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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尉目光炯炯,紧紧盯着侧躺在船板上的子婴。
江上寒风吹拂,子婴佝偻着身子,只能强笑点头。
英布名声太差,吕释之身死,子婴又和吕氏结了梁子,打这二国是迟早的事。但共尉最痛恨的吴芮反倒是子婴最想拉拢的人。
当年的衡山国是除了楚国以外的南方最强国,背后还有众多百越部族,若不是项羽处处压制百越人,还暗地里蚕食吴芮的地界,逼得吴芮心向刘邦,刘邦夺天下不会只打了四年多便胜利。
为了一个小小的临江与衡山为敌,简直是平白增加游戏难度...
子婴瞥向倒在一旁的陈贺,虫达,这二人也是满脸无奈。
衡山之事还是后话,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解救秦难。
子婴不觉苦笑,真正的楚汉之争,还要从明年的八月开始,直至四年后的十二月结束。明年还未到,天下诸侯便已经战成一团了。
共尉俯身扶起子婴,扭动剑身割开绳子问道,“那便劳烦秦王细谈,临江该如何协助?”
“这...寡人无计可施,此行来南阳亦是看看临江王有何高见。”子婴直视共尉,认真道,“临江王亦无需派太多兵力,能将魏王豹击走便好。”
“无计可施?!”共尉被惊得不轻,“换做临江全盛之时,亦不是西魏的对手。若无奇谋,秦王这便是让临江将士送死!”
舟边破衣临江将士暗暗冷哼,子婴在他们眼中成了胡乱求救的昏君。
“王上,临江无需与秦国为伍。不若趁秦国大乱,派兵攻入汉中郡,既不与西魏争斗,又可重振临江。”
“汉中本就是当年秦楚相争之地,趁着此时夺过,也可一洗楚国败史,还能被霸王重用!”
共尉眼珠微动,他平生最佩服项羽,光凭这点便对他诱惑不轻。
陈贺虫达面色已然煞白,生怕共尉趁火打劫。
二人望向子婴,却发觉子婴并无忧色,微微低头在考虑着些什么。
“哈...临江的臣子皆在为寡人思虑,不知秦王以为此计如何?”共尉笑问道,似在征求子婴的意见。
“临江王完全可以试试。”子婴笑道,“咸阳若守不住,秦军当退至雍地与汉中。此外,寡人刚刚平定巴蜀,汉中郡亦有数万大军,临江王该知如何决断。”
“数万?哼。”共尉全当子婴在撒谎,“秦王无需惊慌,本王此刻受制于英布,一举一动皆在九江窥视之中,自是不可随意攻伐他国。西魏亦是九江的敌手,本王这才有望协助秦王。但...秦王连战术皆未有,临江仅剩的两万精兵自是不可大意赴死。”
两万?
子婴之前也猜到了共尉手中兵马所剩无几,听到这个数字还是有些想笑。
单凭临江不足以帮他,还需九江出手才可解围。但如何协同此二国,以及如何作战,子婴还是没有头绪。
犯难间,尉缭的话忽地出现在子婴脑海——君王当安居王位,小事交与臣子便好。
子婴顿时来了‘主意’。
“那是临江王的事!”子婴裹紧深色外衣,无赖般的蹲坐在大舟之上,“临江王若始终被英布控制,他日无用必死在英布手上。如今,帮寡人亦是帮临江,想不想做全看临江王了!”
“子婴,你放肆!”临江将士持剑怒喝道。
“寡人实话实话罢了。”子婴随意摊着手,“尔等只会为临江王出些不切实际的注意,光是好听又有何用?”
陈贺二人不知子婴如何换了态度,忐忑观望着局势发展。
共尉也是心高气傲之辈,被子婴激的有些气恼,可又不得不承认子婴此话有理。
“本王是想摆脱束缚之境,但秦国当年可是出了名的言而无信,六百里之地一事,楚人仍未忘却。秦国之危若解,秦王能否兑现承诺,此事又如何保证?”共尉谨慎问道。
“爱信不信!”子婴抬脸冷笑,“大秦如今还可撤军,汉中巴蜀,此二地皆有崇山为障,不怕西魏强攻!”
“不惧西魏,不知惧不惧我等手中之剑?!”
临江将士受不了子婴的嚣张,齐齐拔剑围住子婴。
“住手!!”
共尉抬手大喝,紧咬嘴唇,望着江水皱眉沉思。
项羽可以少胜多,巨鹿大败秦军,共尉自觉国君当如项羽般,绝境中寻得契机方是能者。
江陵已失,襄阳此刻由王陵驻守,仅剩的两万人是用来对付吕氏的,断不可随子婴而去。
无需动临江国兵,还可帮秦国,以图子婴他日或许兑现的承诺...
九江?!
共尉忽地睁大双眼。
西魏军势大,即便是九江也讨不到什么好处。若说动九江动兵,二国两败俱伤,反倒能给临江趁机重振的机会。
此事若成,便是一举多得!
即便子婴言而无信,他也不吃亏。
共尉回身看向子婴,正巧四目对视。
“哈哈哈,秦王亲入他国毫无惧色,有赵武灵王之风,本王佩服。”共尉故作豪爽笑道,“念在秦王亦是英豪,这个忙本王帮定了。”
“哦?临江王打算派兵了?”子婴明知故问道。
“确是派兵,但非是临江国兵,而是九江。本王这便带秦王前去见九江使臣。”
共尉说着,拉起子婴袖口,催促着临江将士调转船头。
大舟拨开江水,数十舟朝着西南而去。
“这...南阳重城不是宛城吗?宛城在北,临江王何故南行?”子婴不解道。
共尉面色黯然,叹气道,“唉,秦王有所不知。南阳被侵占后,英布便派了数个九江将士监视本王,襄阳有,筑阳亦有,想与英布商议要事,与他们言便好。”
“原来如此。”子婴连连点头,恍惚间看到咸阳被攻破后,被刘邦看管着的子婴。
陈贺,虫达对视摇头,暗叹共尉的处境。
“如此说来,临江王在江上行舟,亦不全是防备汉中,只是想暂时摆脱九江将士的监视?”陈贺问道。
“正是...”
在共尉的接连不断叹息声中,子婴,陈贺,虫达,王周随共尉下船上岸,行了数里路来到筑阳曾经的衙门。
一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高瘦男子,侧身随意坐在几案上,持着毛笔随意涂抹着地图。
“他在做什么?!”陈贺咬牙小声问道。
每张地图都是人在动物皮之上费劲心血绘制,正值战时,地图极为珍贵,随意涂抹简直是糟蹋。
“此人便是英布的臣子,每日皆是如此,想着哪片诸侯的地界归于九江。”共尉解释道。
“想的倒是倒好,打个临江都需巴蜀同为,北方西魏,东方楚国,南方衡山,他们还能打下哪个?”王周揉着胳膊讥笑,瞥见共尉面色有些难看,连忙闭嘴。
男子似是被众人议论声吵到,扔笔,抱肩,看着众人直抖二郎腿。
“共尉,你带的都是什么人啊?”少年不屑问道,“若害的本统领战术出了错,你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是是是...是本王之过。”高傲的共尉,弓着身子堆笑,“若非有大事相商,本王亦不会打扰邓统领。”
“大事?呵呵...”男子浮夸一笑,“共尉,你记住临江已经亡了,是九江王好心留个你一隅之地,还能当个王玩玩。对于九江王而言,你只要不找死作乱,这里根本不会有大事。”
共尉的拳头攥的直响,狠咬着牙却无法发泄。
“这位是...秦王,秦王想...”
“子婴?”男子眯眼端详着子婴,“你是想向九江王搬救兵的吧?”
子婴一怔,这人看起来嚣张,却也不笨嘛。
“九江王曾答应过寡人,若西魏攻秦,九江王便派兵相助。如今也到了九江王兑现诺言之时了吧?”子婴不悦道,打心里受不了这股官腔。
“子婴你脑子没坏吧?”男子指着自己的脑袋,嗤笑,“王上只是答应你阻止韩信攻秦,可从未说过阻止魏王豹。你都得了巴蜀了,一块秦地丢了便丢了吧。他日,王上会帮你打回来的。”
子婴没指望此话能唬住男子,但已试探出此人定受英布信赖,连这种细小之别都一清二楚。
男子双手扯过地图,张开在众人面前。塞地处的秦字被划掉为魏,魏字又被打着叉,最终成了九江二字。
不止此处,九江周围的诸侯国也都有被“划分”到九江国。
“狂妄!”陈贺忍不住怒喝,“你以为九江是楚国吗?连衡山国都不敢笃定如此吧?”
男子指着南阳郡轻笑,“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此地便是本统领数月前划的,如今果真成真了。这便是九江的实力!”
“还不是要连同巴蜀,有种让英布单独攻打啊。”虫达呛道。
“哈哈哈...”男子不怒反笑,伸手指向河西之地,“秦人也配说这种话?子婴,你还记得当年的河西之战,秦国是如何获胜的吗?没有齐国相助,秦国能夺回河西?!”
子婴冷笑,懒得和他解释。
河西之战非是一场战争,而是五场前后横跨百年的大战。
自战国最早的变法者魏文侯任用李悝,吴起,魏国便是诸侯最强,开始对西动兵夺取秦国河水以西的疆土。
第一次便将秦国打到洛水旁,第二次是吴起的扬名之战,五万步兵,五百战车,三千骑兵,大败五十万秦军。
自献公改革,迁都栎阳发誓再不西退,魏国也被东方战场牵制国力。秦国联合韩赵出兵,第三次时堪堪击败魏国。
第四次是商鞅变法之后,秦军反攻到河东魏地,但魏国仍是诸侯霸主,秦国先胜后败。
而男子所言的齐国助秦,乃是第五次,如日中天的魏惠文王派庞涓讨伐韩城,被齐国孙膑马陵伏杀,魏国一蹶不振,秦国收复了全部的河西之地。
即便没有马陵之战,已秦国当年的军功制度,也定会收复。
“子婴,你不用不服气。此战便是当年河西之战的重现,你若真有能力,便回秦驱逐魏军。”男子笑道,“莫要借来借去的,即便胜了也算不得本事。”
“联合巴蜀打完了仗,反过来指责大秦,真是够...”虫达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够双标的~”子婴冷笑道。
“什么?”虫达听不懂什么意思,也没有心情搞懂,“王上,如今该当如何,看样子九江不会出手了。”
陈贺缓缓摇头,“西魏得了秦地对九江不利,九江极可能会出兵。但...恐怕也要借机羞辱王上...”
“这可如何是好?”虫达急道,他自认为练剑容易,领兵也不难,偏偏这些国间的事物最难掌控。
共尉见子婴不语,低头怔怔的望着双腿。
如何让九江出手?
跪下可以吗?
为了秦国不值,但为了临江,为了父业,也不是不可一试...
拼了!
共尉双手颤抖,撩开下摆,正欲跪下。
一股力量拉着他的胳膊,让共尉无法弯腰。
“临江王,此事远不至此。”子婴小声道。
“可此刻又该当如何?”共尉语中已带哭腔。
“打他一顿!出出气再说!”子婴说道。
“什么?!”
共尉一愣,怀疑耳朵听错了。
请求都不借兵,打了九江的人,这事还能谈吗?
“王统领!”子婴朝着王周喊道。
“臣在!”王周忍着怒气,单膝跪地。
“九江统领太瘦了,如此见人过于给九江王丢脸,让他胖一些!”子婴咬牙道。
“诺!”
王周紧攥拳头,直奔男子而去。
“喂,你要做什么?!”男子一惊,连忙跳下几案握拳应敌,“本统领乃是九江王统领,攻临江的先锋邓...”
“管你是谁?打的就是你!”
男子正欲拔剑,王周一脚踢翻男子,跨骑在身上,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啊——子婴!九江王不会...饶过你的!”男子嘴角流血,口中仍旧叫嚣,“他日...九江王必一把火烧了咸阳城!”
子婴忽地愣神,当年的项羽的确一把大火烧了咸阳城,以至后世不得不在原咸阳西重建一座长安城。
项羽坑杀秦兵的事,总有英布在其中参与,没准此事也是有英布的份!
“陈贺,虫达!”子婴喝道。
“臣在!”
“王统领仁慈,下手太轻了,二位统领速去帮忙!”
陈贺,虫达拱手完毕,急冲到男子身旁对着胳膊大腿猛踢。
“本王也...”
“寡人本就和英布有过节,这种事多了少了亦是无妨。”子婴拦住摩拳擦掌的共尉,“临江王还是莫要趟这趟浑水。”
共尉深呼吸了片刻,用力点头。
“多谢秦王阻拦,不然本王险些闯了大祸。”共尉听着男子的哀嚎,已经想到了英布发火的模样。
“哈哈...临江王为大秦出谋划策,小小提醒自是应该的。”子婴故作憨笑道。
即便共尉是为了临江国,才要给此人下跪,也算的上是帮他。子婴对共尉心中带着感激。
子婴在共尉心中虽不高明,但做了他早早便想做的事,不由生起几分佩服。
短短几息之间,二人的关系近了许多。
“来...来人啊!秦人作乱,速速杀了他们!”
男子忍着剧痛挺起上身喊着,有王周一拳重重击倒,躺在地上鼻腔窜血。
衙门外,手持长剑的数百人拔剑冲进,望着面前的场景齐齐一愣。
他们早早便听到男子的哀嚎,只是以为男子在发怒,并未想到有人敢如此造次。
“什么人?速速放开邓统领!”九江将士持剑喝道。
“跟...跟他们废什么话,杀了他们啊!”男子吼道。
“哈哈哈...那便来试试吧。”
子婴拾起男子的佩剑,放低身姿,笑看向数百人,“寡人让尔等见识一下越人的剑术!”
跟随而来的数百秦军远在岸边等待,子婴正好拿这群楚人试试合传胡害所教的剑术。
“秦王是想以一敌百?!”共尉惊呼。
“正是!”
子婴不再多言,冲入阵中挥剑。
衙门中的空地太小,本不利于长兵刃的施展,幸好越人剑较柔,子婴穿梭其中倒也游刃有余。
“无需在意敌人多少,只需顾及十面,便万夫不当!”子婴默念着合传胡害的教导。
身影交错间,前方九江将士流血倒地,其余众人不得不踩着仍带余温的尸体作战。
子婴本可一击制敌,为了让九江将士恐惧,刻意多劈砍了许多剑,最后的杀招也均是大开大合。
不消片刻,近百人已气息全无,躺在血泊之中。
浑身鲜血的子婴单手持剑,对着众人邪笑。
“想速死的,便站在最前方好了。”
后排将士握剑的手忍不住颤抖。
铛——
一九江将士长剑落地,彻底击碎了众人心中最后一丝防线。
“秦人...屠夫...”
“虎狼之国...快跑啊!”
踉踉跄跄中,衙门空地只留下跑不掉的尸体。
“啧啧啧,刚砍了几个人,这剑怎么卷刃了?九江的剑也太差了些吧?”子婴笑着,随手扔下长剑。
“统领,此刻还能不能谈谈借兵的事?” 大秦之我是子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