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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日丽风和,风轻云浄。
王府垂花门内,千树桃花争相竞开,和盛繁娆,桃林东面掘一池水,邻水而建,水榭小筑,水榭旁边的海棠花早已清甜绽放,姿繁烨茂,迎着春日特有甘甜气息,疯狂滋长,红白交接,宛若一片花海。
一早,新婚的晋王夫妇便款款来到刘太夫人所居的澄辉堂,俯身下跪,拜别长辈,后得了刘太夫人再三叮嘱,这才相携出门前往唐宅而去。
澄辉堂静下来后,侄女玉落亲沏了一杯碧螺春,呼气吹走蒸腾的云雾,交到刘太夫人手中,轻声问道:“姑母瞧着如何?”
刘太夫人掩嘴而笑,声音宛若金铃撞击,声声清越,“我瞧着甚好,玉落,要我说何必多此一试,他们唐门一腔忠烈,教养出来的姑娘能差到哪里去,昨日,你与鲍妇唱和,非要我试上一试,这不,昨夜锦盈已然让丫头报于我了,说是那阮娘身体不虞,怕院中吵闹,便自己做主让院子的其他人移了出去,我瞧着甚好,既没贸然发落了那王偌儿,闹得人心惶惶,又可震慑那些不安分的莺莺蝶蝶,进退有度,处置得宜。先头你鲍嬷嬷还担心这丫头镇不住场,如今看来也可安心了,待她回来,我自将这管家之权交予她,也算功成身退,往后侍侍花,弄弄草,养养鱼,涂涂画,闲然自在,也算是一乐事。”
鲍春莱与卓玉落对视一眼,眉间微挑,上前,福身一礼,道:“太夫人所言甚是,只是奴婢以为,他们夫妇二人,正值新婚,难免如胶似漆,若是过早揽了管家这些琐事,终日埋于此,定会减少他们小夫妻的独处,且太夫人您不也一直想早日抱得孙儿,含饴为乐,乐哉逍遥,若为此故,只怕您还须斟酌,还要再辛苦个几年才是。”
刘太夫人眉眼弯弯,“你说的甚是。”想了想,转身以手轻拍鲍春莱交叉的手面,眉头拧道:“只是如此,先头我提过的,想让鲍妇你还乡之事,便须再往后推了,我最是不耐这些俗事,说是管家,其实辛苦的还是你与缪妇,说到缪妇,也不知她那儿子的病如何了?已近一月音讯全无。”
鲍妇身子站得笔直,唇角带笑,“太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奴婢一粗鄙庸碌之人,能得太夫人如此赏识,是奴婢的福气。”
卓玉落上前接过侍女手中的美人锤,有一下没一下的为刘太夫人捶打着,状似无意的叹了口气道:“表兄能得如此佳人,自也是福泽绵长,后运无穷,只是昨日那王偌儿遣人来寻我时,实在是字字泣泪,声声如诉,我却念着姑母,没亲去颜养斋为她说上一句话,心里总是自惭恼悔,姑母,如今就这么将人给锁在院子里,我也是心疼难忍,毕竟也算是伺候过表兄的,那王妃嫂嫂纵然真是出自将门,也不该这般悍妒吧?”
刘太夫人挺直身子,拧眉想了片刻,心头犹疑,支吾道:“应当…不会如此吧?昨日的事本就是那阮娘以下犯上,被主纵的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用性命威胁主子,要我说不活活打死,也该寻个牙子远远打发了去,如今能让她好好躺在揽月阁养伤,已然是锦盈那丫头格外开恩了。”
卓玉落撇撇嘴角,见刘太夫人饱含疑虑的墨眸望了过来,忙扯开一个笑容哄道:“姑母说的是,不过我听鲍嬷嬷说,在她去之前,那主仆二人已然在院中跪了多时,虽说咱们也是存了心思静观其变,可她若是真有威势,自当能自行让那主仆退去,何必还让鲍嬷嬷搅了进来,白白让姑母担了这不慈的名声,且话又说回来,表嫂瞧着那王偌儿碍眼,便这样雷霆而示,若是以后表兄再看上了其他的女子,她岂非也要如法炮制?表兄堂堂一州亲王之尊,难道竟要一辈子守着她一个过日子?传出去,岂非让那些同宗的背后笑话?”
刘太夫人眉头深色更浓,点了点头道:“我落儿说的也有道理,你姑父膝下单薄,香火不继,及至撒手而去,也只得琛儿这一根独苗,这繁衍后嗣,芝兰绕膝之责自是应当一肩力挑,我瞧着锦盈那丫头柳亸花娇,身形款款,也不像是个好生养的。”她顿了顿,又俯身说道:“如今他二人才刚成婚,我不便说什么,且慢慢瞧着吧,若是锦盈那丫头真的得嗣艰难,我定要好好寻摸几个好生养的,放于琛儿院中,千重万重,自是什么也及不上我晋王府的子嗣更重。”
卓玉落抿嘴而笑,像一朵盛开的娇花,姿态繁妍,淑丽昳美,若精笔画就,隔了半晌回道:“如此甚好。”话毕,垂首敛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边,锦盈已然乘坐着王府的马车来到了唐家垂花门外,今日负责接待他们夫妇的是早已退居二线的许巍。
与二人见了礼,便招手吩咐了几个力大无穷的仆妇开始从车上往下卸礼,吩咐完毕,一路引着二人去往垂花门内。
一行翠柳悬钓,松柏长青,已过三日,抄手游廊双侧葳蕤花树上的红色彩绸依然鲜亮如初。
进了上房的正堂,仆妇置了蒲团,锦盈和刘琛二人挺身跪于其上,行了大礼,献了新茶。一家人围着说了一会话,唐玠便道:“盈儿三日归宁,阖家之庆,你次姐如今已随着原家儿郎赴往任上,走的匆忙,便也未知会与你们,今日凝儿携着夫婿也已回门,只是不巧,方才等你们不到,先去了淑仪阁,待会他们回来,你们姐妹姑嫂的也好久未见,自可促膝长谈一番。”
锦盈乖巧称是。
正在此时,门外小丫头高声报称:“大姑奶奶、大姑爷安好。”随之,锦帘晃动,迈步而入一男子,修长挺拔,脸狭眉深,面白若傅,唇角如云,一笑动,两方翘唇向着双面颊畔延伸而去,乍然目视,还道是个哪个道观里修仙的修士。气质极郁,但眉眼生的极艳,是以反倒硬生出几分女子才有的温婉。
他上前一步,捣手行礼,口中唤道:“小婿拜见岳父岳母。”
唐玠招手唤他起身,抚着下颌上的美须微微一笑,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女婿也是十分满意。
那萧大公子名唤硕岑,墨眸一转,面朝着刘琛的方向执手稽了一礼道:“王爷安!”
刘琛忙回了个平礼。
双方见礼之后,唐玠指了唐宴、唐启、大姐夫萧硕岑同去外院书房谈话,唐时自顾回了屋子奋进读书,是以,宛茵居内便余小林氏、唐大奶奶、堂二奶奶、宛凝和沁瑶等人与锦盈叙话。
唐大奶奶阮文征性格爽利,望着刘琛离去的方向开口道:“早就听闻这晋王殿下气宇轩昂、仪表堂堂,今日一见果然是眉眼俊俏,似画中而来,五妹妹好福气。”
二奶奶淼雎州性格腼腆一些,想着多说两句好话,偏偏话到了嘴边便开不了口,憋了许久,只轻点了点头,道:“大嫂子所言极是!我也瞧着这五妹夫好的很!”她早在年伊始便嫁了进门,无奈自己性格天生柔弱,平日里除了同这个爽利的大嫂子会多说几句话,见到小林氏往往是连头都不怎么敢抬的,更遑论如何增进婆媳情分,说完,还望了首位一眼。
锦盈本也不是长袖善舞的性子,见唐家上下望向她的眼神无一不诚,也乐得和几人说笑玩乐,便开口回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谬赞’云云。
女人一多,话就如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下,再加上女子对于衣衫首饰天生钟爱的拳拳之心,不一会儿已从干巴巴的客套寒暄转到了洛阳城中近日最流行的胭脂水粉、盒香膏脂上去。
“六妹妹这次从宫中又带了内务府新调的胭脂,刚一回府便派人送到我院子里去了,你们瞧瞧,我这脸是不是比平日里更光洁了几分?”
淼雎州细细观察了一番,点头回道:“这胭脂纯透净彩,一抹即匀,果然是比以往的要更好用一些。说这话,我可还没跟六妹妹致谢呢!”她今日出来的早,想着早点给公婆请安,以免对上了锦盈归宁,显得唐突,是以便草草洗漱出了门,那盒胭脂还未来得及用。
沁瑶急忙摆手,将头摇晃的似拨浪鼓,“嫂嫂们太客气了,且这胭脂乃是二公主所赐,我不过顺手带了回来,不敢居功,两位嫂嫂喜欢用便好!”说着,蹙眉瞄了锦盈一眼。
锦盈拾起桌上的胭脂盒,盯了半晌,这才抬头对沁瑶莞尔一笑,“五姐姐也多谢妹妹了!”
沁瑶一怔,继而笑的眉眼弯弯,这点子胭脂盒膏,她前几日便得了赏,本也不愿拿出来献宝,想着锦盈现在贵为王妃,伸手跟内务府讨个小玩意也是手到擒来,她自惭于这点子东西拿不出手,也就偃了心思,谁知,今日下人报锦盈进了门,她还是鬼使神差拿了出来。耳边又想起母亲的教导:“你五姐姐以县主之尊嫁入王室之门,你日后要日日自勉,定要比她更有出息才是。”
沁瑶与这个姐姐十几年未见,本来也无甚攀比,但近日母亲整日念叨,像只嗜血的蚂蟥生生透过皮骨钻入心内的血脉之中,咕咕饮血,她自问多少也听了几分,如今再看,姐姐上身罩着百蝶簇花衫子,下着浅蓝挑线裙子,头梳单罗发髻,鬓边一支海棠珠钗,双耳莲米大小的珍珠耳珰,光辉普照,艳丽夺目,宛若精笔画就,令人折服。
如此出色的女子就坐在自己面前,与姐妹兄嫂,嫡母嫡妹婉转交谈,形随体移,发亮的耳珰洁白如玉,时不时的密密敲在白若茕骨的颊畔,使得女子嘴角弯起的月牙弯弯,如同天上倒影。
沁瑶忍不住开口止道:“五姐姐,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
屋内热闹的气氛因这句不合时宜的话,戛然而止。沁瑶这才回过神,不自觉红了脸,但眸底深处的韧色更浓。
小林氏峦眉微皱,方想开口制止,便听锦盈笑道:“巧得很,我也有话单独要跟六妹妹说。”又冲着身后的绯红道:“去把我准备好的礼物拿上,咱们走趟六妹妹的屋子。”说完,款款对着小林氏福了一礼便随着沁瑶入了她的闺房。
众人见她们姐妹情深,自是不疑有他,唐大奶奶甚至对着小林氏娇笑:“昔日我在家中也有一聊得甚好的姐妹,虽不是一母同胞,但比之感情更笃,母亲好福气,以后她们一个县主,一个乡君,互相扶持,咱们唐家定能蒸蒸日上,为全洛阳名门中的闺秀做个好榜样。”
人人都爱听好话,小林氏自也不外如是,笑的一派春花秋月,夏日冬雪。
又望了望坐在雕花扶手椅上发呆的宛凝,口气不悦道:“大姑奶奶嫁入侯府已近一年,前几日我于宴上会过一次你的婆母,听她说你似是郁结不舒,近段日子前前后后找了十几个大夫进门瞧病,可是身子有什么不爽利的?”
宛凝眼睛微酸,忙小声回道:“回母亲的话,并无!只是孩儿甚是想念姨娘,前些日子又…又感了些风寒,是以身体乏力,一直未能痊愈,想出外踏青,婆母又不允准,一时心绪起伏不定,这才郁结在心,似病势缠绵,如今已然大好了!”
小林氏眉间微霁,神色平静下来,随口道:“如此就好!你以庶女之身嫁入侯门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辗转难得之姻缘,如此天赐良缘,定要细心呵护。这身子还是要争气些的好!”
“那日我见你婆母郁色凝眉,虽未言明,但应当也是盼望子嗣的,若是你身子不利,便该早听婆母的话,大度些,让她为萧大姑爷甄选合适的女子充入后宅,以求尽早延绵子嗣,你身为嫡妻,纵有不快,也不可强行阻挠,若是心中实在不郁,不若就将贴身跟着你的妆心和雨秋,也开了脸,收在身边,如此也能将这后宅牢牢抓在你的手中,且不可因一时意气,顶撞婆母。”
阮文征和淼雎州心中清楚这是婆母在提点这个小姑子,但说到底,让女子从心底愿意为丈夫广纳二色,实在不是什么让人心里舒服的点子,是以两人便都闷头不语。 君家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