣慰地看着养育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后者眼神平静又透着一丝坚毅,戈尔齐明白自己是拦不住他了,便摇了摇头,挥了挥手。
布尔巴斯望着眼前鬓泛白霜的父亲,也不由鼻子一酸,他决心自己在掉泪前离开。于是他便转身离去了。
他的身影嵌在逆光里,朝着祖山走去,那里承载着他们的梦想,也有着他所需的能够改变规则的力量。
从此以后,村中的老人便再也没有看见过往日顽皮嬉闹的四个活泼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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梯道快到底了。
这座牢狱的最底部的囚室位于地下几百米深处,是用来囚禁能够威胁到整个牛族安危的最为穷凶极恶的罪人,至今已经空置了百年有余。
布尔巴斯走在前头,一如五六年前那般边走边问道:“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参加了勇士选拔,后来就成了这里的鬼。”图尔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不应该去的,不值得。”
“值得。虽然我那时不知道其中缘由,但是也是值得的。我要去巴利安睡着的地方闹一闹,他太爱热闹了,这五年怕是闷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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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一只大脚踩碎了地上的枯枝,继而一个魁梧雄壮的身影踏出了丛林。
布尔巴斯裹着不知名的兽皮朝部落走去。
他的皮肤变成了暗青色,两只粗大锋利的牛角像两把利剑直指苍穹,四肢肌肉虬结如老树根,胸膛上的肌肉如钢铁般垒起,浑身散发着野蛮雄浑的味道。
这是五年生死历练带来的改变,如今布尔巴斯下山了。
五年的时间,部落的一切也已经物是人非,道路变宽了,房屋变高了,街道来往的牛族都注意到了这个“大家伙”,心想着这一定是从某个偏远的牛族村子过来的勇士。
布尔巴斯凭借着记忆朝当年巴利安被处以火刑的祭坛方向走去,对于从四周投来的好奇视线置若罔闻,踏步间便来到了一座庄园的门口。
“止步。这里是圣嗣德鲁克的庄园,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两名手持战斧的牛族战士拦住了布尔巴斯,显然他们也忌惮于布尔巴斯魁梧的身材,因此没有第一时间用武力驱逐,而是想用“圣嗣德鲁克”的名头让这个莽撞无知的大汉知难而退。
原来的祭坛经过改迁,如今已经变成了德鲁克的私人住所。在生存土地并不宽裕的牛族之中,德鲁克一个准勇士却堂而皇之地享有一个占地几十亩的庄园。
“圣嗣?那是什么狗屁玩意儿!”长年未开口说完,布尔巴斯的声音干枯得像个老头。
不过相比之下他的力道就显得有些骇人了,只见他蒲扇般的大手一挥,两名大汉便像苍蝇一般被拍飞出去七八米,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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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今天又被德鲁克殴打了。
这五年来,她彻底发现了德鲁克不仅丑陋年老,还傲慢暴戾,不思进取,甚至还有一些特殊的“癖好”,几个和他一样的妾室都被玩弄虐待致死。而她纵然为德鲁克诞下一女,可因为是个没有继承大圣血脉的女孩,糟糕的情况也并未得到改善。
她又独自坐在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溪旁啜泣,每次被虐待后,她都会忍不住幻想,如果当初选择和巴利安离开的话,恐怕现在会幸福得多吧?
“小安。”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呼唤从身后响起。
小安蓦然回首,仰望着面前如一座小山似的男人。
布尔巴斯揉了揉头上杂乱干枯的头发,脸上仍旧挂着五年前那般憨厚的笑容。
“布尔巴斯?”小安不敢相信眼前的强壮男人会是五年前那个羸弱多病的傻子。
“是我。”布尔巴斯笑得更灿烂了,他温柔的将小安扶起,“跟我走吧。”
“哟!这位客人是谁啊!”这一幕正好被德鲁克撞见。
只见他大摇大摆地踱步到小安身边,极其温柔地道,“小安,这是你熟人啊?也不介绍介绍!”
小安知道这个样子德鲁克已经处在暴怒边缘了,她不敢回话,身子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布尔巴斯也没有开口。
“你倒是快给我介绍介绍啊!”德鲁克一把拉过小安,大手绕过她的脖子伸进她的领口,肆意的揉捏着她的**。
他显然愤怒极了。
“我叫布尔巴斯。”布尔巴斯的声音变得冰冷如铁,杀意从心头陡然升起。
“哦。”德鲁克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随即解开了裤腰带,大手压着小安的头往他的裆部去。
布尔巴斯的手如铁钳般夹住了德鲁克的手臂,令其动弹不得,他对着一旁的小安说道:“你可以和我走,我能保护你!”
小安眼眶泛红,她又面临着五年前那般的抉择,是勇敢地去追逐不可知而生死由天的自由,还是选择屈辱却又高人一等的生活。
“你可以走了,我并不认识你。”小安说罢便主动将头凑了下去。
“哈哈!”德鲁克一拳将仿佛失去所有力气的布尔巴斯打倒在地,大肆嘲笑着,“你可以滚了,老子心情好放你一条狗命!”
“原来那一晚巴利安是这种感受啊!”布尔巴斯苦笑着仰望天空,小安闻言头微微一顿,随即便更卖力地为德鲁克“服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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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天的煞气凝成了实质,化作一道血红之气刺破天际。
布尔巴斯提着德鲁克的牛头迈出了庄园,而庄园外早已集结了牛族部落短时间内能够集结的所有兵力。
十几名祭祀率领着近千牛族勇士将布尔巴斯重重包围,这是可以和人类一支军队抗衡的力量。
“逆贼!你是谁!”为首的红袍祭司大喝道。
“一个想要爱情的魂,一个想要友情的鬼,一个想要复仇的魔!”布尔巴斯将手中的牛头随手扔在地上,一脚踏爆,然后迎着大军走去。
一尊红气缭绕的虚像从布尔巴斯背后浮现,那是多么雄伟的存在啊!
头顶苍穹,脚踏大地,散乱的须发怒风飞扬,犹如神祗一般,在向整个世界怒吼!
大地开始崩裂,布尔巴斯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中朝着他们走去。
一间死寂的密室中,一个干枯的身影猛地从枯坐中惊醒,声音也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这是——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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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尔巴斯自觉地走进了囚牢。
图尔站在囚牢外望着布尔巴斯的背影:“你可以走,我拦不住你,也不会拦你。”
“这处地方对于一个无处可去的游魂来说是个不错的归宿。”布尔巴斯舒缓地坐了下来。
图尔凝视着他良久,最后默默地把牢门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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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我有个新娘——叫小安,还有两个好兄弟,那时候可真幸福。”
黑暗中不再传出声响。 血族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