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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过辰时,孙启远便被手下从热被窝里拽出来,“宁大人在大牢里等你。”只这一句话便让睡意沉重的孙启远,立刻清醒过来,他手忙脚乱穿好衣袍,便跟头流水跑到大牢。
此时宁骑城正襟危坐在大堂上,仔细看着一摞名册,一旁的高健也翻着名册在看。孙启远胆战心惊地走过去,躬身一揖道:“参见宁大人。”
宁骑城头也不抬,鼻孔里哼了一声,算是作答。
孙启远看到宁骑城手里的名册,正是前几日抓捕的白莲会信众所做的名册,这些人仍然押在牢房里,就等着朝廷定夺。高健突然指着名册道:“大人,你看上面有云蘋的名字。”高健说着,把手中的名册指给宁骑城看,宁骑城点点头,他放下手中名册,看着孙启远道:“你可还记得明筝姑娘?”
孙启远一愣,马上想起来:“是莲塘巷的明筝姑娘吗?她不是进宫了吗?”
“不,有人曾在白莲会的堂庵里看见她,你所抓的女信众里,有没有她?”宁骑城问道。
“没有,我认识明筝姑娘……”孙启远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小心地回答道,“这些人里面的确没有她。”
宁骑城蹙眉道:“对于名册上的人,关他们几日,让他们找人作保,并立下字据绝不再听信邪门歪道,交了赎金,便可放人。”
“大人,全放了吗?”高健不解问道,“若是里面有白莲会的头目呢?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问了两天,你们可问出什么吗?”宁骑城冷笑一声,“头目估计早跑了。你现在便去把那个叫云蘋的人给我提过来,我有话问他。”
“他……难道这个人是大人的暗桩?”孙启远惊讶地问道。
“算你聪明。”宁骑城一声冷笑。
孙启远急忙点头退了下去,心想怪不得让把众人放了,原来他早有准备,想到宁骑城的狡猾和阴诡手段,不由提醒自己要加倍小心,这个主子可是比王浩难对付多了。
不多时外面响起铁链叮叮当当的响声,云蘋面色灰白,衣衫不整,脚上拖着两条铁链走进来,他抬头看见宁骑城像看见救星般眼放精光,倒地便拜道:“大人,大人,我有要事禀告。”
宁骑城看了眼孙启远,孙启远会意,走上去吩咐狱卒去了云蘋的脚链。云蘋跪在当地浑身瑟瑟发抖。
“说吧。”宁骑城看着云蘋,急于想从他嘴里知道更多的隐情。
云蘋添了下干涩的嘴唇,缓了下心绪,道:“大人,我发现一个惊人的秘密,我那日亲眼看到了白莲会的堂主,他……竟然是……是……柳眉之。”
“啊!”宁骑城猛地站起身,他盯着云蘋,听到这个石破天惊的秘密,不由震呆在当地。几年里王振和王浩费尽心思想要捉拿归案的白莲会堂主竟然是长春院头牌柳眉之,这也太匪夷所思了。若不是他安插在长春院监视朝臣的暗桩,本是无心插柳,却立了奇功,把一个隐藏多年的大名鼎鼎的朝廷要犯给揪了出来。
高健瞪大眼睛吼道:“云蘋,你可知欺骗官府是何罪?”
“小的岂敢欺瞒?我跟随他多年,他虽说脸上涂着金色油彩,但是那些伪装瞒外人可以,却是瞒不了我。我拿我的人头担保,柳眉之便是白莲会北部大堂主,而白莲会的总坛并不在京城,柳眉之受制于总坛主。那日的大佛会是宣布了一件大事,说是堂主要去四海云游,要招募一些信众跟随他云游,结果大人带人冲进堂庵,搅了此事,但是大人所抓全是信众,堂主和他众护法皆从密道溜走。”
“哈哈……”宁骑城站起身,冷笑着,“柳眉之,我可真是小瞧你了。”
比起宁骑城,一旁的高健更是被眼前之事,震惊得无以复加。得知云蘋是宁骑城的暗桩已是出人意料,而那个柔弱的戏子柳眉之,竟是传说中诧叱风云的白莲会堂主,太不可思议,而这两人他却都相熟,心里不禁一阵唏嘘。
“还有什么?”宁骑城很快恢复常态,转身问道。
“我打听到明筝姑娘的下落。”云蘋道。
“哦?快讲。”宁骑城催道。
“听阿福说,明筝同一个叫萧公子的人住在上仙阁。”云蘋回道。
“好!”宁骑城脸上的阴云一扫而光,露出难得的笑容,他回头对孙启远道,“重赏云蘋。孙百户,云蘋是我的人,你好生照看,不得再委屈了他,待过个一两日随众人一起放了。”
孙启远急忙躬身应下,引着云蘋走出去。
“高健,你带一队缇骑去长春院,我亲自去上仙阁。”宁骑城说完,站起身便往外走。
此时上仙阁已乱成一团。昨日午后柳眉之带着萧天和明筝一去便不知所踪,一夜也未归。撑到后半夜,李漠帆实在坐不住了,天不亮便派人四处打听,林栖和盘阳先后都跑了出去,不久便跑回来,一无所获。
一大早东厂的李东跑过来,告诉他一个消息,更是惊得他六神无主。这李东是帮里老人的侄子,是兴龙帮安插在东厂的暗桩,没有事一般不上门。
李东跑来只为一事,他说:“你们店里伙计阿福被押在东厂大牢,是那日夜里清缴白莲会堂庵时抓捕的,让他去做保,交了赎金便可领回。”李东说完,喝了盅茶便告辞了。
李漠帆叫来林栖和盘阳,便把前后事给他们一说,三人顿觉此事太蹊跷。那日柳眉之口口声声说阿福诓骗云蘋去耍钱,输了钱被扣下,怎么今日李东过来说,阿福在东厂大牢让他们交赎金作保。李东的话若是无误,那么柳眉之便是在说谎,柳眉之为何要这么做?想想他们与柳眉之的几次交往,不由得疑心重重。
“帮主和明姑娘不会出什么事吧?”李漠帆越想越不对劲,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后悔得直拍脑门,“我怎么没有跟着去呢……”
“唉,你们帮主武功一流,明筝姑娘那二把刷子也可自保,他们会出什么事?”盘阳在一旁安慰道。
三人正踌躇,便看见小六抓着一个衣衫破烂的小孩,推搡着来到近前,小六道:“我在门外抓住一个探子,这家伙鬼头鬼脑,甚是可疑。”
小孩是个少年,他抬起头,双眼通红,张着嘴巴,双手比划着,是个哑巴。李漠帆看着这孩子甚是面熟,猛然想到柳眉之两个书童,其中之一便是个哑巴。仿佛昨日明筝走之前还见过他,后来又忽地不见了。
“你可是云轻?”李漠帆心下起疑,“你可知道你主子和明筝姑娘去了哪里?”
云轻猛点着头,漆黑的双眸瞬间涌出泪水。李漠帆激动地抓住他的双臂催道:“快说呀,快说呀。”
“他是个哑巴。”一旁的盘阳提醒道,“生生把人急死。”
“这孩子一定知道什么,没准是给咱们报信的。”林栖道。
云轻双眸眨动着,他突然扬起手臂,比划着写字的样子,嘴里啊呜啊呜大叫。几人眼前一亮。小六手脚快,跑到柜上去取笔墨。
突然,从门口涌进来一群身着甲胄的锦衣卫,大堂里一阵大乱,一些茶客慌乱地择路而逃。宁骑城随后走进来,他挥了下手,对身后的校尉道:“去后院搜。”
李漠帆急忙迎上来,硬着头皮挤着笑脸道:“大人,今日是那阵风把你吹到了这里,小店新近得了上好的龙井,大人要不要尝尝?”
“李掌柜,你看我像是来你这里喝茶的吗?”宁骑城冷冷说道。
“哎呦大人,我这里除了茶还有什么呢?”李漠帆嬉皮笑脸地说道。
“还有从宫里出逃的秀女,”宁骑城道,“明筝在你这里,你快把她交出来。”
“天大的冤枉呀,”李漠帆开始发着毒誓,“大人,上仙阁你随便搜,能搜出那个秀女,我头割给你。”李漠帆说的理直气壮,把胸脯拍得“啪啪”的。
宁骑城耷拉着眼皮瞥了他一眼,李漠帆低下头,发现那个哑巴云轻藏进桌子下面,李漠帆急忙给盘阳递个眼色,盘阳比那个一根筋林栖聪明多了,一点便透,盘阳跟着云轻钻进桌子下面。
宁骑城没有搭理李漠帆,悻悻地向后院走去。大致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宁骑城在后院无果而归,一众人马匆匆而去。
李漠帆见锦衣卫的人走了,便把云轻从桌子下面拉出来。小六也拿着纸和笔跑过来,大家神情严峻地盯着云轻。云轻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笔,看得出他从未拿过笔,一只手笨拙地紧紧地攥着,在一张白宣上,费力地画了一个方块,在里面横着画几笔,竖着画了几笔。然后默默看着大家。
“你这画得是个屁。”李漠帆急的上了一头火。
“我看像是一个笼子。”一旁小六叫道。
云轻突然抓住小六,猛点头。大家惊讶地重新向白宣望去,确实像一个笼子,众人大惊,瞪着云轻。
云轻突然跪倒地上,双手扶地,额头猛叩地面,发出“咚咚咚”的响声,片刻后,云轻头上鲜血直流,云轻的举动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大家不再怠慢,李漠帆急忙扶起他,大声道:“孩子,我们相信你。”
云轻站起身点点头,脸上全是泪,泪和血混成一片。云轻拉住李漠帆往外拉,李漠帆突然明白过来,他预感到这个哑巴孩子一定知道什么,或许他知道萧天和明筝姑娘的下落,不管是真是假,总比在这里傻等强。他回头大叫:“有口气的都跟着走。”
众人跑向马厩,纷纷去牵马。 狐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