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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珍听说要将指挥部设在奇台,第一个就跳了起来。沾着两手面,就从伙房窜出来嚷道:“就设在孚远咋咧?两县离得几十里,沟子(屁股)一磨就到咧,能耽搁啥事哩?倒是你的胃,见你上个月还在吐酸水。住在家里,早晚我们也好照顾么。”
娟子忙放下虎子的破袜子,嘟噜着嘴嘟囔道:“就是么,给你说还不听,自个作践自个。”
祥子微微一笑,轻叹一声说:“我是想奇台的地理位置比孚远重要,吾斯曼首先攻击的可能性比较大些么。”
正在犹豫,虎子笑嘻嘻的凑过来说:“现在电台电话都方便,奇台和孚远没有距离感。”
祥子温和的瞅了虎子一眼,关切的问道:“腿脚真的好利落咧?能骑马么?”
虎子听说,俏皮的在原地蹦了几蹦,面显天真地说:“您看早好咧,这回还要和您并肩作战哩。”
祥子疼爱的瞅了他一眼,略有所思的说:“你对这次行动有啥想法哩?”
虎子精神一振,像是胸有成竹似的说:“关键是要设法摸清吾斯曼的路数,他在暗处,我们却在明处。人家清楚我们的动向,而我们对人家却是两眼一抹黑。”
说着,神情诡秘而又略显兴奋的样子道:“所以,我们就来他个以暗制暗。大队人马在城里按兵不动,派出少量精干人员化妆搜山。只要吾斯曼一露面,就紧紧咬着不放。他走到那里,咱就打到哪里。就不信,他像孙悟空有七十二变哩。”
祥子面含欣慰的笑容,静静的瞅了虎子一会。点点头说:“行呀!小子长进不小么。”
于是,一个以静制动的抗匪计划,便在祥子的脑海里,渐渐形成。
祥子通令下去,让东三县的剿匪干警,全部装扮成打猎的或是收干货羊皮的,暗暗的深入了山区。茫茫大山吞噬着一切,也隐藏了一切。
撒出去的人手,像石沉大海般没一点消息。见祥子闷坐在炕上不啃声,娟子边抹桌子边面带微怨的嘟囔道:“你说虎子这娃,出去都三天咧,赖好有个消息么,咋连一点声气都没有哩。”
淑珍把沏好的盖碗茶摆上桌,淡淡的瞅了娟子一眼说:“奇台木垒不是也没来消息么?吾斯曼那货鬼的很,哪就容易找到哩。”
见两个女人掐上了,祥子轻叹一声说:“没消息,也是好消息。说明吾斯曼眼下还没有大的动静。我们就来他个守株待兔,看他能熬多久。”
娟子懵愣了一下,自语般的嘟囔道:“这年关眼看就近咧,他窝着不露面,让人连个年都过不安稳。”
祥子微微一笑说:“吾斯曼心野的很,既然放出咧话,就一定有所动静。至于咋个动法,还让人一时琢磨不透,也只有静观其变咧。”
正说着,只见虎子派人来说,在贼沟一带,发现三三两两的哈族背着枪,朝后山移动。
祥子一时来了精神,他沉思片刻,立刻派人通知整装待命的干警,连夜秘密前往贼沟待命。同时,通知部队,在大东沟一带布防。他要和吾斯曼在前山来一场伏击战,决不能让战火的硝烟,燃进刚刚平静不久的小城。
虎子组织干警,像上次摸查青帮残余一样,装扮成打猎的或是收干货的,在山里沟叉转悠了两天,也没看出丝毫蛛丝马迹。
太阳刚偏西,虎子和小王不知不觉的转悠进了贼沟。在村头小店买了点吃喝,歇了歇脚。虎子突然想起了包家老二,也不知那货现在咋样了。于是,便精神一振,径直朝包家走去。
自从包家老二窝藏包庇青帮残余受到牵连,被带进了看守所。按说也能判个一年半载的,但虎子念在包家媳妇提供了重要线索,加上包家老二事后配合积极,主动交代。就在一番批评教育后,释放了他。
包家老二感念虎子的恩德,还和媳妇一起,拎着两只肥胖的雪鸡,来家答谢过。
包家两口子见是恩人来了,慌忙让进屋,二话不说就从笼子里抓只鸡,炖在了锅里。
闲话了一阵,虎子声音平和的问道:“最近,有没有遇见成群结队的哈族出没?”
包家老二见问,不加思索的说:“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咧。昨儿后响,我到南梁顶子看下的兔子扣,见三四个哈族朝后峡走咧。回来的路上又碰见三个哈族,也朝那个方向走咧。今儿一大早,我从梁顶弄只兔子回来,还没下坡,就见四五个哈族又朝后峡走咧。只见他们进去,不见人出来,也不知在日啥鬼哩。”
虎子面显兴奋的说:“你去过后峡么,里面有几个出口?”
包家老二略微沉思了一下,面显肯定的说:“我还是三年头里进去过,本想弄只大头羊回来过年吃,倒霉的遇到咧马熊,还差点儿没把命给搭上。”
说着,包家老二自嘲般的笑笑,接着道:“要是不翻松洼,出后峡也只有三条道。朝南穿过冰大板,直通吐鲁番。朝西出峡口直通大东沟。再就是贼沟这条小道咧。”
虎子沉思良久,若有所思的说:“这里有会说哈语的人么?”
包家老二略显兴奋的一拍大腿说:“我就会么,打小和哈族巴郎子(小孩)一搭放羊,学咧一口的哈族话,人家都说我是半拉子哈族哩。”
虎子欣慰而略显兴奋的说:“真是天助我也。”说着,目光热切的瞅着包家老二说:“敢不敢和我去趟后峡?”
包家老二先是懵愣了一下,继而迟疑的瞅着虎子,肥厚粗糙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竟一时没说出话来。
正在此时,包家媳妇端着大盆鸡肉炖兔子,笑盈盈的走来。
边将肉盆放在桌上,边朝包老二微怨的白了一眼道:“人家政府让你办事,是把你当个人看哩,你还拿捏个啥哩。由政府的人在,你还怂个啥哩?”
包家老二目光闪烁的瞅了瞅虎子,神情略显羞愧的说:“莫麻搭(没问题),你说咋整吧。”
虎子微微一笑说:“得先弄两顶哈族帽子。”
包家老二微微愣了一下,正在迟疑,媳妇兴冲冲的凑过来说:“帽子有的是,你忘咧青帮那伙人用过的帽子咧?”
包家老二像是猛然惊醒,一拍大腿说:“不说我还真给忘咧,有三个青帮就是装扮成哈族人模样来的。帽子还扔在草棚上哩。”
虎子欣喜一笑说:“太好咧,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说着,满怀信心的瞅了包家老二一眼。声音平和的说:“明儿你我就装扮成哈族,摸进后峡看个究竟。”
说着,冲小王关切的瞅了一眼道:“吃过你先眯一会,后半夜出发赶回县城。送过消息,顺路通知大有乡的民兵,趁夜转移到大东沟待命。”
于是,一场山区歼灭战,正在悄然的拉开了序幕。
山区的寒风,虽然没有山外那么的凌冽。但茫茫单调的白色,在阳光热情的照耀下,宛如一面崎岖凹凸的魔镜,追逐着人的眼睛无处躲藏。
虎子强忍着两眼的不适,怀里揣着茶色水晶眼睛,也不能戴。因为,自己现在是哈族装扮,而哈族一般是不戴眼睛的,他们打小就习惯了这种环境。
翻过两道浅沟,纯白的世界,突然显出一道灰黑的豁口。远远望去,宛若一对呲牙相对的马熊,傲立在那里。
包老二紧赶一步,抖着沾满胡须的冰碴子。略显胆怯紧张的说:“前面就是隘口,进去朝右转,就是后峡咧。”
虎子像是来了精神,胡乱抹了把满脸的冰霜,略显兴奋的说:“我们得进去看看。”
见包家老二面带难色,便微微一笑道:“莫麻搭,现在咱两个是他们的人么。”
正说着,听得身后传来渐近的马蹄声。包家老二面显惊慌的瞅了一眼虎子,声音有些结巴的说:“他...他们...来咧。”
虎子回头瞄了一眼,轻蔑一笑说:“记住,你现在和他们是一伙的。不管他们说啥,都要轻松应对。尽量少搭话,一定不能露出马脚。不然,就白来咧。”
见包家老二微微点了点头,虎子冲他温和一笑,投以鼓励的一瞥。
身后的马蹄声显得急促而杂乱,不多时已能闻到哈族人身上特有的膻味。
虎子暗示,不要回头看,依然不紧不慢的朝前走。五匹马带着飘舞的雪花,从身旁擦肩而过。其中一个身材魁伟的中年人,回头狐疑的瞅了一眼。没好气的嚷嚷道:“巴图尔早到了,还不来快赶路。”
包家老二慌忙点点头,说:“让马缓缓气,随后就赶过去。”
那人嘴里嘟囔了句听不清的话,便扬鞭催马,风风火火的消失在渐渐清晰的隘口。
虎子见身后再无人影,便也放马跟了过去。一进隘口,有个硬弯。峡谷的深处,依山坐落着二十几个毡房。毡房周围人影绰绰,马匹成堆。
原本白色的世界,已被人马踩踏的斑斑驳驳。阳面的山坡上成群的牛羊,在悠闲地吃着草,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不久将会成为那群人的碗中肉。
虎子未敢久留,使个眼色两人便匆匆的退出了隘口。
来到一处沟叉,祥子狐疑的瞅了眼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大山。目光坚决的盯着包老二,声音沉稳的问道:“有没有小道上山?”
包老二先是猛地惊愣了一下,继而,目光闪烁的吱唔半天,也没说出个囫囵话来。
虎子心里一急,伸手拽了他一把,神情焦急而又威严的说:“到底有没有?”
包老二神情略显慌张的嗫嚅道:“有...有是有哩...就是太悬不好走,弄不好要死人哩。”
虎子淡然一笑,目光冷峻的说:“要是踏摸不清人家的路数,万一哈匪从贼沟杀出,甭说你我,就连村里老少也怕是活不了。”
见包老二神情恹恹的垂下了头,虎子精神一振说:“走吧!这活干好咧,给你弄些奖励。”
包家老二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默默地朝前走去。
顺着跌宕起伏的山脊阳洼,在疏密不等的松树掩护下。虎子二人艰难的摸到了靠近山脊的顶端。
眼前,冰雪茫茫,寸草不生。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勇气和耐力。
包老二胆怯的瞅了虎子一眼,被冰碴围成个井口似的嘴巴,颤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
虎子明白他的意思,因为,一旦从这里滑下,眨眼间便被陈年的积雪吞噬的无影无踪。所以,他们是在用生命来前行。
巍峨的山峰,在绝迹生命的顶端,却出人意料的展现出了平坦的胸怀。
先到的阳光,亲热的吻出片片晶亮闪光的冰壳,倒给单调寂寥的世界,平添了几分迷人的色彩。
摸上一道浅坡,眼前豁然一亮。宽阔富饶的后峡,便尽收眼底。
袅袅的炊烟和忙忙碌碌的身影,说明现有的毡房都已住上了人。每个毡房按十人计算,目前山下至少有二百人。并且,还在逐渐增加。
见此情形,虎子在兴奋之余,内心砰然一动。一场出其不意,围歼哈匪的雏形,便在脑海里渐渐形成。 乱世情缘漫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