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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盈敛眸蹙眉,刚欲开口便看到茗玥站了起来,身形有些不稳。
“林三表姐,这是在影射谁?”她的尾音拔高似打着旋儿飘落的飓风。
花厅很大,但这一隅三面遮挡,坐的都是各家的小姐们,是以人数倒也不多,听到这边似有争执,便都转头过来瞧。
林殊苑怔了一下,脸色突然变得拘谨,她只是下意识出口这一句,没想到茗玥真敢当场发问。这林府的正宴自不该与人争执,尤其还是自家人。
“呵呵~这位姑娘问得可真够直白,这花厅之内,谁家姑娘不是听从长辈们的吩咐,在此团坐规规矩矩,若真有那行止不端,全无教养之人,我们也是不敢多说的,毕竟她不怕没脸,我们其他姑娘们还得要脸面呢!啧啧,怪极!怎的其他姑娘没多心,姑娘你倒是心虚得紧啊!”林殊苑右手边坐着一位身穿浅杏色袄子的女孩,十六七岁,眉清目秀,但眸子中淬火如毒,此刻满脸做了假嗔之态,不阴不阳地说。
显然以为林三姑娘词穷,自己助威来了。
锦盈想了想,之前在老郡主的堂屋内并不记得有谁着浅杏色衣衫,当然并非是她过目不忘,实在这个颜色能穿上身且对自身颜值有加持的人不多。
想来这位姑娘背后可托的家族官职不高且应该本来就与清河府关系并不亲密,虽受邀前来却并未得老郡主的召见。自然也不认识她们唐府的姑娘们。
“只是吃了些酒,我们大家在家想必也都吃过,这也...不算什么吧!”犄角处一个唯唯诺诺的女孩声音响了起来,锦盈寻声一看,竟然是前不久刚刚被自家外祖母扫地出屋的方楚楚,她整个人柔柔坐在桌旁,怯怯懦懦的,仿若夏日的蝴蝶,冬季的晨雾,脆弱的一碰即碎。
另一桌的原英起身走过来,步伐甚是英气。待近了,先是对锦盈行了个礼,后才笑笑道:“这本就是席面,就该饮酒的,只是家里长辈时不时地管着辖着,我们这才在此装作淑女,不瞒各位,其实我自己在家偷吃过不止一次冷酒呢!”此话一出,气氛缓和不少。
“可不是人人都会喝醉吧?”林殊苑咬牙哼了一声,让刚刚热络的气氛又有些冷滞下来。她是嫡女,被众星捧月便罢了,真不知道这些作妖的庶女们有什么值得人交往和相帮的。
锦盈嘴里发苦,“今日是郡主她老人家的寿辰,”她举起茗玥剩的半杯酒,“各位手边有茶,不愿饮酒的,那便以茶代酒吧,让我们祝愿郡主娘娘长寿如松柏,康健如岐山。”
众人觑看几眼,纷纷举杯。
锦盈分别看向方楚楚和原英笑了笑表示感谢。
茗玥脸色越来越红,眼皮也越来越重,她盯着林殊苑那桌看了一会,忽然大声笑了,“这位姑娘有句话说的对,我确实是不该多心的,论对‘丢人现眼’四字的理解,想必靠着手帕交的名义攀上清河府正宴的几位姑娘们才更有独特的见解吧?这在满洛邑可是独一份呢!”
两家内眷互为往来,时遇酒宴,自然是因长辈们的交情,可这几位围着林殊苑团坐的姑娘们拿的却是林三姑娘自己的帖子来赴的宴,听到此话不免都有些心虚。
果然,茗玥说完后原英笑眯眯又接话:“若我没记错的话,林三姑娘旁边这位是李县令家的李玉珠李大姑娘吧,噢,不对,令父在巴郡辖下一县做了十年县令,如今托了令兄的好亲事,这几日才刚回洛阳,升任光禄寺署正,所以当是署正家的姑娘了,真是恭喜。”虽然嘴上说着恭喜,但官场有官场的规矩,后宅有后宅的尊卑,这清河府是什么级别的地方,这李玉珠区区一个从六品身价的内眷入了这种地方本就十分突兀,偏还坐的十分亮眼,靠着口舌凌厉出了大大的风头,此刻被原英这般事无巨细地抖落家底出来,不免心怒潺潺,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五妹妹,你自己说,唐茗玥这个样子是不是给咱们林家丢了脸?”此话一出,原英笑了笑,那李玉珠却羞愤更甚,如碳火红焰般迷离的红云从双颊一路攀到了耳垂。
竟然是人家的家事,她到底跟着掺和什么!这时她身侧一个着蓝袄的女孩附身过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一张清秀的小脸顿时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一连几色甚是好玩。
李玉珠牙齿咬住一片小小的唇瓣,烟拢蹙眉似远处山尖的薄雾,后悔涟涟。想到自己方才回京,人也未认全,好不容易攀上林三姑娘这条高枝便有些急于求成,谁知失之桑榆,竟然得罪了更有权势的国公府,且两位姑娘中其中一位还是县主,她不由得抬眸瞪了身侧另一个要好的女孩一眼,那女孩也是分外无辜,实在是没拦得住啊!
这时,花厅入口处传来汪氏那银铃般的笑声,她边靠近边高声与近处的几桌人打招呼,嘱咐大家定要吃好喝好,一阵寒暄过后,便直奔这边而来。
她见几桌的小姑娘脸色拘谨不悦,急忙在脸上挽了个剑花似的笑,直看的锦盈心里哆嗦,扯着如同秋季太阳花的笑容,她柔柔地安抚这几桌的姑娘们赶紧坐好吃饭,还说戏台已密封完毕,待饭后便让一齐去瞧,今日是洛阳城中大家闺秀最喜欢的贵妃醉酒和桃花扇。
听闻这个天气还能看到戏曲,几桌的小姑娘们都很兴奋,重新坐好后便热火朝天讨论起来。
汪氏这才笑盈盈转身为锦盈理了理耳边的碎发,随手唤过身后的女使为二人系上斗篷,用眼睛疑惑地看着她,似乎在询问事情的起因。
“是...三表姐。”锦盈声音很小,“我们姐妹两个吃了些酒。”
“是我自己吃酒了,跟妹妹无关!”茗玥眼睑低垂都快睡着了,话说得仍然十分仗义。
汪氏瞧了她眼没出声,锦盈早就提前做了功课,知道林家人其实或多或少都对唐家这几位姨娘没什么好感,汪氏想必也会受些影响。
“暖阁这会子烧热了,你们先去休息会吧,待这酒劲下去再去戏阁听戏。”
锦盈点点头,汪氏将身边一位名唤柳离的一等女使留给她,又指了四五个二等丫头们围着这才放心离去。
锦盈转头本想对原英和刘楚楚感谢一声,见二人眉宇间怏怏的,猜到她二人应是对戏曲没什么兴趣,她招手将二位请出席间,试着建议道:“两位姐姐可有午睡的习惯,不若一起随我们去休息片刻如何?”
原英应声很快,方楚楚却有些犹豫,她瞧了瞧方太太的方向,垂首敛眸头点得有些艰难。
正待一行人离开花厅时,老郡主院内的下人来请林殊苑过去,说是老太太醒了,需要人服侍用药。锦盈笑了笑,这汪大表嫂真是雷厉风行。
林三姑娘出门前,脚步沉重,还恨恨地向着这边瞪了一眼。
四个女孩齐齐来到厢房,茗玥一头便扎到了暖炕之上。其余三人因年纪相仿,相谈倒是甚欢,尤其这位方楚楚虽然性情温柔,但却并非真的呆板迂腐,不仅通晓诗词,还作的一手好画,随手捻来暖阁中的毛笔,素手延作便是一副活生生的倒挂梅枝,锦盈惊叹不已。可见古代才女两个字还真是货真价实。
锦盈十分开心,这算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先交到的两个朋友。
待茗玥醒后,四人又一起去听了戏曲这才依依不舍各自随了上亲回府。
回府二日晨起,锦盈便让石榴到正房院外留意动静,直到傍晚来临,也没府内飨客的消息传出,锦盈渐渐放下心来。
待到又过了一日,约摸午膳时分,前院小厮玄松顺着回锦院的门缝塞进来一个包裹,小小的匣子被一方黑色的棉布包的严严实实。
玄松是老太太整顿唐府时从人牙子手中新买的小厮,机灵稳重,活计做的也分外卖力。锦盈用他跑过几次腿,结果还算满意。那玄松便大着胆子来找锦盈求恩典。
原来,他还有一位妹妹在其他府中做女使,他努力工作便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与妹妹早点团聚。
锦盈听得鼻翼反酸,便请示了小林氏,找了中间人以双倍的钱从另外的府邸将他妹妹买了回来,一双兄妹千恩万谢,头也磕得砰砰直响。
小丫头差不多也是十四五岁的年纪,锦盈见她当日一身蓝衫,便随口赐了雀蓝的名字。如今两兄妹一人在前院,一人在后院,相守不弃,日子过得又不错,因此对锦盈简直奉为神明。
锦盈便也逐渐将一些自己不方便出府的差事交给那玄松去做。比如她一直想试试经商的路子,毕竟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且武将之家到底不如文臣之家来的稳定,功劳太小不行,太大也不行。她寻思着自己若是能如同二婶那般有了经商的本事,那才是真的一辈子衣食无忧了。于是便吩咐了玄松将整个洛阳匆匆走了一遍,看看哪个地段和方位上还有好铺面的便试着盘下来。
这位哥哥脑子清楚,口风也紧,锦盈便也渐渐十分仰赖和信任二人。
“那你哥哥可还有其他话要你转达的?”锦盈望着眼前打开的精致的簪盒,里面静静躺着一带有刺绣的帕子。“这晋王殿下倒是很守诺!”她想。
“没有,哥哥只说是个小厮打扮的人送来的,哥哥得了姑娘的吩咐,收这东西后给了那人一大锭银子,用衣衫挡着,谁也没瞧见。”
“做的好!你先下去吧!”
“姑娘...”雀蓝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什么想说的就说。”
“奴婢以前在一户商户家中做针线活计,险些将眼睛熬瞎了,多亏了姑娘可怜将我买了回来。我以前没近身伺候过几次那家姑娘,没什么情分,可姑娘于我却是实打实的恩情,奴婢想着姑娘若是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就好了,以后这种事可千万莫再做了,不然...不然怕是...”
锦盈抬头,“你以为这些东西都是我送给外面的男子的?”
“不是吗?”雀蓝闪动着两只大眼睛。
“当然不是!”锦盈哭笑不得,“这是我大姐姐当日典当出去的,我托人买回来罢了。”
雀蓝两只铜铃眼瞪了好大一会,这才结结巴巴地红脸说道:“原来这样啊,奴婢真是,哎,这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她满脸懊恼和自责。
锦盈倒也不怪她,笑着对她说:“你这丫头真是个好的,换了旁人估计瞧出不妥也不会规劝我。等来年年中,你石榴姐姐便要成亲去了,你便替了她的差事,去二屋间伺候吧。”
雀蓝一听,开心地叫道:“真的?姑娘真的?”
绯红掀帘而入,厉声指责道:“臭丫头乱叫什么,跟姑娘面前也敢没大没小的,还不出去!”
雀蓝吐吐舌头,快速地行了个礼,便转身跳着跑了出去。
绯红将一碗热牛乳放到锦盈手中,剜了一眼门口处这才说道:“姑娘如今是只见新人笑,不听旧人哭,有了雀蓝便看不得我们几个老的了。”
锦盈噗嗤一声:“你这丫头最近真是被惯坏了,这种拈酸吃醋的话也说的出口。”
锦盈是现代人的芯子,凡事能自己做的事绝不麻烦底下的丫头们,便如这碗牛乳,她虽日日必须饮上一碗,但若是底下丫头忘了,她也不责怪便自己去厨房寻着去热,待下面的人也宽纵,绯红和絮白初来时还当自己是苍南斋的人,只临时调过来伺候一段时间,如今却将锦盈当做了自己唯一的主子,不可谓不尽心,但主子性子宽容,她们便说话做事也渐渐与其他院子的丫头们有了区分和不同,对着锦盈偶尔也敢不轻不重地撒个娇。
“可不是嘛!这丫头是从商户府中买来的,也就一手女红不错,旁的连简单得提壶茶水都不会,不是太烫了散了茶韵便是水太温吞化不开茶饼,更别说其他的活计了!也不知道石榴才十六岁,又不似芍药、嫣红那般岁数,做什么非要急着配人呢!再跟着姑娘几年多好!”
“她是个聪明人,这些日子冷眼旁观,我与太太并不如大家传的那般亲近,她又是太太送进来的,外面庄子又有老娘做靠山,自然得找别的出路,若想名正言顺地离开回锦院,自然配人是最正当的理由,谁也说不得什么。倒是那雀蓝,我瞧着还算机灵,真的这么差?”锦盈往日给什么吃什么,也没太注意这些。
绯红点点头。
锦盈想了想道:“到底是成长的环境不大一样,她想来也从来没做过这种活计。明年年中,石榴就嫁人了,我本想让她顶上去,看这个样子也是不能够,这样,你去跟石榴说,让她从现在开始减少手头的活计,专门细心教导雀蓝,三个月为期,若是还不行,就重新想办法从外面进人吧,内间你们三个贴身伺候就够了,二屋那茶水果子待客什么的,少说也得两三个,橙萝还小,若她再上不了手,可得更辛苦你跟萦白两头顾,让石榴上些心,回头我定给她填一份厚厚的妆。”
绯红满意地点点头,督促锦盈喝完后,这才抱着茶盘心满意足地掀帘出去。 君家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