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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晏道:“可我听闻,这西金公主与当年的太子殿下相见不过数面,且都是在宴席之上,私下并无多少交往,不然以当年太子殿下的盛宠,何至于没人查到那公主头上?”
刘琛道:“非无人查起,实乃中间有人情阻滞。”
西金一国,弹丸之疆域。东临大禹,北壤仇池,由来已久。后政权几经更替,终于在大禹朝南北分立前夕,由当时的一位首领,名为蓬楚格,凭借雷霆之势,铁腕之力,消灭了其他几个小股势力,统一了西金,定国都,自立为王。都号为孟城,又称西孟。
孟城地势西高东低,雨季暴雨常发,水灾肆虐,但在此恶劣气候下,高山低谷之间,却渐渐滋生出一种矿物,数量颇丰,是为铜矿。时下,随着各类生瓷的大力发展,以黄铜为主的器皿虽在减少,但黄铜作为第二黄金,其高贵的地位由来已久,还是会被制作为各种礼器、乐器、灶器和各类生活奢侈品,成批送往南下,供贵族、豪门享用。
仇池逐水草而居,以放牧为生,不事稼樯。为了从中原和西域换来生存所需的粮食和盐巴,是以常常借故对其出兵,使得西金被滋扰多年,苦不堪言。彼时南北尚未对立,大禹兵强马壮,西金便有意联禹抗敌。但一来语言不通,二来大禹对于当时弹丸之地的西金并无多少同情。
究其原因还要追溯至先帝在位之初。
当年大禹为了联合西域各路小国对抗仇池,曾三次遣派使者赴往西域,游说各方。西金忌惮仇池铁骑,为求自保,年年进贡。听闻使者要从自己国土借过,一时胆怯,便遵仇池之意,派人劫杀,献媚于敌。
因此大禹原本对这小国并无多少好感,更遑谈合作。
后来西金国中出现一位汉人,其志气勃发,胸怀万流,有班超、张骞之志,因其将中原先进的纺织技术传入西金,解决了西金大多数人只能依靠边贸互市才能解决的蔽体问题,在民间备受赞誉,后消息传入皇室,西金国主亲奉为国师,授座上之宾。
其后此人又在西金教化民众多年,西金一半以上的人几乎都会说汉话,听闻西金王有意交好禹朝,便开始游说西金国主遣派使者南下。
初时,西金国主也是犹犹豫豫。
再后来仇池逐渐壮大,渐渐不将西金每年的进贡放在眼中,侵其土地,戮其民众,淫其神女,西金人忍无可忍,民间自发,十岁之上男童皆踊跃报名,意欲参军,痛击胡虏。西金国主终于痛下决心,与仇池彻底决裂。随即遣派了使者和公主进京,以联姻为名,意欲携手共举,驱除仇骑。
端睿太子此人极得先帝宠爱,他本人却于权势不甚上心,扬风扢雅,犹爱琴律。巧的是西金当年有意遣嫁的公主十分仰慕中原文化,又在汉人师父的教导下,于音律极通,两人一触即合,很快便将对方引为知己。
端睿太子虽喜爱音律,但也知父亲力排众议扶自己上位很是不易,加上当时他的几个兄弟皆才干非凡,他不欲惹得父亲伤心,让其认为自己玩物丧志,是以常年压抑本性,于丝竹管弦很少触碰。
性情压抑太久,难免会有泄洪之日。
那西金公主生的高额邃目,鼻梁悬挺,很是美貌,又于自己喜爱的音律极通,没过多久两人便陷入了爱河。只是好景不长,端睿太子尚未来得及得到父皇赐婚,自己便得了湿疮之症。初时遵照医嘱,按时服药,症状倒也渐渐轻快。祺祥二十年冬腊月,病情突然加重,身上竟生出了几处脓疮,渐渐的,脓疮越来越多,逐渐发展到药草和膏药根本无法控制的境地,终于在次年开春三月,引发了全身血脉阻塞之症,不治身亡。
“我长大后,曾与当年伺候父亲的几个宦侍求证过,父亲当年在身染湿疮之初,曾与那西金公主私下见过数面,次次仙酿琼瑶、海味鲜补,以琴愉情,父亲初时应是不知这些食物对湿疮的作用,后来当是知道了,但为了那西金公主不至遭受苛责,居然忍着没说。”刘琛眸色转红,其间似有隐忍的光芒在攒动。
唐玠、唐宴父子拧眉不语。
他锤了一拳梨木扶手,眸中厉色更浓,“之前先帝在政,伪帝尚在甘州历练,有机会能接触到且说动那西金公主之人,在朝中分量绝对不轻,若无后手,以父亲之于先帝的喜爱,何至于竟到了如斯地步?且太医院那些太医虽也算细心救治,但拖延求稳,不敢用药也是事实,若说背后无人嗾使,我绝不相信!”
唐玠起身踱步,行至窗牖前,向外望出,眸定,盯着园中几丛青黄不接的芭蕉叶,良久,喟叹一声,“我不敢说于圣人一定了解,但也知他胸怀大志,气吞万流,当不会行此污秽不堪之事。”
刘琛望向唐晏,道:“兄长呢?你可信我说的?”
唐晏转头去瞧父亲背影,只见周身光波闪耀,半明半暗,长风侵扰,衣裾翻飞,如将临风而去,单薄如翼,想他心中也定有失望。
他垂首敛眸沉思片刻,想到锦盈,自己的妹妹,抬头定道:“我信与不信不重要,我只问你,当日你求圣人赐婚,圣人便存了让你自行生灭之心,你为何不告知于我唐家,偏要将我五妹扯进来,你可知,若是你日后真的割据一方,于她便是不忠不孝,待你的能力跟不上你的野心,大业折戟,她又能何去何从?你可为她想过一分?”
刘琛面色羞窘,“诚然如兄长所说,我当时并未想许多,只道若是为了圣人放心,便须娶东都贵女为妻,而唐家既然愿与太子联手,自然是上上之选,圣人同意也实是出了我的意料,我料定他必有后手。或许他并不清楚范业成与惠贵妃之间的私情,但二皇子欲取我性命,时日已久,圣人心知肚明,所以此次沿途,朝廷辖下各处的衙府定不会出手相救,能救我的只有自己。也请岳父大人和兄长放心,我既已有筹谋,定然能将此行刺消弭于无形之中,锦盈她也会毫发无损,同我回到冀州。”
“接下来,你待如何?”唐玠忽然转身问道。
“小婿会想办法引开这些人,然后除之,对外宣称是流寇作乱,加上元城以北我早放出去的风声,当不会有人起疑,然后以击杀盗匪、抗击流兵散勇为名,招募新兵,修筑夯土高墙,驻扎练兵。”
“朝廷若遣去使者,你又当如何应对?”
“冀州元城乃是我自小长大之所,地貌人情,熟之不过,朝廷的鹰犬不过是双耳目,只是这耳目是耳聪目明还是掩耳作哑,到了我的地盘自然是由我说了算。”
“屯兵非小疥,朝廷兵马必定闻风而至。”
“冀州毗邻,西北乃是岳父所辖,东南济源一卫乃我之好友故交,只要容我些时日,驻兵可成!”
“一军之中,辎重、弓/弩、战甲、长/枪、弓箭、长戟朴刀,你首推何种?”
“冀州地势平缓,多是平原,无丘无山无岭,即便有,坡度也缓,是以小婿想首推的是轻骑。”
唐玠但静不语,良久,托腮道:“轻骑只能在对战中起到斥候之责,若想战无不胜,须得真刀真枪打上一场,为何不练长/枪?长/枪营和朴刀营也十分重要。”
唐晏也道:“若说初时兵马不足,无力操练战甲兵,长/枪、朴刀和射手都可先行抵御外敌,为何你却想先建骑兵?”
刘琛坐下,屈指在酸枝木桌上轻扣两下,回道:“一是,轻骑来去无影,避朝廷耳目更容易,二是马上骑射杀伤力更大,我如今手下已有一批人,操练的是前朝流传下来的乌金箭,此箭矢凌厉狠辣,但射程较短,只能百步之内,我还寻了能工巧匠,加了浸染桐油的火镞在上面,目下变成了乌金火镞,杀伤力极大!是以小婿认为,轻骑于我,操练起来更加便易。”
其实这些人都是从各路豪杰英武中精选而出,材优干济,有架海擎天之能,除了秣马厉兵,又练了些旁的。如攀山越壁之功,潜伏渡水之能,及荒岭作战之巧,只是这些,刘琛目下不欲宣之于口。
唐玠闻此,大骇,凝眸冷声道:“你想做什么?”语气已然含了少见的凌厉之色。
这是在将兵卒以死士的方式训练。乌金火镞的杀伤力,唐玠自是清楚。
刘琛方才思绪渐远,一怔,忙捣手道:“岳父大人勿怪!不过是这些人得来不易,想让他们能有自保之力罢了!若战于冀州之上,自然用不到这样大费周章,但有朝一日,遭人驱逐,总要求个生机!且咱们若是想助太子成事,局限于冀州,并非大智。”
唐晏知他所言非虚,安抚似的望了父亲一眼,又睃望着刘琛,道:“妹夫倒是与太子殿下分外同心。”他心中其实也在担忧,担心唐家上错了船。为了亲生妹妹,这晋王的心思自是只能帮着瞒下,但方才听他所言,与圣人心结不浅,朝廷上下如今礼乐刑政,出而用之,十分稳定,他断无继位之可能。
但若是他真的凭着担乱臣之名,也要将朝廷搅的天翻地覆,那到时候,唐家可谓进退迍邅,左右为难,彼时,牺牲的又何止妹妹的名声和幸福!
刘琛听出他话中深意,道:“兄长不必担心,我既愿奉三哥为君,自是不会更改的,前辈之间的,与我们几个不相干。”
唐晏不知真假,但暂时算是稳住了,吁了口气,道:“你记住今日之言便好!”
三人对于这个敏感话题自是不愿多说,取出地势舆图,分析范业成最有可能的设埋之地,积极讨论应对之策。
书房内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 君家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