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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呀……”柳眉之猛地摇晃着铁栏栅,大声吼着,接着弯身把脚下的笔墨纸张,一件件砸向宁骑城,然后抓住栏栅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响。
“来人,”宁骑城闪身躲着,墨盒里墨汁还是溅出来,溅到他崭新的飞鱼朝服上,令他大怒,他指着一旁校尉道,“把他拉出去,让他长长眼。”
‘长长眼’是行话,校尉马上心领神会。狱卒打开牢门,另几个校尉提着铁链子走进去,兜头拴住柳眉之便拉了出去。高健本想相劝,一看宁骑城阴沉着脸,也不便多言。他并不傻,知道已经给足了自己面子,把柳眉之晾了几天,今天又好言相劝,他柳眉之不知好歹,也怪不得别人。只得叹息一声,跟在后面。
两个校尉绑着柳眉之,开始柳眉之还挣扎,但是那粗重的铁链压到他脖子上片刻,他便浑身无力,哪里还能动弹,只能像狗一样被拉着走。
走道前方一片空地,墙壁上插着火烛,一路摆着各种质地的刑具。柳眉之以为只是刑具,离近才发现,每个刑具上都有人,只是被扒光了衣服,只留下一片布遮盖性器,肉体的颜色和刑具混为一体了,这些人个个骨瘦如柴,行将就木,看得人不由得胆战心惊。
离他最近的是三个站笼。以前曾在长春院听客人当趣事讲过,如今活生生摆在眼前。只见笼口上卡着那名囚犯的脖子,站笼尺寸有限,囚犯站不直,只能微屈膝勉强撑着。他从这名囚犯面前经过时,看见他双腿颤动,眼神迷离,其痛苦之状让人触目惊心,不忍直视。另两个站笼里,囚犯脑袋低垂,双臂乱晃……柳眉之忙闭上眼,双腿一阵发软。
再经过那些酷刑场面时,柳眉之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感到头重脚轻,几乎站立不住。最后,铁链拉着他走进一个充斥着血腥气的房间,他被锁到一个宽大的木椅上,柳眉之知道他所坐的木椅也是个刑具,再看四周皆是闻所未闻的各种刑具,墙角还有一个灶台,火红的木炭在里面“噼噼啪啪”地燃着,想从这间阴森可怖的牢房里活着出去,看来比登天还难。
盏茶功夫,宁骑城换了身便装走进来,径直坐到了木椅对面的桌案后面。宁骑城不动声色地端详着柳眉之,与刚才牢房里的疾言厉色相比,此时的柳眉之已虚弱的如同一摊烂泥。宁骑城并不感到意外,参观过他的牢狱刑具的人一般都是这样,毕竟人还是血肉做的。
“你想知道是谁出卖了你?”宁骑城开门见山地问道。
柳眉之面色惨白,嘴唇轻颤,他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我很乐意告诉你,是你的仆役云蘋。”宁骑城嘿嘿一乐,“他早已为我所用。”
柳眉之抬起头,迟疑地摇着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古怪地瞪着宁骑城:“不可能,他……他怎么可能……一定不是他,不可能,他是我从大街上捡回来的,他能活到今天全靠我,他不会出卖我,肯定另有其人。”
宁骑城干笑了两声,一挥手,吩咐属下道:“把云蘋带上来。”柳眉之警惕地盯着宁骑城,不知他到底耍什么手段。不多时,走廊传来一阵阵铁链的叮当之声,接着四个校尉一人手里拉着一根铁链,铁链中间拉着一个黑乎乎的类似兽类般狰狞的怪物,圆咕隆咚,蜷缩在一起,看不出首尾。随着校尉四根铁链把这个东西拉进屋,屋里便充斥着一股腐臭气味,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云蘋……抬起头来……”
“宁大人,你饶了我吧,你让我做的,我全做了,我要解药,给我解药吧……”云蘋嘶哑着嗓音咆哮着,在地上滚成一团。
柳眉之听出是云蘋的声音,待他仔细看铁链中间那物,不由惊得毛骨悚然。这物滚到宁骑城面前,坐到地上,只见他全身呈黎色,皮肤龟裂开,似暑天干裂的土地,并结成硬甲。头发已脱光,似**般可怖,怪不得看不出首尾,人不像人,比鬼还不如。那结满硬甲的脸上,一双眸子发出绿光,他盯着宁骑城,连滚带爬骨碌到宁骑城桌前,四个校尉忙拉紧铁链,把他拉回原地。
云蘋这时看见柳眉之,突然大笑着向他扑来:“是我告的密,你杀了我吧,杀了我……”
一股恶臭向柳眉之扑面而来,柳眉之侧身回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呕吐不止,几乎把胆汁都吐了出来。
宁骑城一摆手,四个校尉拉着云蘋往外走。
云蘋挣扎着,咆哮着,身上的鳞片扑簌簌往下掉,他疯狂地想撞墙,却被四个校尉用铁链由四个方向把他固定住了。这时,柳眉之才发现,那四根大铁链子竟然是穿骨而过,由双臂双腿的骨中穿过。云蘋回过头,双眼变成蓝色,像狼一样啸叫:“嗥……”云蘋的啸叫声响彻整个牢房,在走廊回荡……
“宁骑城……”柳眉之浑身打颤,他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你不是人……”
宁骑城把两只腿搭到桌案上,悠然地答道:“我帮你收拾背叛你的人,你却骂我,唉,好人真是难做呀。”
柳眉之喘着气,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恐惧,看来在这里求死也变成了一种奢望。他放缓语气,像个斗败的公鸡,几乎是哀求道:“宁大人,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
“云蘋吃下的丹丸,便是那江湖上传闻已久的天下第一毒,铁尸穿甲散。”宁骑城收回双腿,猛地站起身说道,“它可是出自天蚕门祖师之手,这丹丸之所以让人闻风丧胆,便是由那天蚕门祖师让人毛骨悚然的发明,他把死人身上的尸虫整盅纳入药方,服后并无异样,只是月余之后,如不服用克制尸虫的解药,那尸虫便会在人体内盘结生长,破肤而出……云蘋三个月未付解药了……想不想知道以后他会变成何种模样?”
柳眉之听到此几乎彻底崩溃,他双腿打颤,吐了一身,小便失禁,尿水顺着衣角滴到地面上。
“嘿嘿……”宁骑城一声冷笑,“我当是什么大人物呢,不过如此……”宁骑城从桌面端起一个木匣子,走到柳眉之面前,轻启匣盖,只听“啪”一声,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枚乌黑的大药丸。
柳眉之惊恐万状地大叫:“不,我不吃……”
“那你是愿意跟我合作了?”宁骑城明知故问道。
“我说……我会把我知道的全告诉大人……”柳眉之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面色发灰,眼神发直,身体不住抖动,他添了下干涩的嘴唇,说道,“白莲会有四大堂主,一个总坛主,四大堂主分布在四个区域,东西南北,我是北部堂主,其他几个堂主,我只见过东堂主,去年他进京取银子时,我宴请过他,其他人没有见过,在总坛之间一直有白眉行者联系,他是十大护法之首。”
“没了?”宁骑城拧眉沉思。
“我手下有四个堂庵,你率人捣毁的是其中之一,还有三处,不在京城,二个在直隶,一个在山东。”柳眉之喘口气,胆怯地望着宁骑城。
“还有呢?”宁骑城显得有些不耐烦。
“大人,知道的我全都说了,”柳眉之不安地看着宁骑城,绞尽脑汁,突然他又想到一事,说道,“还有……那个萧天,他的身份是兴龙帮帮主,上仙阁掌柜也是他的人。”
此话一出,宁骑城探身望着他,眼睛狡黠地眯成一条缝,突然,宁骑城爆发出一阵大笑,饶有兴致地从桌案前走出来,在柳眉之面前踱着步,“兴龙帮……帮主……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每次见到他,总觉得此人很是莫测,而且,明筝姑娘一直跟着他……柳眉之,”宁骑城逼近他,脸色阴鸷地问道,“除了这两个人的底细外,你可认得狐族,你与他们有来往吗?狐山君王你可识得?”
“我与他们没有来往,对于狐族,我也是在坊间听人说过。”柳眉之一直摇着头。
一阵冷笑后,宁骑城说道:“好,那便说说那本《天门山录》吧?”
柳眉之额头上的汗直往下掉,他喘了口气,道:“是我从高健口中得知有此书,又从他口中知道你嗜酒如命,便派白莲会的护法跟踪你,在酒肆往你酒里下药,盗得此书。”说完,柳眉之晃动着手上的铁链哀求道,“大人,你要放我出去,我让明筝默出《天门山录》交给你,决不食言。”
“哼……”宁骑城冷笑一声,“这个不劳你动手,我自己会干,不过,你说萧天是兴龙帮帮主,这倒是让我很意外。听说你对萧天下手啦?”
“他抢走了明筝,”柳眉之神情痛惜,有些语无伦次,“我同明筝一起长大,是我一直守在她身边,如果他不出现,明筝怎会如此待我。”
宁骑城斜乜着柳眉之,脸上挤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问道:“她如何待你?”
柳眉之垂下头,嘴里嘟囔了一句:“形同陌路。”
“那个萧天竟然在你的虎笼里活下来了?”宁骑城很是好奇地问道。
“他被兴龙帮找到,救了出去。”柳眉之长叹一声,“是我一时优柔寡断,本该一剑了结,反而害了自己,以后兴龙帮也不会放过我。”
“这么说来,倒是我抓你进诏狱,反而救了你,免了兴龙帮的追杀了。”宁骑城点了下头,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在柳眉之面前来回踱了几步,然后转回身道,“柳眉之,你若是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咱们今日的谈话便到此,你回去想想,想起什么再告诉我。你今日的表现令我很满意,我会吩咐牢头,你今日的牢饭加菜加酒,并添上一份肉包子,你可满意?”
这时,宁府管家李达在一名校尉的陪同下走进来,李达直接走到宁骑城身前,附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宁骑城脸上掠过一丝慌乱,宁骑城向李达递了个眼色,李达退了出去。
柳眉之眼巴巴地看着宁骑城,本想再多说几句,但宁骑城一挥手,对身后的狱卒道:“押回牢房吧。”宁骑城目送柳眉之走出去,又说了一句,“好好用膳,我会吩咐牢头对柳公子好生看待。” 狐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