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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百色,若是说最张扬灿烂,也最灼人绝望的颜色,大概就是红色。
她似乎记不起来,第一次见我时候的样子,也似乎记不起来,她曾穿着一身红衣,站在墙头对着我笑的样子。
人活着不过数十载,她的颜色始终是最灼热的一笔,只是过去很久我才肯承认。
彼时,景帝才登基,盛世太平。
我曾跟着父兄有幸进过皇宫,见识过奢华的摆设,明晃晃的要把人的眼睛刺坏了。
“等会进去少说话,安静的站在我旁边就行,听到了吗?”
父亲比之前的脸色还黑,低声警告我,“别以为肚子里有点墨水,之前出点风头就能张扬了,多的是能压你一头的。”
“少年心性,切不可狂妄自大。”
我只低头说是,却没把这样的话放在心上。
景帝并不像是传闻中的那么可怕,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也有皱纹。
“这孩子是叫裴佑晟吧,年少有成,颇有你当初的风采。”景帝笑道。
我父亲向来都是威严沉默,如今却闪过几分惶色,“不成器的,只会耍些没用处的,皇上谬赞了。”
坐在上位的景帝,嘴角的笑容淡了淡,挥挥手让人带我出去。
桃林那边似乎有哭声。
我顺着过去,就看到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女孩,趴在树干上,年纪不大,扎着包子头,短短的腿正在尝试往下爬。
一回头,脸上哭的鼻涕横流,糊了一整脸。
“你是谁?!”
饶是这样,她嗓门依旧不小,色厉内荏的喊道,只是挂在树上,气势不足而已。
“没看到本公主正在忙吗,还不快走!”
小女孩的声音尖细,那双圆滚滚的眼睛哭的通红,活脱像是个兔子眼,可怜极了。
短小的腿还在试图往下走,但是每次擦着树干的时候却总是打滑。
原来是公主啊。
我原想,公主大概都是跟外边的一样,各个盛装华裳,高傲的仿佛多碰一点尘埃,都会被脏了。
“小公子,切不可!”
我才准备上前,就被拦住,拉住我的是我父亲派在我身边教习我武功的,他不甚赞同的说:“皇宫内多的是婢女,不必您亲自动手。”
那小姑娘的眼睛像是小狗眼,水汪汪的泪水快要溢满了,却还凶巴巴的看着我,眼看着要掉下来了,我闭了闭眼,最后还是决定上前接住她。
那小小的身体像是坠落的鸟,可体重却猝不及防的压的我跟她一起摔了。
若不是平时被强勒锻炼的话,只怕现在真的会被压没了半条命。
“谁让你过来的,本公主不需要。”她转头就怒声道,在看到我脸的时候,声音一哽,有些结巴。
我笑弯了眼,本以为她是看呆了。
毕竟我算不上最为风流倜傥的,好歹也是年少有名的,出门都能接到不少手帕。
可却没想到,她看我的脸,有些诧异和不安,“你的脸……可不是我划伤的。”又咬咬牙,嘴巴一瘪,“你说吧,赔偿什么,我现在没钱了。”
眼泪要掉不掉的,还窝在我怀里,望着我。
我摸了摸脸,手上有点血,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失笑的看着怀里的人,软软的像是个小团子,跟我表妹大概差不多年纪。
我还未说什么,她反倒眼泪快止不住了。
“小公子。”有脚步声,旁边在着急的催我走。
“别哭了。”我按了一下她脑袋,低声说:“丑。”
她呆呆的看着我,眼泪也不掉了,过去片刻,才扯着嗓子尖锐的喊道:“你丑,你最丑!”
发髻都乱糟糟的掉下来了,张牙舞爪的,像是个小疯子。
等我回去之后,才得知,她是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女儿,因对先皇后有亏欠,才会对她极其宠溺。
只是这种捧着,似乎于她而言不太友好,她年纪太小,还未长大,爪子还没锋利,就被迫摆在众人面前。
就像是那天,她被其他人骗到树上去,若不是我恰好过去的话,只怕挂不住就摔下去了,想要她命想要她惨的人从来不在少数。
只是那一次见面,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会想起来,那张哭的比小乞子还狼狈的脸。
“小公子,您若是再这样,老爷回来又该怒了。”
耳边碎碎念的,我干脆塞上棉花,继续看屋内的长袖飘舞,这可都是今年最为火爆的花魁。
进来的人一波换了一波,美貌是美貌,只是少了点滋味。
门再打开的时候,偷偷溜进来一个很扎眼的,很小的身体躲在那一堆舞女的后边,差点被推搡进来。
我原本要走,在看到那身影的时候,忍不住玩味大起。
这所谓的荣宠至极的长安公主,看起来也并非传闻中的那么乖巧。
年纪那么小,就知道混进来了。
她鬼鬼祟祟的,穿着灰扑扑的衣服,还刻意画了两撇胡子,可却不知道这样看起来更加的显眼了。
一进门就招呼着要笑倌,我靠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手里的折扇一摆,才准备吓唬她一下,却没想到她看到我的时候,眼睛一亮,对着进门的老鸨说:“就他了,都出去!”
公主的话不可违背。
老鸨深知她身份,只能低声对我说:“小公子,要不,您委屈一下?这公主玩够了应该就回宫了。”
我被哽了一下,刚才准备侃笑的话也卡住了,一脸菜色的平静的回头看着老鸨。
这位公主可是次次给我惊喜。
原来,人家压根就没认出来我。
“怎么?”长安公主眉头一皱,颇有气势的拍拍桌子,头发还是那圆鼓鼓的小包子,眼睛也是瞪圆了,说:“不行吗?本公……咳,钱不够吗。”
说完一绽银子拍到桌子上。
这可真是……
上次我作为肉垫,被生生压下去,都没得到任何的补偿,这次被当做小倌,反倒是报酬高了。
“公主惹不得,你觉得我就惹得起?”我微侧身对老鸨笑着道。
老鸨脸色霎时变化,变得苍白难看。
我玩的肆意,活的随心,不像是父兄那样建功立业,也我也总不想让我这名头,让父兄打下来的名头被人平白的看低了。
在老鸨嘴唇颤抖着要说话的时候,我拍了一下她的肩头,不着痕迹的说:“怕什么呢。”
“我这总归是事小,宛妈妈还是好好想想,如果公主被发现了,该如何兜圆了。”
在她面色如纸的时候,我进去,顺便贴心的把门关上。 凤凰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