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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锦盈小声道:“找到了。”
洁绿一看,竟是一桶桶的粗制面粉。
唐锦盈复又起身,颤颤悠悠地从灶台前将一块块的黑炭放在地上,随手取下那些庖厨已然发黑的襜衣,将黑炭裹住交给身旁一护卫道:“劳烦大哥将这炭碾碎,越碎越好。”
唐启瞪了她一眼对那护卫道:“按她说的做。”
“我只要人,众人若是不反抗,自不会流血。”黑衣领头身上披风猎猎作响,不紧不慢地说道。
“唐将军一生镇守陕南,功劳甚大,若是其一双儿女跟随我到北境为客数日,见我大好河山,增益阅文见识,唐将军必心甚慰。”
唐锦盈一晒,这人真是实在,开门见山不绕弯路啊!
唐启啐了一口怒回道:“什么北境山水,俱是我大禹国迤逦国土,被你们这群乱臣贼子践踏所得,终有一日我阿爹定会收复失地,将你们这群欺主背国之人戮杀殆尽。”
唐锦盈见他颊如红粉,光泽若腻,眉宇倒蹙如川,只觉有些莞尔,转念又一想,人家古代人哪里知道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枝花,各族人民亲如一家,眼下是窃国之恨,就跟后代人看八国联军是同等的乌鸡白眼,恨不得手起刀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哪里会有半分情意。
那黑衣人抽抽笑说:“哦?是吗?唐二公子倒是心志远大!今日鄙人若是有幸可请走你二位,倒是可以让南北两朝大禹的万千臣民瞧瞧,你阿父是否真有破日之功!”说罢,起身挥手,如深海游鱼一般黑压压的乌贼们便堪堪杀将过来!
初始与唐启所料不差,办法虽笨却也管用,左右护卫分批上前,先放一两个进来,待解决后再放一两个。约摸拉锯战进行了十几场后,门外渐趋焦灼,开始实行坚壁清野之计,多人抱团作战,隔着门板刀剑穿刺而入。嗖嗖几声,拖着长长羽尾的凌厉箭矢力透厚厚的门板从众人头上划过,咚的一声刺入了砌砖墙内。守卫两侧的护卫顿时倒地抱臂呻-吟呼痛不止。
“他们有箭矢!”疱屋内顿时慌乱起来。
唐锦盈佝偻着半截身子想了想,忽然大声呼痛,凄厉大叫起来,仿若箭矢是楔入了她羸弱不堪的躯体一般。女孩音色尖锐,兼之夹杂在混乱的杂音中更显清晰。果然门外上矢的动作停了下来,改为以兵刃强攻。
唐启顾看过来,只见唐锦盈口型作秀,无声说道:“他们不敢下死手!”他略一思忖便已知晓,这群人的任务是带活不带死,故此不敢肆意流矢。疱屋前的一楼大厅内,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双方已然将争斗趋向了白热化。
唐锦盈见碳粉多了,转头将自己和洁绿手中的火折交给唐启,又将其他人身上的火种搜集,层层递到门扇前,道:“待会,我喊幺二幺,劳烦两位守门大哥将门左右全部分开,大家将手中碳粉和面粉丢出,全部散撒到他们身上,然后将你们手中的火折子大力扔出去,越远越好,最后猛然关门,记住了吗?”
幺二幺?众人面面相觑。
唐锦盈:“.....”
“就是一二一,听懂了吗?”她解释道。
众人一副恍然之态。
唐锦盈大声喊道:“飞镖来也!”柔弱的手掌上下一扣一分,门板吱呀大开,紧挨着门扇的那几名贼子果然后退了半步,唐锦盈又喊:“一二一,扔!”
顿时不大的一楼厅中白黑纵横,分外滑稽,紧接着又是几只在气流中瑟瑟发抖的火折向着他们飞去。只是唐锦盈显然低估了众位古人的臂力,五发火折神弹,三发均丢到了院外,还有一发速度太快,中途灭了。
唐锦盈:“....”
好在最后一发终于顺当落入敌寇当中。唐锦盈急忙喝到:“关门!抱头!”转瞬之间,砰的一声巨响,厅内乌贼一片人仰马翻,唐锦盈起身吼道:“还等什么,赶紧跑啊!”
唐启尚在神外游荡,见到厅内惨状,顿时清醒大半,呵斥众人执刀在前,一行人穿过乌央匍匐的黑衣人向外奔去。
唐锦盈被唐启一把抓到马背上时还在想,这群人未免太蠢了些,自己的马就拘在门外,若换做自己定然先屠马啊!待她将这层疑虑说出,唐启:“....”小姑娘你想太多了。人家压根没想到你们会逃出来,好嘛!
马蹄橐橐,惊起暗夜流光。
唐锦盈抬头仰望苍穹,银白的月光交织腻在空空的原野,如一方巨大的玄色画布,温柔地将天地间的万物裹含在内,便是连瑟叫的蟋蟀声都比白日更加凄厉几分。
她感到身后男孩呼吸重了几分,回头一看,不由得将散落在外的神思牵了回来。被粉尘炸弹刚刚放到的那些人,已然驱马开始了奋力直追。她蛾眉蹙起,轻轻叹了口气。
这些该死的古代人,也太能忍痛了些。
唐启同样剑眉倒蹙,一脸的疑惑:“火都烧成这样了,这些人怎么还能站起来?”
唐锦盈尴尬笑笑,“那粉尘弹能有多少威力,最多将他们炸蒙圈罢了。”
“粉尘弹?蒙圈?”唐启嘀咕道。
唐锦盈伸出两只细长的爪子,拉住他一截衣裾,怯生生催促道:“快走,要追来了!”
唐启执辔向后,双腿夹紧马肚,朝着马屁股一鞭子挥了过去,口中厉喝道:“驾!”又朝着众人道:“再往前便是晋王的辖封了!”
唐锦盈不知道晋王是谁,但这一句仿若真的有望梅止渴的作用,便是连缩成一小团被护卫当成鸡仔子拱卫的洁绿都奋力睁大了细长的小眼睛,直勾勾的眼神中急切地显出了两个字:救命!唐锦盈缩缩脖子,让紧随而至的漏夜凉风少些倒灌。
她呆头呆脑地问道:“二哥,这晋王是大晋国的王爷吗?”
唐启身子一僵,快速联想到她的病情,不自觉喟叹一声,口气温和地回道:“不是,是咱们大禹国端睿太子的大公子,幼年时便被圣人封了王爵,支藩到此地,封号为晋。”
“端睿太子?”
“前朝端睿太子殿下,陛下仁厚,甫一登位,便封了自己大哥唯一的公子为王爵,赐了封地。”
唐锦盈哦了一声,这才想起这静武帝登位之前还有一个去世的太子爷。
过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眼看后方追兵将至,这十几头撒欢子往前冲的高头大马居然打出响鼻,高傲地将蹶子一尥,不走了。
轻柔的夜风裹在其间,将这万物裱成了一幅巨大的水墨画,画中任凭一草一木,都有着模糊空灵的玄色色彩,掺杂着夜色独有的萎靡香气裹在其间,让人如痴如醉。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有蛇!”
唐锦盈借着月光向前头一探,这才看到七拐八弯的小路上盘卧着十几条响尾蛇,幽灵似的死死盯着眼前,时时吐出岐分的舌信,不停地摇尾发出沙沙之声用来感知周围之势。
唐锦盈见一胆大的护卫已然将长刀升至顶,打算在中间劈开一条路。她急道:“别动手!”
那护卫收回讪讪的双手,望着她一脸的疑惑。好在唐启倒也不笨,从高头大马上一跃而下,自怀中取出一只火折,又摸索马腹处,寻出一把带有火油的把子点燃,用来驱赶蛇群。
唐锦盈咦了一声道:“二哥,你还有火折可用?”
唐启扭头剜了她一眼道:“你的办法是好,可总有个万一。”难道都要跟着你胡闹腾!
唐锦盈一吐舌头,咯咯笑了两声。飞禽走兽,豺狼虎豹,皆惧明火,老祖宗诚不欺我!
眼见火光窜出,阻遏在路间的蛇群开始扭动着真正的水蛇腰摆动狂舞起来。蛇群虽大,但却无大蛇,俱是尾指粗细,微乎其微,如果不是马儿受惊,一行人也许便直接踩踏过去了。
纵然唐启执火把相迫,也大多只是怯生生向后退了数尺,却并不遁走。
唐锦盈心头一喜,猛吸了几口气,鼻尖丝丝袅袅爬上来一股子烧鱼的味道。蛇喜鱼骨焚烧的气味!附近一定有人马在赶夜路。
唐启在她软磨硬泡下牵马穿过前方一矮丛林,在另一侧果然见到了大队的人马在此休整。红色衣甲的步兵骑兵稳打稳扎地守在队列四周,众星捧月般拱卫着中间几辆施施伫立的马车,车與上方俱有“晋”字族徽。细看个个猩红披风在身,腰刀在手,猎猎作响。她借着火把的光亮抬头去瞧,尚依稀可见队列前方一大将迎风而立,英姿飒爽。
唐锦盈早被唐启抱下了马背,整个人笼在宽大的衣袍中,萧瑟立于黑压压的雄性磁场中,越发显得渺小和可怜。方才因逃命被激起的孤勇与亢奋已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脑海中越发的迷糊和睡意,她强迫自己抬头的瞬间,见唐启已然上前拱手与队列中央人高马大的汉子开始了寒暄,隔得太远也听不到在说些什么。 君家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