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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龙馆外一声大喊“有人……”,话未说完,接着就是“啊,啊啊”一阵惨叫,天地会在外戒哨的几名弟子显然已遭不幸。赵振峰心下大惊,要人出去察看之话尚未出口,只见屋顶几处瓦片“哗啦啦”的落下,三五个弹丸从破口处落入人群,接着便是一阵爆裂之声。大堂内瞬时黑雾弥漫,咫尺之间不能视人。又听得轰隆一声,一片朦胧黑雾中一丝微光射入,原来海龙团背后的墙上破出一个大洞。烟雾含毒刺鼻,天地会众人皆咳嗽不止,涕泪难忍,四肢剧痛,手中刀兵落地,不能自持。海龙团一干人却是安然无事,显然事先服了解药,趁着天地会会众慌乱,转身从破洞鱼贯而出,安然逃出险地。
赵振峰听到破墙巨响,黑雾中虽看不到海龙团一干人撤走,却能想通其中关节,大急喊道:“大家屏气,看住海贼,莫让他们逃走。”可厅中天地会弟子周身痛楚涕泗横流,歪倒一片,一片哀号,自顾且不暇,那里还能挡住海龙团。
黑雾中传出一人声音:“赵山主,手下孩子太小不懂事,跑到云龙馆闹事。给山主添了麻烦,不好意思,今晚红花亭上再来赔罪。我先把他们领回去,替赵山主好好教训,告辞了。”几句话中气十足,把厅内的一片吵嚷惨叫之声全然压住。
赵振峰经验老到,知道及早屏气,毒烟没有吸入多少,身上虽痛,也能运功扛住。听得声音,总算摸清了方向,追出屋外。一个蒙面黑衣人正躺在地上。赵振峰扯去他脸上黑布,那人双目圆睁,呼吸无异,周身没伤却不能动弹,似是被人点了穴道。只见远处海龙团一群人身后却有一个灰白的人影紧紧相随,一前一后沿着房顶上纵下跃飞快跑远。赵振峰提气欲追,身上却是一阵剧痛,颓然跌坐。眼看来敌身形越来越小,可凭自己眼下情势显然已是追赶不上,气恼之下捶地大叹。又看看身边的黑衣人,忖道:“方才在厅中说话之人,内功精强,将来要与海龙团争锋,此人甚是扎手。这黑衣人与海龙团定有莫大关系,又怎么会被点倒,要严加讯问。那灰衣人与海龙团似乎不是一路,却又是什么来历,到底是敌是友。”一时疑窦丛生不得要领。云龙馆门窗及破洞处均冒着黑烟,天地会弟子却哀号声渐弱,赵振峰心下更急,只怕毒烟致命,待会解救不及,拿出一个竹哨,指上用力,向天弹去,竹哨发出尖厉破空之音,传递甚远,自是天地会中求救之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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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点倒黑衣人、紧追海龙团者正是陆云一。当时他在梁上,厅中情形看得清楚,心知那黑烟来者不善,便趁着黑烟尚未漫来就钻出屋顶,陆云一早已有备,屋顶众人却是不防,正好与海龙团安排在屋顶之人交手,陆云一出其不意自然不会落在下风,但觉得对手招式前所未见,与中土武功相像却又似是而非。待厅中海龙团团众撤光,屋中人把话说完,,屋顶上的黑衣人也准备逃走,不想却被陆云一缠住。陆云一点倒一人,却被一阵奇形暗器逼住步法,身形慢了一步,那群黑衣人却已在几丈之外了。
陆云一飞出屋顶后,也听见屋中人说话,心中大讶,那海龙团援兵首领正是偷听他和关虎谈话的“冯老头”。今天陆云一上岸后所遇之事均与海龙团有关,不禁好奇之心大起,便紧追不舍,越追越是惊异。眼前黑衣人用的似乎不是中土轻功,但每人肩上都扛着一个方才在云龙馆闹事的海龙团弟子,却仍然敏捷异常,步法如飞,沿着连绵的屋顶辗转跳跃,速度不减。陆云一好胜之心顿时激起,发动内力,施展轻功,奋力直追,越追越近,眼前黑衣人的身影也越来越大。
“这里大概十七个,加上刚才被点倒的正是十八个,却不知哪个是‘冯老头’。”陆云一正暗自揣测,忽决左肩被人拍了一下,暗叫不对,慌忙间回头看去,右肩却又被拍了一下。陆云一心下大惊,停步回顾,却那里见得到人影,不觉肩膀却又被拍了一下,背后仍旧无人。被连拍三下肩膀,却不见人影,陆云一着实害怕,运力飞奔时未能发觉背后有人尚情有可缘,可就这般站在原地被人欺到身后拍己肩膀而不知,实在是难以想象。陆云一自小习武,耳目之明胜于常人,而对方轻功之高,行走间不闻风声,若不是无意加害,拍三下肩膀便够让陆云一死上几万次了。
陆云一轻问道“谁”,声音发颤,踌躇四顾,冷汗顺着脸颊流下,肩膀又给人拍了两下。陡然明了,“冯老头”三字突然闪现脑际,不是他还是谁,道:“冯前辈,您武功之高我不能及,却也不用这般拿我开心吧。谢谢方才前辈手下留情,我现在是砧上鱼肉,您随意吧。”
“武功不行,话倒说的大义凛然。要杀你早就动手了,我自然是随便。小朋友,你虽有天地会的铜牌,可那是你爹妈的事,明海龙团和天地会的事你少管。”声音从陆云一身后传来。陆云一再一转身,只见一个七尺大汉立在背后房顶,天色早已暗透,看不清面容。听那人淡淡一笑:“告辞,不用追我,追也追不上。我说过,后会有期。”一闪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陆云一心知与他功力相差太远,绝对追赶不上,纵身跃下屋顶,朝闹市走去。
入夜,基隆城西,一所民宅内灯火通明,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此处便是天地会在基隆的总堂口。宅外三三两两的汉子,或坐或行,或闲谈或吃饭,来回走动,四处探望,这般布置看似无意,却是戒备森严。
宅内其中一屋,坐着七八个人,一个青衣汉子在屋中来回踱步,其余几人不时向屋外张望,神情甚是焦躁。那青衣汉子猛地停下,道:“关老大比我们还早到半日,这时还不出现,定是有了什么意外。放出去的探子还没回来?”坐者中一人道:“林军师说了等于没说,‘多郎丸’之约在即,龙头大哥没了,这不是意外是什么。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意外,在哪发生的意外,如何去解救,是被什么事情拖住,还是遭了暗算。”
屋中之人皆是台湾天地会的首脑。洪门自前清创立,大小堂口都设龙头大哥主管会务,此外还有内外“八排”等职,分领会中事务,内“八排”主大政,乃天地会中骨干,独当一面,职高位尊,协助龙头大哥统领全会,分为“香长”、“正盟”、“座堂”、“陪堂”、“管堂”、“ 执堂”、“礼堂”、“刑堂”,外“八排”行细务,分为“圣贤”、“管事”、“江口”、“辕门”等职,职位较低,却是会中基础。关虎是台湾天地会的龙头大哥,适才那青衣汉子便是台湾天地会的香长,姓林名远,林远算计精准,能谋善断,人人敬重,因天地会中香长也称“军师”,所以会中兄弟都叫他林军师。而那坐着说话之人,正是“执堂”方卓辉,“执堂“负责执行会中任务,方卓辉武功精强,追随关虎征战无数,功勋甚伟,在会中素有威望。“多郎丸”摆在眼前,关虎无故失踪,天地会探子四出,没有丝毫线索,很是紧张。关虎不在,林远和方卓辉便是会中能主事之人,现下正把会中首脑招在一起,商议对策。
林方二人少时一同入会,私交甚好,但平时最喜互相争论,是以刚才林远刚一发话,方卓辉便想斗嘴。然而一人谋于内,一人断于外,事无大小均要言语清楚,倒是互补不足,配合无间,可当下情势却是不适合二人在口舌上争长短,“正盟”长老于观龄一声干咳,打断二人,道;“咱们都是初到,事非亲历,自然想不清楚。现在小赵醒了,先把他叫来问问情形,再做打算。”天地会“正盟”一职素由门中资格最老,熟悉会务,有威望的长老来担任,于观龄此话一出,林方二人也不再吭声。
于观龄口中小赵,正是天地会在基隆的山主赵振峰。赵振峰在云龙馆外弹出竹哨求救后,便和中了毒烟的弟子一样晕厥倒地,直到台湾总堂和前去接应的基隆分堂众人赶到,尚未苏醒。现在刚刚恢复,虽然觉得身上仍是发虚,好在并无大恙,颤巍巍坐在台湾总堂众人下首,支撑着把云龙馆一战的前因后果都讲了清楚,其中自然也有关于陆云一用板凳震死天地会一个弟子的经过,此事非他亲见,可经在场的天地会门人核实,正是在码头边和关虎一起逼死日本浪人的武夷弟子。
林远沉思半晌,道:“这个姓陆的小子弟子到底什么来路,下午还在码头边和关老大靠试刀逼死了了一个日本浪人,而关老大和他一起走后,便没了踪影,他却去了云龙馆吃饭,在云龙馆又帮海龙团打死一个我们的人。不管他是敌是友,总之关老大失踪,与这姓陆的小子有莫大关系。”
方卓辉道:“姓陆的绝对脱不开关系,可这海龙团又是什么意思。 以前宁锋在的时候,海龙团行事虽然诡诈,却也合情合理。现在宁锋死了,海龙团是宁锋的女儿掌权,这小丫头片子只怕还不懂江湖规矩,晚上就要在多郎丸上见面,她却趁着基隆的兄弟出城接应我们,一连踢了云龙馆、三香楼、大洪米行三个场子,如此嚣张,难不成她不想开红花亭了。”
于观龄一声冷笑:“你没听小赵说么,海龙团打云龙馆用的是一种短枪,拿着方便威力又大,以前江湖上用过这种东西么?江湖都不是以前的江湖了,还说什么江湖规矩。”
林远道:“虽说海龙团头领的是宁锋的女儿,可我想真正主事的应该还是冯天宇,姓宁的丫头不懂规矩,冯天宇不会不懂。我想海龙团这般胡闹定别有打算,无论如何,关老大开红花亭之前不见了,对海龙团来说是件大大的好事。说不定正是他们做的手脚设计关老大,趁着我们初来乍到立足未稳,弄得我们方寸大乱,他们在‘多郎丸’号上正好与我们定下这城下之盟。”
方卓辉道:“城下之盟,看来海龙团胃口不小,还想要更多好处,他们就不怕我们借口关老大失踪,说红花亭不开了。再说,设计关老大无异于玩火,若是事情败露,自此失信于天下。天地会与海龙团连条件也不用讲了,从此再无宁日,非要争个你死我活。”
林远淡淡一笑:“就算是现在,天地会和海龙团之间也没什么太平日子。如果真是他们设计关老大,自然有他们设计关老大的本钱。即便红花亭不开也没关系,我们是为了稳住海龙团接应刘永福香主才要开红花亭,而他们是唯恐天下不乱,所以怎么算吃亏的都是我们。”
赵振峰沉吟半晌,道:“林军师,如果海龙团只为了在今晚红花亭上争那么点好处就要设计龙头大哥,败了不好收场,成了事情也不可能瞒住,只怕很不划算。”赵振峰入会较林方二人为晚,却也不算是他们晚辈,况且本身是基隆堂口的山主,倒也有说话商议的机会。
林远道:“海龙团有日本人撑腰,他们要的不仅是基隆,是要整个台湾,没了关老大,他们的脚步就好走多了。另外据我所知,关老大与海龙团以前还有别的梁子。”林远转头向方卓辉问道,“找到振峰时,他身边躺着的那个家伙怎么样了。关老大的下落要着落在那姓陆的小子身上,而海龙团的想法却要从这黑衣人身上挖出来。”
方卓辉一脸气氛,道:“嘴巴严的很,屁都不放一个,只要一解穴道,就想方设法的要自杀。不过从他身上搜出了些**、缝衣针、丸药和奇形暗器,做的似是而非,都不像是中国东西。看来海龙团的确来了强援,要是我猜的不错,这人应是日本的忍者。”
林远道:“以往日本只是供应海龙团舰船弹药,现在竟还派了忍者来帮忙,不知还有没有别的高手。不过这样想来他们设计加害关老大就顺理成章了,除此应是有更大的图谋,不过这要等找到关老大之后才能知道。”
方卓辉道:“日本武术我见过,不足一晒。当年那个日本和尚跟着日本军队杀到台湾,处处挑战,不也被武夷东宗的凌掌门打成了残废。”
林远道:“是被凌掌门用内力震成了残废,可那之前那和尚可是折了台湾的几名好手。振峰见了今天那日本忍者的手段,行事神出鬼没,干活干净利落,那忍者被俘,只字不吐,只想自杀,这样的对手,不可不防。另外,你派人联系南洋还有**的兄弟,让他们替我们留意海龙团用的那种拿在手里的短枪,可以的话从洋人那里买上一批,交给会里的兄弟使用。”
方卓辉道:“若是这样,以后只怕没人认真练武功了。”会中其他在座的首脑也切切议论不止。
林远一声叹息:“没办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然以后和海龙团相争,只怕我们会吃亏。”
方卓辉也是一声叹气,算作答应。
离“多郎丸”之约已不足一个时辰,林远和方卓辉开始部署,林远道:“振峰,你跟我们去赴‘多郎丸’的约会,毕竟是谈基隆的事,很多事要问你。于长老,您坐镇堂口,除了跟我们去‘多郎丸’的兄弟,全留给您,只为搜寻关老大。找到了话,只须看住,少安毋躁。另外再派几个兄弟,去摸摸那姓陆的小子的底,找到关老大还是要看他。”
会中有兄弟却说:“既然林军师看出十有**是海龙团,干嘛不直接向海龙团要人。”
方卓辉微怒道:“自己龙头大哥失踪了,倒要向对方要人,丢不丢人,这红花亭只怕也不用开了,咱也下海跟他们当海盗得了。”那弟子听得这么说,无言以对。
赵振峰道:“这红花亭开的定会十分艰险,不知道林军师有什么对策。”
林远略略叹气:“兵来将当,水来土掩,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走一步看一步吧。” 台海惊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