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波特与凤凰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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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甚至都不能张口反抗,他的脑子一片空白,魔杖冲着地板,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突然,喷泉里的那个无头金色巫师塑像活了,他从底座上跳下来,砰的一声落在哈利与伏地魔之间的地板上,张开双臂来保护哈利,那道咒语只是从他的胸膛一擦而过。
“怎么——?”伏地魔大叫,环顾了一下四周,接着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邓布利多!”
哈利朝他身后看去,心怦怦直跳。邓布利多就站在黄金大门的前面。
伏地魔举起魔杖,一道绿光直逼邓布利多,邓布利多转身一阵风似的闪开了。一秒钟后,他又出现在伏地魔的身后,挥动着他的魔杖指向喷泉里剩下的塑像。又一个塑像活了。这个巫师冲向贝拉特里克斯,贝拉特里克斯尖叫着不停地发射咒语,但在它的胸前都无济于事。它扑了上去,把贝拉特里克斯牢牢地按在了地板上。与此同时,妖精和家养小精灵蹿向嵌在墙上的壁炉,一只胳膊的马人冲着伏地魔飞奔过去,伏地魔不见了,接着又出现在水池旁边。当邓布利多向伏地魔发起攻势的时候,金色的马人围住他们两个一路慢跑,而那个无头的塑像把哈利推到后面,让他避开了打斗现场。
“今天晚上到这里来是愚蠢的,汤姆,”邓布利多平静地说,“傲罗们已经在路上了——”
“我什么时候完蛋,你什么时候也就死定了!”伏地魔吐了一口唾沫。他对准邓布利多又发射了一道致命的咒语,但是打偏了,打到了安检台上,轰地燃起了一团火。
邓布利多轻巧地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魔杖:从魔杖射出的咒语的威力就连躲在黄金塑像后面的哈利也能感觉到头发根都立了起来。这一次,伏地魔不得不从稀薄的空气中变出一个银质的盾牌来抵挡咒语。无论什么咒语都不会对盾牌造成显而易见的破坏,尽管咒语击在盾牌上发出了一声低沉如锣响的声音——奇怪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你别想干掉我,邓布利多。”伏地魔喊道,他那猩红的眼睛在盾牌上面眯着,“还有比这更狠的吗?”
“我们都知道还有许多其他方法可以摧毁一个人,汤姆。”邓布利多仍是平静地说,继续走近伏地魔,好像他根本没有把眼前的事情放在跟里。他走在大厅里,好像没什么恼人的事情发生过。“我必须承认,只是取你性命不会让我满意。”
“没有比死更糟糕的事情了,邓布利多!”伏地魔咆哮着。
“你真是大错特错了。”邓布利多的声音很轻,就像是两个人在讨论有关喝酒的事情。他仍在继续走近伏地魔,哈利看到他一个人毫无防备地走着,也没有任何护体的东西;他真想大喊一声提醒邓布利多小心,但是那个无头卫士还在保护着他,继续把他推向后面的墙根,他根本没法从它的后面出来。“事实上,你最大的失败就是不能理解还有比死亡更坏的事情——”
又一道绿光从银盾后面射了出来,这一次是那个单臂马人飞奔过来挡在了邓布利多的前面,挨了那一道咒语,被击得粉碎。还没等碎片落地,邓布利多已经抽回了自己的魔杖,像挥舞皮鞭一样挥舞着它。一条长长的细细的火焰从杖尖冒了出来,缠绕在伏地魔的身上,包括盾牌以及所有的东西。一刹那问,看起来邓布利多已经赢了,但是那根火绳随即变成一条毒蛇,迅速从伏地魔身上游了下来,恶狠狠地发出嘶嘶声,面对着邓布利多。
伏地魔消失了,那条蛇在地板上立了起来,准备开战——邓布利多头顶的半空中,一道火焰噗地炸开,伏地魔又出现了。他站在水池中间的底座上,就是刚刚五个塑像所站的位置。
“小心!”哈利大喊。
就在他喊叫的瞬间,又一道绿光从伏地魔的魔杖中飞了出来,射向邓布利多,而那条毒蛇也同时发起了攻势,凤凰福克斯猛地落在邓布利多的前面,嘴张得大大的,一口就把那道绿光整个吞了下去:它燃成了一团火焰,倒在了地板上,小小的,皱皱的,再也不能飞了。与此同时,邓布利多酣畅淋漓地大幅度地一挥魔杖——那条蛇——离把毒牙咬进他的肉里还有一段距离,被高高地抛到空中,化作一缕浓烟消失了。水池里的水扬了起来,像是一个玻璃水制成的茧把伏地魔裹住了。
眨眼之间,只见一个黑色的、泛着涟漪的、面目模糊的伏地魔的身形闪着微光,朦胧地立在底座上。很明显,他在里面正挣扎着摆脱这个令他窒息的水茧。
接着他挣脱了,扬起的水哗的一声落回到水池里,大量的水涌出水池,打湿了光滑的地板。
“主人!”贝拉特里克斯尖声呼喊。
无疑,一切都结束了,无疑,伏地魔决定要逃走了,哈利想从他的塑像卫士后面跑出来,但是邓布利多对他吼道:“待在那儿别动,哈利!”
这是第一次,邓布利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恐慌。哈利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大厅里除了他们以外空空荡荡的,贝拉特里克斯抽泣着,仍被巫师塑像压在身下,小凤凰福克斯在地上虚弱地嘶鸣着。
突然,哈利的伤疤猛地炸开了,他知道他死了:这是一种无法想象的痛苦,永远不能磨灭的痛苦。
他从大厅里消失了,而哈利则被牢牢地锁在一个有着红色眼睛的怪物所缠绕的圈子里。那怪物缠得太紧,以至于哈利都不知道哪是自己的身体,哪是怪物的身体,他们被融在了一起,被疼痛捆绑着,无路可逃——那个怪物说话了,可它用的是自己的嘴巴,因此哈利只得在极度痛苦中感觉着自己的嘴巴一张一合…“现在杀了我,邓布利多…”
哈利什么也看不见了,已经奄奄一息,周身上下都在强烈地要求解脱出来,他感觉到那个怪物又在利用他了…“如果死亡并不算什么,邓布利多,那么就杀了这个小子…”
不要再痛苦下去了,哈利想…让他把我们两个都杀掉…让一切都结束,邓布利多…与现在这个样子相比,死亡真的不算什么…我还可以再见到小天狼星…正当哈利百感交集的时候,那个怪物的圈子松了,痛苦消失了;他脸朝下趴在地板上,眼镜不见了,浑身颤抖着,好像不是躺在木地板上,而是冰块上…许多声音在大厅里回荡,不该有这种声音啊…哈利睁开了眼睛,看见自己的眼镜正躺在无头塑像的脚下,而这个一直保护着自己的无头塑像现在却仰面平躺在那里,已经破裂了,一动不动。他戴上眼镜,稍稍抬起头,结果在自己的鼻子前看到了邓布利多的弯鼻子。
“你还好吗,哈利?”
“还好,”哈利回答,他抖得厉害,没有办法正常地抬起头来,“还好,我——伏地魔在哪儿,在哪儿——他们是谁——什么——”
正厅里挤满了人;沿着一面墙的壁炉里猛然问生起了炉火,地板倒映出翠绿色的火焰。一连串男男女女的巫师从炉火中拥了出来。当邓布利多拖着他站起来的时候,哈利看见康奈利福吉由家养小精灵和小妖精的塑像在前面带路,惊慌失措地走了过来。
“他在那儿!”一个身穿猩红长袍、扎着马尾辫的男人大叫道。他正指着大厅对面的一堆金色碎片,就是贝拉特里克斯刚被塑像压倒的地方。“我看见了,福吉先生,我发誓他就是神秘人,他抓着一个女人幻影移形了!”
“我知道,威廉森,我知道,我也看到他了!”福吉叽里呱啦地说,气喘吁吁的,好像是刚跑完马拉松,他那细条纹的斗篷里面还穿着睡衣,“天哪——在这儿——在这儿——在魔法部!——老天爷在上——简直不可思议——我是说——怎么会这样——?”
“如果你到楼下的神秘事务司去,康奈利,”邓布利多说,——哈利已经没事了,邓布利多看上去显然很满意,一边迎了上去,使得刚进来的人能够意识到他是第一时间来到的现场(他们中的几个人举着魔杖;其他人只是满脸的诧异;小精灵塑像和小妖精塑像在拍着巴掌;福吉连蹦带跳,穿着拖鞋的脚都离开了地面)——“你会看到死刑室里有几个逃跑的食死徒,被反幻影移形咒绑着,等待着你去处置他们。”
“邓布利多!”福吉仍然气喘吁吁,一脸的诧异,“你——在这儿——我——我——”
他疯狂地四下看了一眼他带来的傲罗,再明显不过了,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喊道:“抓住他!”
“康奈利,我已经准备好跟你们的人再打一仗——再赢一次!”邓布利多说,“但是,几分钟前,你也亲眼见到了,我在这一年里总是在跟你讲的事实。伏地魔回来了,这十二个月来,你一直都在抓错人。现在是时候了,你也该学会用用脑子了。”
“我——不——好——”福吉气呼呼地说,向周围看了下,似乎希望有人可以告诉他该怎样去做。看到没有人打算给他建议的时候,他说:“很好——德力士!威廉森!下去,到神秘事务司去看一看…邓布利多,你——要告诉我究竟——魔法兄弟喷泉——是怎么回事?”他抱怨的语气加了一句。他盯着四周的地板,巫师和马人的塑像残骸碎片散落一地。
“我把哈利送回霍格沃茨后,我们才能再谈这个。”邓布利多说。
“哈利——哈利·波特?”福吉转过头来盯着哈利,哈利此时仍在倒掉的塑像旁边倚墙站着,那个塑像在邓布利多与伏地魔搏斗时一直保护着哈利。
“他——在这儿?”福吉问,一边瞪着哈利,“为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会说明一切的,”邓布利多说,“等哈利回到学校以后。” 他离开了水池,走到黄金巫师那颗脑袋跟前,用魔杖指向它默默念道:“门托斯。”那颗脑袋发出了蓝光,震动着地板,声音很响,几秒钟后,它又一动不动了。
“看明白了,邓布利多!”福吉说,邓布利多捡起那颗脑袋,拿着它走回到哈利面前,“你没有得到使用门钥匙的授权!你不能当着魔法部的面公然那样去做,你——你——”
邓布利多从他那半月形的眼镜上方盛气凌人地审视了福吉一眼,他马上就变得结巴了。‘“你要发一道命令让多洛雷斯·乌姆里奇离开霍格沃茨。”邓布利多说,“你要告诉你的傲罗停止调查我的保护神奇生物课老师,让他重新回来工作。我要给你…”邓布利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有十二根指针的手表,看了一眼,“…今天晚上,我可以抽出半小时的时间,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一下这里发生的所有关键问题。然后,我就得回到我的学校里去。如果你需要我更多的帮助,当然,你与其到霍格沃茨来找我,不如给我写信,注明校长收就好了。”
福吉的眼睛从来没有瞪得这么大过,他嘴巴张着,乱蓬蓬的灰白色头发下面,那张圆脸涨红了。
“我——你——”
邓布利多转过身没再答理他。
“拿着这个门钥匙,哈利。”
他递过那颗塑像脑袋,哈利把手放在它上面,最后他对邓布利多说:“我的朋友们,还有小天狼星…”。
“其他人会带他们走,至于小天狼星,我想我们半小时后得谈谈。”邓布利多轻轻地说,“一…二…三…”
哈利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有个钩子在他肚脐眼后面猛地一拉。光亮的木制地板从他脚下消失了;正厅、福吉和邓布利多都消失了,他正在色彩和声音的旋风中向前飞行…
哈利的双脚落在了坚实的地面上;膝盖稍稍弯曲了一下,那个黄金巫师的脑袋掉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回响。他环顾一下周围,发现自己来到了邓布利多的办公室里。
在校长离开的这段日子里,这里的所有东西好像都已经自我修复了。那些精美的银器又立在了细长腿的桌子上,宁静地喷着烟雾,旋转着。男女老校长的肖像正在照片里打盹,他们有的懒洋洋地把脑袋靠在带扶手的椅子上,有的则倚在肖像的边框上。哈利从窗口向外望去,一道素雅的灰绿色挂在天边:黎明正缓缓到来。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所有的东西都一动也不动,只有熟睡中的某个肖像偶尔发出的鼾声或是抽鼻子声才会打破这里的宁静。哈利没有办法忍受这样的环境。要是周围的一切能够反映出他的内心感受,要是这些肖像能够在痛苦中呐喊,那该有多好。他在这间安静、漂亮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努力不去想任何事情,但又不得不去想…没有办法逃避…小天狼星死了,是他的错,全都是他的错。如果他,哈利,还没有愚蠢到被伏地魔的花招所欺骗,如果他没有坚定不移地确信在梦里所见到的就是真实的,如果他哪怕只是稍稍考虑一下赫敏曾经说过的,伏地魔可能在利用他的热衷逞英雄…真是无法忍受,他不愿去想,他没有办法来承受这一切…他的内心有一个可怕的空洞,正是在这个漆黑的洞里,小天狼星曾经存在过却又消失了,他不愿去感受它,也不愿去琢磨它;他不愿意一个人待在这样一个大而静的空间里,他忍受不了——一幅肖像在他身后发出一声响亮的呼噜,接着用一种冷漠的腔调说:“啊…哈利·波特…”
菲尼亚斯奈杰勒斯一边打着长长的哈欠伸着懒腰,一边用那双狡黠的眯缝眼审视着哈利。
“你一大早来这里干什么?”菲尼亚斯说,“这间办公室除了合法的校长之外。其他人是禁止入内的。难道是邓布利多送你来的?噢,不要告诉我…”他又抖动着打了个哈欠。“是另一条有关我那个没有用的玄孙的消息?”
哈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菲尼亚斯还不知道小天狼星已经死了,但是哈利不能告诉他。如果大声地说出来,就会使这件事情彻底终结,彻底无法挽回了。
又有几幅肖像活动起来。哈利担心会受到他们的盘问,于是大步穿过房间,抓住门把手。但是门没有开。他被关在屋子里了。“我希望这意味着…”一个胖胖的长着红鼻子的巫师说,他悬挂在校长办公桌后面的墙上,“邓布利多很快就会回到我们中间来了?”哈利转过身去,那个巫师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哈利。哈利点了点头。反手又一次使劲扭动背后的门把手,可门还是没有打开。“哦,太好了,”那个巫师说,“没有他,太没有意思了,实在太没有意思了。”他坐在一把像宝座一样的椅子上,在哈利头顶上方亲切地微笑着,这幅肖像就是他坐在这把椅子上让人给他画的。“邓布利多对你的评价很高,这个我想你是知道的。”他悠然自得地说,“哦,当然,对你也是相当尊重的。”
哈利的内心充满了负罪感,像是一些巨大的、沉甸甸的寄生虫在翻滚蠕动。哈利忍受不了这些,他再也不能面对自己就是哈利…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自己的身心困得喘不过气来,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希望自己是其他什么人,其他任何人…空荡荡的壁炉里突然冒出翠绿色的火焰,哈利吓得从门边跳开了,眼睛盯着壁炉里面飞速旋转的人影。当邓布利多高大的身影从火苗里浮现出来的时候,周围墙上男男女女的巫师们都猛地苏醒了,他们当中许多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谢谢!”邓布利多柔声说。
他没有马上去看哈利,而是走到门边的栖木旁,从袍子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只幼小的、丑陋的、没有羽毛的福克斯,把它轻轻地放在镀金栖枝下面盛着细灰的盘子里,这个位置是成年福克斯平时待的地方。
“哦,哈利,”邓布利多终于从这只幼小的凤凰身旁走开,对哈利说,“你听到后会很高兴的,你的那些同学,没有人会因为昨天晚上的事而长期受到伤痛的折磨。”
哈利很想挤出一个“好”字但是却没有发出声音。在他看来,邓布利多是在提醒他,他所造成的损失有多么惨重。虽然邓布利多的目光只有这一次是在直接注视着自己,而且他的态度温和、亲切,绝不是在责怪自己,但哈利仍然没有办法忍受正视他的目光。
“庞弗雷夫人正在给他们治疗,”邓布利多说,“尼法朵拉·唐克斯可能需要在圣芒戈医院多待一些时间,不过看起来她也会很快康复的。”
哈利注意到他没提小天狼星的名字,这让他最后一丝轻飘飘的希望像风吹落叶一样消散了。只有冲着地毯一个劲儿地点头,随着外面天色逐渐放明,地毯也变得越来越亮。他确信这间屋子里的所有肖像都在竖着耳朵倾听邓布利多所讲的每一个字,并且正在纳闷邓布利多与哈利曾经到过什么样的地方,为什么会有人受伤。
“我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哈利。”邓布利多用很轻的声音说。
“不,你不知道。”哈利突然提高了嗓门有力地说。强烈的愤怒猛地跃上心头;邓布利多一点儿也不了解他的心情。
“你瞧,邓布利多?”菲尼亚斯奈杰勒斯狡黠地说,千万不要想方设法去了解学生们的心思。他们讨厌这样做。他们宁愿被伤心地误会,一个劲儿地自哀自怜,备受煎熬…“
“够了,菲尼亚斯。”邓布利多说。
哈利转过身去,背对着邓布利多,眼睛坚定地凝望着窗外。他可以看到远处的魁地奇球场。小天狼星曾在那里出现过一次,变成一条蓬头垢面的黑狗,为的是观看哈利的比赛…他可能是来看看哈利是否像詹姆那样优秀…哈利从来也没有问起过他…
“你心里的感受,没有什么可丢脸的,哈利,”邓布利多说,“恰恰相反…事实上你能感受到这样的痛苦,正是你最坚强之处。”
哈利感到熊熊的怒火正在舔噬他的五脏六腑,在可怕的空洞里燃烧,使他充满想要伤害邓布利多的愿望,就因为他那样若无其事,说了那些无关痛痒的话。
“我最坚强之处,是吗?”哈利说,他的声音在颤抖,眼睛仍然盯着窗外的魁地奇球场,但是却视而不见,“你一点也不明白…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邓布利多平静地问。太过分了。
哈利转过身来,气得浑身发抖。“我不想讨论我的感受,可以吗?”
“哈利,像你这样忍受痛苦证明你还是一个人!这种痛苦是人性的一部分——”
“那——我——不——想——有——人性!”哈利吼叫着,“我已经受够了,我也看够了,我要摆脱掉。我要结束一切,我再也不会在乎——”
“你确实在乎。”邓布利多说。他没有让步,他的神情还是很平静,几乎是超脱的。“你很在乎你的感受,简直要痛苦死了。”
“我——没有!”哈利高声尖叫,嗓门大得让他感觉自己的喉咙都快扯裂了。一刹那闻,他真想冲向邓布利多,猛揍他一顿,破坏他那张平静的老脸,让他内心能够感受到一丝的恐惧。
邓布利多绕到桌子后面,坐下来看着哈利。
“让我出去,”哈利说,语气冷冰冰的,就像邓布利多的声音一样平静。
“等我把话讲完。”邓布利多说。
“你——你以为我会在意——我根本不在乎你要说什么!”哈利怒吼着。“你要说的话,我一句也不想听!”
“你要听,”邓布利多坚决地说,“因为你在生我的气,但远没有气到你应有的程度。如果你要攻击我,我知道你现在很快就要这样做了,我倒很乐意让你这么做。”
“你在说什么——?”
“小天狼星的事是我的错,”邓布利多清清楚楚地说,“或者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几乎是我的错——我还没有自大到想承担全部的责任。小天狼星是个勇敢、机智、充满活力的人,像这样的人在得知其他人处境危险的时候,是不会安心置身事外的。”这时哈利注意到邓布利多的一只手有些奇怪,那位平静的老人看向自己的右手,他的食指戴着一枚戒指——哈利以前从没见他戴过。戒指很大,像是金子做的,工艺粗糙,上面嵌着一块沉甸甸的、中间有裂纹的黑石头。邓布利多的眼神破坏了他平静的面孔,事实上,这是今晚他第一次表现出愧疚和悲伤。
“不过,你不应该认为你必须要在今天晚上到神秘事务司去。如果这之前我能够与你开诚布公地谈一次,哈利,我是应当这样去做的,你就可以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伏地魔可能会设法引诱你到神秘事务司去,这样你就不会在今天晚上被骗到那里。小天狼星也就不会跟在你的后面也赶到那里。错误在我,在我一个人身上。当时我和小天狼星正在执行一项…非常有必要的任务…也很危险。如果不是他阻止我,我们的战役可能在还没开始前就失败了…”邓布利多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但他打定主意今天不会对哈利透露更多关于“任务”的信息。
哈利依然握着门把手站在那里,但他自己却没有意识到。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邓布利多,几乎屏住了呼吸。他听着邓布利多的话,可是基本上什么也没听明白。
“请坐下吧。”邓布利多说。他不是在命令哈利,而是在请求他。哈利迟疑了一下,在邓布利多的对面坐了下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在哈利左边慢慢地说,“我的玄孙——布莱克家族的最后一个人——死了?”
邓布利多没有回答,哈利则根本开不了口。
“我不相信。”菲尼亚斯粗暴地说。
哈利急忙转过头,看到菲尼亚斯正从他的肖像里大步走开。哈利知道他曾到格里莫广场拜访过他的另一幅肖像。此刻,他也许要走过每一幅肖像,要在整座房子里呼唤小天狼星…
“哈利,我欠你一个解释,”邓布利多说,“一个对老年人所犯错误的解释。因为我现在意识到,我曾经做过的和没有去做的关于你的那些事情,都带有上了年纪的人的缺憾。年轻人不知道上了年纪的人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们的感受,但是如果上了年纪的人忘记了年轻时是怎样的情形,那就大错特错了…看来我最近已经想不起来…”
太阳已经升起;山峦呈现出橘黄色的耀眼的光边,上面的天空无色而明亮。那光线照到了邓布利多,落在他花白的眉毛上、胡子上,还有深深的皱纹上。
“十五年前,”邓布利多说,“当我看到你额头上的伤疤时,我就在猜测它意味着什么。我想它也许是你与伏地魔之间拥有某种联系的标记。”
“这个你以前跟我说过,教授。”哈利直截了当地说。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粗鲁的态度。他再也不在乎任何事情。
“是的,”邓布利多抱歉地说,“是的,但你看——从你的伤疤说起还是有必要的。因为很明显,在你又回到魔法世界之后不久,我的猜测已被证实,你能够感觉到伏地魔的出现,哪怕他做了伪装也是一样,在他情绪高涨的时候,你可以知道他的感觉。自从他回到了他的躯体里,恢复了他的全部力量后,你的这种能力变得越来越显著。”
哈利没点头。邓布利多所说的这些,他早就知道了。
“最近,”邓布利多接着说,“我开始担心伏地魔可能会意识到你们之间有这样一种联系。果然,有一回他察觉到了你的存在,就是你深入到他的头脑和思想里的时候,当然,我指的是你目睹韦斯莱被袭击的那个晚上。”
“没错,斯内普告诉过我。”哈利咕哝着说。
“是斯内普教授,哈利,”邓布利多小声纠正他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不是由我来对你说明这件事情?为什么我没有亲自教你大脑封闭术?为什么我甚至几个月来都不看你一眼呢?”
哈利抬起眼睛,看到邓布利多此时一脸的忧伤和疲惫。
“是的,”哈利喃喃地说,“是的,我想过。”
“你看,”邓布利多继续往下说,“伏地魔打算进入你的头脑,控制并误导你的思想,我相信他是在不久前才有这个想法的,我不想让他这种愿望变得更强烈。我相信如果他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比起校长与学生之间应有的关系要亲密得多,他就会抓住这个可乘之机,利用你来暗中监视我。我担心他会利用你,担心他会设法控制你。哈利,我认为我这样想是对的,伏地魔会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利用你。就在我们仅有的几次见面中,我想我看到了他的影子在你的眼睛后面晃动…”
哈利记起这段时间以来每当他与邓布利多的目光接触时,总是感到自己身体里有条潜伏的蛇苏醒过来,准备发动攻击。
“就像今晚伏地魔所证明的那样,他控制你的目的,不是为了毁灭我,而是为了毁灭你。就在刚才他暂时控制你的时候,他希望我会为了干掉他而牺牲你。”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哈利无动于衷地听着这些话。如果是在几个月以前,他一定会对这些事情非常感兴趣,可是现在,与失去小天狼星而在心里产生的深深的伤口相比,这些已经毫无意义,无关紧要…“小天狼星告诉我,就在你看到韦斯莱被袭击的那个晚上,你感觉到伏地魔在你的体内苏醒了。我马上意识到我最担心的事情应验了:伏地魔已经知道他可以利用你。为了提高你对伏地魔侵入大脑的防御能力,我安排了斯内普教授来教你大脑封闭术。”
“斯内普教授发现,”邓布利多接着说,“你几个月以来总是梦见神秘事务司的大门。当然,伏地魔自从重新获得了他的躯体之后,就一心想着能够听到预言的内容;所以当他密切注意那道门的时候,你也会同样注意的,尽管你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接着,你看到了被捕前在神秘事务司工作的卢克伍德,看到他正在告诉伏地魔我们早就知道的事情——那就是预言球存放在魔法部里,被重重保护起来了,只有预言涉及到的人才可以把它们从架子上取下来,而不会受到痛苦的折磨。正是因为这样,要么是伏地魔冒着最终暴露的危险自己到魔法部去——要么就是由你来为他做这件事。所以掌握大脑封闭术成了你的当务之急。”
“但是,我没有掌握。”哈利嘟哝着。他声音很大,想用这种办法缓解内心沉重的罪恶感:坦白地说出来一定可以减轻一些堆积在心头的可怕压力。“我没有练习,我没有放在心上,我是能够不让自己总做这个梦的,赫敏也一直提醒我。如果我做到了,他就无法告诉我该去哪儿,还有——小天狼星也就不会——小天狼星也就不会——”
哈利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进发了:他需要证明自己,他需要解释——“我设法去调查他是否真的抓住了小天狼星,我去了乌姆里奇的办公室,我在炉火里问克利切,他说小天狼星不在,说他已经走了!”
“克利切不算在说谎,因为当时小天狼星和我在其他地方。”邓布利多平静地说,“但他引导你按照伏地魔的想法行动。你不是他的主人,他欺骗你不用惩罚自己。克利切故意要你去魔法部。”
“他——他是故意这样做的?”
“哦,是的。恐怕克利切这几个月来一直是一仆二主。”
“怎么会呢?”哈利茫然地说,“他这么多年一直没离开过格里莫广场。”
“就在圣诞节前夕,克利切抓住了一个短暂的机会。”邓布利多说,“小天狼星对他大喊‘滚出去’的时候,他逮住了这句话,把它曲解为是离开那座房子的命令。他去了布莱克的堂姐纳西莎那里,她是贝拉特里克斯的妹妹,也就是卢修斯·马尔福的妻子。纳西莎是惟一能让他有些敬意的布莱克家族成员…”
“你是怎么知道的?”哈利问道,心里怦怦直跳,感到很不舒服。他记起圣诞节的时候自己曾为克利切莫明其妙的失踪担心过,记起他后来又突然出现在阁楼里…
“克利切昨天晚上告诉我的。”邓布利多说,“你知道,在你给了斯内普教授那个含义模糊的提醒之后,他意识到你已经见到小天狼星被关在神秘事务司里的情景。他,就像你一样,想马上与小天狼星取得联系。我要说明一点,凤凰社的成员们拥有比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办公室里的炉火还要行之有效的联络方式。斯内普教授发现,小天狼星正安然无恙地和我在一起。”言毕老校长又看了看自己焦黑的手指,“并且帮助我解决了一些小问题。”
“然而,斯内普教授发现你和乌姆里奇没从禁林里回来,他开始担心你仍在认为小天狼星已经成了伏地魔的俘虏。他立刻通知了几个凤凰社的成员。”
邓布利多深深叹了口气,接着说:“当时,阿拉斯托·穆迪、尼法朵拉·唐克斯、金斯莱·沙克尔,塞德里克·迪戈里还有莱姆斯·卢平都在总部。大家一致同意立刻行动去帮助你。斯内普希望小天狼星留在总部,因为他是伏地魔用来要挟你最好的人选。同时,他还打算到禁林里去找你。但是小天狼星不愿意看到其他人都去找你而他却留在总部。于是他交待给克利切,让克利切等我清醒过来后,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动身去魔法部之后不久,我就恢复了,是家养小精灵告诉我小天狼星去了哪儿。”
“你受伤了?”哈利声音低沉地问,同时用灼灼的目光看着邓布利多的一根手指。
“我显然是比过去迟钝了。”邓布利多把手藏在袖子里,声音里充满了疲惫,“至于克利切,它不能完全背叛我们。它不是凤凰社的保密人,也无法泄露的一些凤凰社的机密计划。被魔法束缚着,也就是说克利切不能够违背主人小天狼星的直接命令。而它告诉纳西莎的那些对伏地魔非常有用的情报,在小天狼星看来却都是些很不起眼的小事,用不着考虑不许他说出去。”
“你指的是什么?”哈利问。
“比如小天狼星在这个世界上最关心的人就是你。”邓布利多轻轻地说,“还有你把小天狼星当作自己的父亲和兄长这样的事实。伏地魔当然早就知道小天狼星在凤凰社里,也早就知道你清楚他在什么地方——但是,克利切的情报让他意识到小天狼星布莱克是一个你可以舍身搭救的人。”
哈利的嘴唇又冷又木。
“所以…昨天晚上我问克利切小天狼星是不是在家的时候…”
“马尔福——一定是按照伏地魔的指示——要求他,当你一旦梦到小天狼星受折磨被拷问的情景,他必须设法不让小天狼星成为绊脚石。所以,你想确定一下小天狼星是不是在家,克利切就会说他不在家——不论他在哪,都要暗示你小天狼星已经被抓走了。 “
哈利好像缺氧一样,呼吸急切而短促。
“是克利切告诉你这一切的?”他嘶哑地问。
“他不愿意告诉我,”邓布利多说,“但是我的摄神取念技艺已颇有成就,别人对我撒谎的时候我是知道的,我劝他——在我去神秘事务司之前,说出事情的全部经过。”
“还有,”哈利小声说,他冰凉的手,攥成拳头放在膝盖上,“还有赫敏一直要我们好好对待他——”
“她说得很对,哈利。”邓布利多说,“当我们选择格里莫广场12号作为总部的时候,我就提醒过小天狼星一定要尊重和善待克利切。我也跟他讲过克利切可能会对我们不利。但我想小天狼星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或者,他总是把克利切看作是跟人类拥有同样敏感情绪的一种生物——”
“难道你是在责怪——难道你——把小天狼星说成——”哈利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无法准确地表达,但是刚刚才平息的怒火又在他心里燃烧起来:他不能允许邓布利多诋毁小天狼星,“克利切是个骗子——肮脏的——他罪有应得——”
“克利切是由巫师变出来的,哈利,”邓布利多说,“所以,他是让人同情的,他的存在就如同你的朋友多比一样可怜。他不得不服从小天狼星的命令,因为小天狼星是他所侍奉的家庭中剩下的最后一个人,但他并不是真心真意对他忠诚。不管克利切犯了什么错,都必须承认小天狼星没有做过任何能够改善他命运的事情——”
“不要这样说小天狼星!”哈利大喊。他又站了起来,火冒三丈,准备冲上去狠狠教训邓布利多一顿:显然他根本不了解小天狼星,不知道他有多么勇敢,不知道他曾经历了多少苦难…
“那斯内普呢?”哈利反驳道,“你还没有提到他,不是吗?当我告诉他伏地魔抓了小天狼星的时候,他只是跟平时一样地嘲笑我——”
“哈利,你知道的,当着多洛雷斯·乌姆里奇的面,斯内普教授别无选择,只能装着对你的话满不在乎。”邓布利多从容地说,“然而正如我刚才所说的,他尽可能快地把你所说的一切通知了凤凰社成员。你没有从禁林里回来,是他推测出你的去向。当乌姆里奇教授试图逼你说出小天狼星下落的时候,也是他给了她假的吐真剂。”
“斯内普没有继续教我大脑封闭术!”哈利气呼呼地大喊,“他把我赶出了他的办公室!”
“这事我知道。”邓布利多沉重地说,“我已经说过我没有亲自教你是个错误,虽然在那个时候,我确信,在我面前没有什么比向伏地魔进一步暴露你的思想更危险——”
“斯内普把事情搞得越来越糟,我的伤疤在上完他的课之后总是疼得更加厉害——”哈利记起罗恩对这门课的想法,接着补充说,“——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设法让我降低对伏地魔的防御能力,以便使伏地魔更容易入侵到我的——”
“我信任西弗勒斯·斯内普,”邓布利多简单地说,“但是我忘记了老年人的另一个错误——有些伤口太深,不容易愈合。我以为斯内普教授能够克服他对你父亲的感觉——我错了。”
哈利闭上了嘴巴,似乎不想就这一观点和邓布利多辩论,因为他认为这种他和斯内普和平共处的想法天真的可笑。
“哈利,我一直在努力保护你。”沉默了片刻,邓布利多轻轻地说。
“可是没有人喜欢被隐瞒!”哈利气恼到极点,反驳道,“去年整个夏天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
邓布利多闭上了眼睛,把脸埋在手指修长的双手里。哈利注视着他。这是一种反常的表现,但无论是出于精疲力竭,还是痛苦难过,抑或是出于其他任何情绪,都没有使哈利的火气和缓下来。相反,邓布利多流露出来的软弱表现,更加让他感到愤怒。当哈利想要对他发火、冲他怒吼的时候,他没有理由表现得不坚强。
邓布利多放下双手,从他那半月形的眼镜里审视着哈利。
“是时候了,”他说,“是我应该告诉你早在五年前就应该跟你说的事情了。请坐下,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事情。我只要求你有一点点耐心。然后你可以对我发火——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在我说完之后,我不会阻止你。”
霍格沃茨城堡的另一边,伴随着清晨橘红色的阳光,格温在医疗翼的病床上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一睁眼她就看到一个火红的脑袋瓜。
乔治的表情丰富极了,他看上去既担心又惊喜,大概因为格温是所有病号里面最早醒过来的。但是他又紧紧抿着嘴唇,仿佛下一秒就要控制不住狠狠地教训格温一顿。
“别这样看着我,”格温的喉咙像着了火一样,但她仍小心翼翼地开玩笑,“我是为了你弟弟妹妹才跟过去的。”
“你在撒谎,格温德琳·奥利凡德。”乔治板着脸叫着她的大名,“就算金妮和罗恩不在,你也一样会高高兴兴跟着哈利大闹魔法部。”
格温苦笑一下,“我相信你也一样。”
“如果我和弗雷德不是被比尔直接送到了妈妈手里,当然会去救援。”乔治看上去更生气了,但是没一会儿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因为庞弗雷夫人端着满满一盘药剂过来了。
“很好,你醒得很快。”庞弗雷夫人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你应该庆幸,奥利凡德小姐,只有一些吓人的皮外伤——”
“——可是她晕倒了。”乔治马上说。
“——那是累虚脱了。”庞弗雷夫人不留情面地说,“如果你想继续睡觉,姑娘,就把药喝了。”
格温摇了摇头,“我更想帮帮忙。”然后她就在庞弗雷夫人满意的神情下把赫敏、罗恩、金妮、卢娜曾经遭受过的魔法或物理攻击复述了一遍。她每多说一个字,乔治和弗雷德的脸色就更臭一些。
直到格温走到了尽头的一张病床前,她捂住嘴惊呼。
“他还活着?”
那张床上躺着仿佛半个身子被冰冻了的小天狼星·布莱克,此刻他的呼吸十分微弱,仿佛上半身被死亡的黑暗阴影笼罩。
“送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庞弗雷夫人担忧地看向黑发的英俊巫师,“我们本来应该把他送去圣芒戈,但是情况太危急了…给他灌了七八种魔药,医疗翼的几种强力魔药都用完了——西弗勒斯准会生我的气——总之他不能再挪动了。”庞弗雷夫人擦了擦眼角,絮絮叨叨地抱怨着,“可怜的家伙,比两年前送来的时候还要情况危急。没有一点儿外伤,也看不出是什么魔咒。他们光告诉我是个死刑执行室里的帷幔——”
“死刑执行室?”格温扶住身旁的病床稳住身子。“可是他还有呼吸,还灌得进魔药…”
“我不知道,孩子。”庞弗雷夫人不住地摇头,“可他就是无法醒来,这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事了。”
弗雷德和乔治想起之前同样昏迷的塞德里克,安慰道,“既然迪戈里能醒来,那么小天狼星也可以。”
这时浑身几乎都缠着纱布的纳威也被送进了住院部。他和格温索性从头到尾给双胞胎描述了昨晚的经历。
总是嬉皮笑脸的韦斯莱兄弟这次沉默了,他们像所有参与了这场战斗的巫师一样面色凝重。
的确,这次的事件就像梅林开了场恶劣的玩笑。
“让我理一理,伏地魔侵入了哈利的脑子,让他以为小天狼星被俘获了。接着他们勾引哈利去魔法部,只为了得到一个预言球——然后那个预言球碎了?小天狼星和他堂姐决斗的时候掉进了拱门里的帷幔,然后现在就……”乔治看着床上半死不活的巫师没有继续说。
“我们能不能趁回学校的功夫,揍一顿马尔福那小子。”弗雷德捏紧了拳头问。
格温半天没吱声,在她看来,老马尔福是今天这场战斗力第二奇怪的人——最奇怪的当然是哈利和伏地魔神秘的关系。
弗雷德和乔治都注意到他们忠诚的朋友这次没有第一时间站在他们一边。
“你在想什么,格温?”弗雷德有点不高兴,“我说卢修斯·马尔福是带头打劫魔法部的食死徒没错吧。”
格温焦虑地咬着指甲,“别让我表态,弗雷德。这事儿让凤凰社的大人们去纠结。我说了不算数,但是如果你真的问我怎么想,老马尔福似乎一直在拖延时间,而且他保住了哈利的命…”
乔治挑起了眉毛。
“…但是他说可以要我们其他人的命。”格温马上挥挥手撇清关系,“所以我认为揍一顿也行。”
似乎是考虑到纳威和格温都刚从无情的战场中回来,弗雷德和乔治没有再提任何和暴力有关的话题,以至于医疗翼安静了好一会儿。
直到带着第二轮药剂和斯内普教授一起出现的庞弗雷夫人打破了沉默。他们压根没理凑在一起的四个小巫师,和其他躺在病床上的学生。而是直接站在了布莱克的病床前。
格温觉得斯内普看到小天狼星时正疯狂压抑自己上扬的嘴唇,就像巴不得他永远也别醒过来一样。但是他——又像每个接受了上级任务的下属一样——正不情不愿地和庞弗雷夫人商量要怎么配一些更强效的药剂,争取在圣芒戈的治疗师上班之前保住小天狼星的性命。
“我们得先延缓他的思想创伤。”
“那就给他用乌不利博士的忘忧膏,波皮。”斯内普不耐烦地说。
“如果忘忧膏有用,邓布利多就不会叫你来。”庞弗雷夫人像个严厉的长辈,“复活药剂、活力滋补剂、清醒剂,还有你的藏品……”
“我没有什么收藏。”斯内普斩钉截铁地说。
“西弗勒斯。”庞弗雷夫人不赞同地说,“我很忙,住院部都快躺满了。没时间去你办公室亲自拿药。”
令人意外的是,斯内普只踌躇了一会,就从袍子里掏出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银色药剂。格温保证,那是她六年来从没见过、听过的神秘魔药。但是斯内普就像怕被谁看到一样,飞快地给昏睡中的小天狼星灌了进去,收起了药瓶,还给自己用了个清理一新——大概碰到布莱克是件无比让他嫌弃的事情。
没等庞弗雷夫人说出更多的话,他又翻腾着自己的黑色长袍消失在医疗翼。格温认为魔药学教授在用全身的力气表达一个道理:我完成了邓布利多的要求,至于药剂有没有效,全看小天狼星的命运,和他斯内普有什么关系?
不管那是到底是什么魔药,格温打定主意以后要想法子从魔药教授那弄一瓶出来。
因为在他离开住院部的五分钟后,庞弗雷夫人就摔烂了手上的托盘。因为小天狼星从病床上坐起来了。
或许小天狼星的确和他的阿尼玛格斯一样,是个生命力极强的大狗——让他在阿兹卡班十几年的囚禁下还能独自穿越海峡来到霍格沃茨。让他在死神的召唤下居然醒过来了。
只是他有点奇怪。
小天狼星·布莱克先是盯着半空中一个位置好长时间,那种半梦半醒的表情格温只在卢娜的脸上看见过。然后他机械地扭过头和每个看着他的人对视。当曾经那双闪着光的深灰色眼睛——在格温看来简直跟双胞胎一样充满活力的眼睛——看向格温时,她唯一感受到的就是空洞。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不是你,不是你,也不是你。”小天狼星用诡异的、天真的语气说。
庞弗雷夫人试图上前检查他的身体,并给他用一些新的药水。小天狼星开始歇斯底里地在病床上打闹,一遍遍地重复着“不是你,不是你。”
格温张大了嘴巴,她刚刚还为小天狼星的“复活”而高兴,现在心里难受地像吃了一千根针。
弗雷德和乔治对视片刻,默契地合力去控制发了疯的小天狼星,避免他的行为伤害他自己。
纳威的表情也十分复杂,他看着小天狼星就像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人。然后开始翻来覆去掏东西,格温不得不提醒他正穿着病号服。但是纳威憋红了脸,一心一意想要拿点什么出来。
“我认为——他要找什么人——嗷——”弗雷德拉扯着小天狼星的一只手臂,反而被一口咬住左手。
“嘿——你可真是条狗——兄弟…不管他找的是谁,总之不是我们。”乔治把弗雷德的手从小天狼星的尖牙里拯救出来。
医疗翼闹成一团,格温着急地直用手指抓脸。总算叫她想出了一个办法:“我去校长办公室!”
“好办法——唔——”弗雷德被小天狼星一脚踹在肚子上。
“不管是哈利还是邓布利多,希望能有点用——嗷!”乔治也被咬了,“能不能给他用点缓和剂!”
“那可能害他再次失去意识。”庞弗雷夫人挥舞着魔杖,用几条柔软的白色被单把小天狼星的手脚绑在床上,但他仍梗着脖子要去咬一切接近他的人。
格温立刻冲去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办公室。
邓布利多艰难地给哈利解释了关于失落的预言,和“只有一个生存下来”的意义。
“所以,”哈利说,他的内心像是有口绝望的深井,而他的话就是从这口井里捞上来的,“所以这个意思就是…到了最后…我们中的一个必须杀死另一个?”
“不错。”邓布利多说。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哈利可以听到远在办公室墙外的某个地方有说话的声音,学生们可能正走向大礼堂去吃早餐。真令人难以置信,这个世界上居然还会有人仍在想着吃饭,仍能够笑出声来,他们没有人知道,也不会关心小天狼星布莱克永远地离开了。即使是现在,哈利仍有一些相信如果他拉开那幅帷幔,他会发现小天狼星正回头看着他,向他问候,像犬吠一样地笑着…
“我觉得我还欠你另一个解释,哈利,”邓布利多吞吞吐吐地说,“你曾经也许纳闷为什么我没有把你选为级长?我必须承认…我更认为…你已经有太多的责任需要承担。”
哈利向上看了他一眼,发现一滴泪水滑过邓布利多的面颊,流进他那长长的花白胡子里。
菲尼亚斯突然出现在他的肖像里。他不再懒洋洋地说话,而是一下下地抚摸着胡须:“谁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高贵的最古老的布莱克家族家谱图上面出现了一个新名字。为什么我被除名了的玄孙再次出现在挂毯上——名字淡得像要死了一样?”
邓布利多猛地站起身。哈利踢翻了椅子。
这时一阵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出现在校长室的螺旋楼梯处,邓布利多一挥手门就打开了。格温差点跪在地上。
她来不及抱怨,用最简单的几个字解释为什么出现在这:“小天狼星需要你。”
好吧,她可能说的太简略了一些。以至于高大的校长和比她高大的哈利——还有一幅肖像画,都在她动身之前冲出了校长室。格温不得不大步跑着,才勉强跟得上他们的步伐。
更令人吃惊的是他们推开医疗翼大门时看到的场景。
小天狼星还被雪白的床单控制着。弗雷德和乔治一左一右站在床边几步之外。庞弗雷夫人满头大汗地通过壁炉催促着圣芒戈医院。而纳威,被绷带缠得像木乃伊一样,正在给小天狼星展示一张吹宝泡泡糖的糖纸,病人不为所动。
“小天狼星!”哈利一个箭步飞奔到病床前,“你怎么样!见鬼,你们为什么要绑着他?”
弗雷德和乔治哭丧着脸给他看他们伤痕累累、布满牙印的四只手。
小天狼星一见到哈利乱糟糟的头发就安分下来,现在居然笑了,他使劲探着身子,试图离哈利更近一些。
“嗨!”他欢快地说,无神空洞的黑眼睛也变了样。
“嗨。”哈利还没搞清楚情况,“你好些了吗?小天狼星,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哦。”小天狼星看上去根本没听懂哈利在说什么,“他们想给我吃药——味道太恶心了。”
格温发现邓布利多的表情并不轻松,他透过半月形的眼镜仔仔细细地打量小天狼星。
“你应该吃药,那会让你恢复的更快。”哈利终于吐出一口气,挂上了难看的微笑,“这都是我的错……”
“嗨。”小天狼星又和他打招呼了,“那么,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
哈利愣了。
或者说,医疗翼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小天狼星是否执着地又问了一次,“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
哈利看向其他人,弗雷德和乔治一个冲他摇头,一个对他耸肩。“他从醒来就这样了,而且目前只和你一个人说话。”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小天狼星不依不饶地问,“你不是我的爸爸吗?”
得知了消息第一时间赶来的卢平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他的朋友问自己的教子,你不是我的爸爸吗。
格温忍了又忍,最后没崩住转过了身子,擦了擦喷涌而出的眼泪。然后她发现赫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现在也瘪着嘴抽鼻子,还痛苦地吸着气——她的肋骨断了。
这时小天狼星发现了第二个可以对话的对象。
“嗨。”他对卢平抬了抬下巴,因为那是他唯一能动的地方。“你挺眼熟的。”然后他又对着哈利说,“我不想呆在这,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我想回家。”
“好吧,好吧。”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邓布利多安抚了小天狼星,但对方看上去也不买白胡子老头的账,“等你做完最后的检查,我想哈利可以带你回家。”
“哈利?”小天狼星挑了挑眉毛,这让众人意识到即使他此刻行为举止和五六岁的孩子差不多,但是他仍然是那个恣意张扬的英俊巫师。“好吧,哈利。”他细细思考了一会儿,“我回家以后能吃一勺冰淇淋吗?”
格温觉得哈利的笑更难看了,他点了点头,“当然,小天狼星。”
她实在受不了这个画面,走到咬着被子努力不发出声的赫敏身边,恨不得和她抱头痛哭一场。
小天狼星病床边的人们一个个走开了。弗雷德过来问候了赫敏,乔治则轻轻搂住格温的肩膀,任由她哭湿了自己的新衬衣。邓布利多和庞弗雷夫人在一边小声地讨论着。
“他的一部分灵魂不见了,波皮。”
“梅林啊……难道要他以后都这么生活吗?”
“除非我们知道帷幔后面的世界通向哪里……”他的声音渐渐变小,学生们怎么也听不到之后的话了。
病床旁边,哈利仍紧紧握着小天狼星的手。卢平一脸悲哀的抱着自己的手臂。
“你知道吗?哈利。我认为这也许不是坏事。”花白头发的卢平说。
“我明白,他还活着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哈利小声说,“我只经历了不到半天的时间——想象失去小天狼星的生活,就已经痛不欲生了。”
卢平努力用轻松的口吻说,“他可真够坏的。把我当做朋友,但是把你当成爸爸?”
哈利看上去又想哭又想笑,过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就像他照顾我一样。”
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回来了,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在星期五晚上的一个筒短声明中证实了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又回到了这个国家,并且再一次展开了活动。
“我不得不十分遗憾地宣布那个自诩为魔王的巫师——噢,大家知道我指的是谁——还活着,而且又在我们当中活跃起来,”福吉在向记者们致辞时说,他看上去既疲倦又狼狈不堪,“同样遗憾的是我们要报道阿兹卡班的摄魂怪发生了大规模的叛乱,它们已经表示反对继续为魔法部工作。我们相信这些摄魂怪目前正在为那个魔头效力。
“我们强烈呼吁魔法界的民众们保持警惕。魔法部正在出版家庭及个人初步防御指南,并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免费分发到所有的巫师家庭。”
魔法部的此次声明引起了魔法社会的警惕与不安,尽管他们刚于上周三接到魔法部的保证:“无论当前盛传什么谣言,而神秘人正又一次在我们中间活动的说法纯属一派胡言。”
究竟是什么促使魔法部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详细情况尚不清楚,但是可以确定一点,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带领一帮追随者于星期二晚上进入了魔法部。
已恢复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校长、国际巫师联合会成员以及威森加摩首席巫师等职的阿不思邓布利多,目前为止还没有抽出时间接受我们的采访。他在过去一年中始终坚持认为,神秘人不像大家所希望和深信的那样,他还没有死,他再一次召集了他的拥护者,准备重新夺权。同时,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在说你,哈利,我知道他们怎么着也会把你扯进去。”赫敏说,跃过报纸的上方看着哈利。
他们都在校医院的病房里。哈利正坐在罗恩的床头和罗恩一起在听赫敏读《星期日预言家报》的头版。金妮的脚脖子眨眼的工夫就被庞弗雷夫人治好了,她蜷曲在赫敏的床脚;纳威的鼻子同样也恢复到了正常的大小和形状,他正坐在两张床之间的椅子上;还有顺便来探望的卢娜正抓起最新版的《唱唱反调》一阵乱翻,显然没有听到赫敏正在说什么。
“他现在又是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了,是不是?”罗恩阴沉着脸说,“而不再是那个蛊惑人心、喜欢卖弄炫耀的人了,嗯?”
他从床边柜子上的一大堆东西中抓起满满一把巧克力蛙分别扔给了哈利、金妮,还有纳威几块,并用牙撕掉了自己那一块的包装纸。他的前臂上那些被大脑的触角缠绕过的地方仍有些很深的伤口。根据庞弗雷夫人的说法,思想几乎会比其他任何东西留下更深的印迹,尽管自她开始使用大量的乌不利博士忘忧膏以来,这些伤口看起来已经好多了。
“不错,他们现在正在高度赞扬你呢,哈利,”赫敏说着继续往下看这篇文章,“‘一个呼吁真理的孤独的声音…被认为是精神错乱,而他坚守着自己的立场从未动摇过…被迫忍受奚落和诽谤…’嗯…”赫敏念着皱起了眉头,“我注意到有一点他们没有提,事实上进行奚落和诽谤的正是他们的…”
她微微一缩身体,把一只手放在肋骨上。多洛霍夫在她身上所施的咒语,如果当时他大声念的话会比现在造成的伤害还要严重,不过,目前的情况也不轻松,用庞弗雷夫人的话说:“够她受的了。”赫敏每天都得服十种不同的药,恢复得很快,她已经在医院的病房里待烦了,不想再待下去了。
“神秘人的最后企图破灭了,二到四版;魔法部应当对我说些什么,五版;为什么没有人聆听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声音,六到八版;哈利波特的独家采访,九版…很好,”赫敏说着折起了报纸把它丢到一边,“这的确给了他们很多可写的内容。可哈利的采访不是独家的,几个月前《唱唱反调》的一次才是…”
“爸爸卖给他们的,”卢娜一边含含糊糊地说着一边翻了一页《唱唱反调》,“他还卖了个好价钱,所以我们准备今年夏天到瑞典去探险,看看是不是可以抓到一头弯角鼾兽。”
赫敏好像进行了一番思想斗争,然后说:“这听起来很不错嘛。”
金妮捕捉到了哈利的目光,急忙转向一边,咧着嘴笑了。
“看上去你们恢复得不错。”一个脑袋瓜从医疗翼的大门后面冒出来。
“除了我,格温。”罗恩示威似的抬起他的手臂,“庞弗雷夫人说除了大脑的触角,我还受到了爆炸的伤害……”
“弗雷德和乔治回去了?”金妮不耐烦地打断她哥哥,扯开了话题。
“我刚送他们从壁炉回对角巷了。”格温笑盈盈地说,“罗恩,我保证下次瞄准点,争取只炸掉你的指甲。”
“那么,说到底,”赫敏说着稍稍坐直了一点儿,但马上又缩了回去,“学校的情况怎么样了?”
“弗立维去除了弗雷德和乔治的沼泽,”金妮说,“只用了大约三秒钟的时间,但是他在窗户下面留了一小块,并用绳子围了起来……”
“为什么?”赫敏一脸诧异地问道。
“哦,他只是说那是一小块了不起的魔法,”金妮说着耸了耸肩。
“我想他留下那一块是作为对弗雷德和乔治的纪念。”格温骄傲地说。
罗恩也含糊地嗯嗯啊啊,尽管他满嘴都是巧克力。“这些都是他们给我带来的,你看,”他一边对哈利说一边指着身边堆成小山似的巧克力蛙,“他们的笑话商店一定弄得挺红火,呃?”
赫敏看着有些不以为然,问道:“既然邓布利多回来了,是不是所有的麻烦都没有了?”
“不错,”纳威说,“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我猜费尔奇一定挺开心的?”罗恩问,他把一张邓布利多巧克力蛙卡片倚在他的水壶上。
“根本不是那那样,”金妮说,“实际上他真的真的非常失望……”她压低了声音说,“他不停地说乌姆里奇是霍格沃茨有史以来发生的最棒的一件事情…”
他们七个人一起回头望去,乌姆里奇教授正躺在他们对面的床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邓布利多一个人单枪匹马深入森林,把她从马人们手中救了出来;至于他是怎样做到的——他是如何令自己毫发无伤地把乌姆里奇教授从森林里救了出来——没有人知道,当然乌姆里奇更不会说。自她回到城堡里以来,就他们所知,她没有说过一个字。谁也不清楚她究竟出了什么毛病。她那一贯整齐的灰褐色头发如今已零乱不堪,发际之间还有一些细小的树枝和树叶,可她看上去好像一点也没有受伤。
“庞弗雷夫人说她只是吓坏了。”赫敏小声说。
“倒不如说是气坏了。”格温说。
“没错,她会动弹的,如果你这样试试看。”罗恩说着用舌头轻轻发出马蹄一样嘚嘚的声音。乌姆里奇腾的一下笔直地坐了起来,惊慌地朝四下张望着。
“怎么了,教授?”庞弗雷夫人从她办公室里伸出头来大声问。
“没…没有什么…”乌姆里奇急忙说,脑袋又埋进了她的枕头,“没有什么,我一定是在做梦…”
赫敏和金妮埋在床褥里闷闷地大笑起来。格温正向罗恩请教怎么发出这种声音。
比她学得更快的是小天狼星。圣芒戈的治疗师对他的症状也毫无办法,他们认为他的魔法和能力完全没受影响,只是灵魂受到了侵蚀——“他被剥离了一半的灵魂。”那个带着厚厚眼睛的秃头治疗师说。
既然圣芒戈无法提供更多帮助,而哈利一离开小天狼星的视线,他就变得难以控制。邓布利多又一次为他开了特权,允许小天狼星在医疗翼休养一段时间,直到学期结束,哈利可以带他回格里莫广场十二号。当然,大难不死的男孩还是得先去女贞路住两个礼拜。
现在,天真烂漫的小天狼星已经找到了新的娱乐方式。就是时不时发出马蹄的声音吓唬对面的乌姆里奇。这似乎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乐趣。
即使是星期天,城堡里也显得过于安静。看来所有的人都已经出去,来到阳光明媚的场地上尽情享受考试结束后的轻松以及期末最后几天没有课程安排和家庭作业的悠闲。哈利慢慢地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凝望着窗外;他可以看到人们三五成群地飘在魁地奇球场的上空,还有两个学生和一条巨乌贼在湖里游泳。
他发现自己很难确定是否希望和人们待在一起;当他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想着走开;可当他一个人的时候,又想着有人陪他。然而,他想他也许真的应该去找一个幽灵,试试有什么办法能带回小天狼星失去的灵魂…哈利刚刚走下最后一级大理石台阶,进到门廊里的时候,马尔福、克拉布,还有高尔正从右边通往斯莱特林公共体息室的门里走出来。他猛地停了下来,他们也是一样。此刻,这里只能听到从敞开的前门里传来的场地上的叫喊声、嬉笑声和泼水声。
马尔福扫了一眼四周——哈利知道他是在看有没有老师的影子——接着目光回到了哈利的身上,低声说:“你死定了,波特。”
哈利扬起了眉毛。“真滑稽,”他说,“你应该想到我就是冲着你们来的…”
哈利从来没有看见马尔福这样恼火过。他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愤怒,哈利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被愤怒扭曲了的脸,感到一阵痛快。“你要付出代价的,”马尔福说,声音比耳语大不了多少,“你对我父亲所做的一切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是吗,我现在好害怕呀。”哈利挖苦地说,“我想跟你们三个相比,伏地魔只是个热身项目罢了——怎么啦?”他看到马尔福、克拉布和高尔一听到这个名字都惊恐起来,于是补充了一句:“他不是你爸爸的哥们儿吗?你们不会害怕他的,是不是?”
“你以为你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吗,波特?”马尔福说着逼近哈利,“你等着,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你不可能把我父亲送到监狱里去——”
“我想我已经做到了。”哈利说。
“摄魂怪已经离开了阿兹卡班,”马尔福轻轻地说,“我爸爸,还有其他人会很快出来的…”
“很好,我希望他们会很快出来。”哈利说,“不过,起码现在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是怎样卑鄙的家伙了——”
马尔福的手快速伸向自己的魔杖,但哈利的速度更快,马尔福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插到袍子的口袋里,他就已经拿出了魔杖。
“波特!”声音从门廊的另一头传过来。斯内普出现在通往他办公室的楼梯上,看到他,哈利恨得牙根直痒,那感觉远远超出对马尔福的厌恶…不管邓布利多说了些什么,他不会原谅斯内普。
“你在干什么,波特?”斯内普一边说一边大步朝他们四个走过来,语气跟从前一样冷漠。
“我正琢磨着在马尔福身上应该用什么咒语呢,先生。”哈利怒气冲冲地说。
斯内普瞪着哈利。
“马上把魔杖收起来,”他断然喝道,“扣掉格兰芬多十分——”
斯内普看着墙上巨大的沙漏轻蔑地一笑。
“啊,我发现格兰芬多的沙漏里已经没有什么分可以扣了。既然这样,波特,我们只得——”
“再加上一些分?”
麦格教授走在进入城堡的石阶上,她一只手拎着一个格子呢的旅行袋,另一只手用力拄着一根拐杖,但她看上去气色相当不错。
“麦格教授!”斯内普说着迎了上去,“看来,你刚从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出来!”
“对呀,斯内普教授,”麦格教授一边说一边抖掉身上的旅行斗篷,“我整个人焕然一新了。你们俩——克拉布——高尔——” 她命令式地招呼他们俩过去,他们俩磨磨蹭蹭地拖着大脚走到她跟前。“拿着,”麦格教授说着把旅行袋塞到克拉布的怀里,又把斗篷塞到了高尔的怀里,“把这些拿到我的办公室里去。”
他们俩转身上了大理石台阶,跌跌撞撞地走开了。
“接下来,”麦格教授抬眼看着墙上的沙漏说,“这样,我想波特和他的伙伴们应当每人各得五十分。因为是他们提醒大家神秘人回来了!你看怎么样,斯内普教授?”
“什么?”斯内普吃惊地问,哈利觉得他肯定听得清清楚楚,“哦——好呀——我想…”
“那么,波特、韦斯莱兄妹俩、奥利凡德小姐、隆巴顿和格兰杰小姐各得五十分。”麦格教授正说着,一大堆红宝石落到了格兰芬多沙漏下面的圆球里。“哦——我想还有洛夫古德的五十分,”她又补充了一句,一些蓝宝石掉进了拉文克劳的沙漏里,“现在你要扣掉波特的十分,我想,斯内普教授——好吧,就这样…”。几个红宝石又飞回到上面的圆球里,尽管这样,余下的数目还是相当可观的。
“好了,波特,马尔福。我想这样好的天气,你们应该到外面去。”麦格教授继续兴致勃勃地说。
哈利不需要她再重复一遍,他把魔杖插回到袍子里,径直朝大门口走去,再也没有多看斯内普和马尔福一眼。在城堡门口,他注意到格温正躲在一边冲他挤眉弄眼。
“在找马尔福的麻烦?”当哈利走过来的时候格温开玩笑。
“你又去找教授告状了?格温?”哈利也讲了个笑话。
“噢,我只是碰到了返校的院长,为了格兰芬多的分数,透露了波特和马尔福正在聊天的事实……这不能算打小报告。”格温擦了擦自己的魔杖尖,“我不想多嘴,哈利。但是多亏斯内普教授给小天狼星用了很好的魔药,他才能——”
“——我听说了,格温。”哈利斩钉截铁地说,“纳威告诉我了。但是这不妨碍我觉得他讨厌。”
“我想他也不怎么喜欢你。”格温马上安抚这个男孩,“这不能怪你。我的意思是,有些人可能挺讨厌的,但他们不是坏人…”
哈利想到那个透露预言给伏地魔的人,抿了抿嘴巴。在他看来斯内普绝不是好人,他现在也分不清讨厌和邪恶的区别,但是仍然礼貌地和格温打了个招呼开始在城堡各处找寻尼克的身影。
罗恩和赫敏在学期结束的前三天完全康复出院了。赫敏总是想提到小天狼星,每当她说起他的名字,罗恩就会发出“嘘”的声音来制止。哈利仍不知道他自己是不是想谈论他的教父;他的想法总是随着心情变来变去。但有一件事他是清楚的:他现在已经没那么伤心难过了,一个只知道巧克力蛙和捣乱的小天狼星远比失去教父让他更能接受。他唯一要担心的是几天后回到女贞路4号时,谁来照顾小天狼星呢?虽然他现在已经知道他之所以每个夏天都要回到那里去的原因,但他还是没有对那个地方产生更多的好感。事实上,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回去过。
乌姆里奇教授是在学期结束的前一天离开霍格沃茨的。她好像是趁着晚饭时间偷偷从医院里溜了出来,很明显她是想不被察觉地悄悄离开。可不幸的是,她在路上碰到了皮皮鬼,而皮皮鬼正是听了弗雷德的话才抓住了这个最后的机会。兴高采烈地在前面拦住乌姆里奇,轮番用一根拐杖和一只装着满满粉笔的袜子使劲向她打过去。很多学生跑到门廊里看她落荒而逃的样子,学院院长们也是半真半假地试图拦阻他们。事实上,麦格教授只是发出了几声无力的抗议,就又坐回到桌子后面,并遗憾地表示她不能亲自送乌姆里奇了,因为皮皮鬼借走了她的拐杖。
在魔咒教室外面,哈利终于看到一个半透明的身体在走廊尽头横飘过去。
“嘿——嘿,尼克!尼克!”幽灵从墙里面退出头来,露出十分夸张的羽毛帽子和危险地摇晃着的脑袋,是尼古拉斯爵士。
“晚上好,”他说,把剩下的身体也从坚固的石墙里退了出来,对哈利笑着。“看来,我不是惟一迟到的?”他叹了口气,“虽然,我们的心情大不相同,当然?”
“尼克,我有些事情想问你,行吗?”
差点没头的尼克脸上悄悄掠过一种奇特的神情。他把一根手指塞到脖子里,费劲地整了整僵硬的环形领予,显然他是让自己有时间考虑一下。直到那颗脖子被割裂了一部分的脑袋差点掉下来,他才停止了考虑。
“呃——现在吗,哈利?”尼克神色惊慌地问,“能不能等到宴会结柬之后呢?”
“不——尼克——帮帮忙,”哈利说,“我真的需要跟你谈谈,在这里,好吗?”
哈利打开最近的一间教室的门,差点没头的尼克叹了口气。
“噢,那好吧,”他顺从地说,“我不能假装我没想到这件事。”
哈利打开门让他进去,可他却从墙里钻了进去。
“想到什么?”哈利关上门问道。
“想到你会来找我。”尼克说,此时他又滑到窗边,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场地,“有些时候,会有这样的情况…当有人痛苦的时候…因为失去了…”
“不错,”哈利说,他不想被误解,“你说对了。我——所以我来找你了。”
尼克什么话也没说。
“是这样的——”哈利说,发觉这比他想象的要尴尬得多,“是这样的——你已经死了,可你还能待在这边,对吗?”
尼克叹了口气,还是盯着窗外的场地。
“我说对了,是不是?”哈利紧盯着问,“你死了,但我现在还能跟你说话…你可以在霍格沃茨,还有任何地方到处走动,是不是?”
“不错,”差点没头的尼克说,“我可以到处走动,也可以说话,不错。”
“所以,你是从那边回来的,是不是?”哈利迫切地问。尼克还是什么话也不说,他不耐烦地补充了一句:“人是可以回来的,对吗?作为幽灵回来。他们用不着彻底消失,是吗?”
差点没头的尼克迟疑了一下,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作为幽灵回来的。”
“你是什么意思?”哈利赶忙问道。
“只有…只有巫师。”
“哦,”哈利说,他松了口气,差点笑了出来,“好,这就好,我说的这个人就是个巫师,所以他是能够回来的,对吧?”
“他不一定能回来的。”
“谁?”
“小天狼星布莱克。”尼克说。
“可你回来了!”哈利生气地说,“你回来了——你已经死了,可你没有消失——”
“巫师可以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他们自己的烙印,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够在他们生活过、走过的地方无力地行走。”尼克痛苦地说,“但很少有巫师会选择这条路。”
“为什么?”哈利问,“不管怎样——这都没有关系——无论这是否正常,小天狼星都不会介意,他会回来的,我知道他会的!”
哈利对自己的想法坚定不移,居然真的扭过头去,观察着房门的动静,一刹那问他确信自己即将看到小天狼星了,珍珠白色,透明的,却是喜气洋洋地从门口进来,朝他走来。
“他不会回来的。”尼克重复了一遍,“如果有选择,他会…走下去的。”
“你是什么意思,‘走下去’?”哈利赶忙问,“去哪儿?”
“我不能回答。”尼克说。
“你已经死了,不是吗?”哈利气极了,“还能有谁比你更能回答这个问题?”
“我害怕死亡,”尼克柔声说,“我选择了留在后面。有时我也会想是否不应该…好了,就是阴间不要阳间不收…事实上,我既不属于这边,也不属于那边…”他微微地苦笑了一声。“小天狼星只有一半的身子踏入了死亡,但是我敢说如果他的半个灵魂能做决定,一定会勇敢地走下去。我不了解死亡的秘密。哈利,我相信神秘事务司里的有学之士正在研究这一点——”
“不要跟我提那个地方!”哈利气势汹汹地说。
“我很抱歉不能给你更多的帮助,”尼克轻轻地说,“我只能说他毕竟还没完全死掉——那…那么,请原谅我…宴会,你知道的…”他走了,把哈利一个人留在那里,茫然地凝望着墙上他消失的地方。
哈利以为他能够找回他教父失去的半个灵魂,但他的希望破灭了,幽灵也不能把他从前的教父带回来了。他在空荡荡的城堡里慢慢地往回走,心情五味杂陈。
他转过拐角,朝胖夫人所在的走廊走去,看到有人正在前面往墙上的布告栏里贴告示。哈利又扫了一眼,发现那人是卢娜。附近没有可躲藏的地方,她一定已经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不过无论怎样,哈利此刻几乎没有力气去回避任何人。
“你好,”卢娜含糊地说,扭头扫了他一眼,从布告栏前走了过来。
“你怎么不在宴会上?”哈利问。
“噢,我的很多东西都不见了。”卢娜不慌不忙地说,“你知道,有人把它们拿走藏了起来。但是因为今天是最后一个晚上。我一定要找回来,所以,我在贴通知。”
她指了一下布告栏,她的确已经钉上了她丢的书和衣服的单子,请求人们归还。
“他们怎么能把你的东西藏起来呢?”他皱着眉头问卢娜。
“哦…这个…”她耸了耸肩膀,“你知道,我想他们认为我有些古怪。实际上,有些人管我叫疯姑娘洛夫古德。”哈利看着她,刚刚涌起的同情变得更加强烈了。
“他们没有理由拿你的东西。”他有气无力地说,“需要我帮忙找吗?”
“哦,不,”她对他笑着说,“它们会回来的,它们总是到最后时刻才回来。只不过是我想今天晚上收拾东西。”
他们相互看着对方,卢娜微笑着。哈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是该想些什么;卢娜相信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她甚至认为失去的东西会自己找回来……
“你真的不需要我来帮忙找东西吗?”他问。
“哦,不,”卢娜说,“不需要,我想我要下去吃些布丁,等着它们全部冒出来…到最后总是这样的…好吧,暑假愉快,哈利。”
“是…是的,你也一样,暑假愉快。”
她走开了,他目送着她离开,发觉心里那种可怕的沉重感似乎减轻了一些。
第二天,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的归途中,从一些方面来说并不是一帆风顺的。首先,马尔福、克拉布,还有高尔显然是已经等了整整一个星期,终于等到没有老师在场,可以痛打哈利一顿。他们埋伏在哈利从洗手间回来的半路上。要不是他们无意中把袭击地点恰恰选择在了一间全是D.A.成员的包厢外面,这次袭击准保不会落空。这些D.A.成员透过玻璃看到了外面发生的事情,急忙冲出来帮忙。在这一次战斗中,厄尼·麦克米兰、汉娜·艾博、苏珊·彭斯、贾斯廷·芬列里、安东尼·戈德斯坦,还有泰瑞·布特使用了哈利教给他们的所有各式各样的咒语。当哈利、厄尼、贾斯廷把马尔福、克拉布和高尔抬进货架,让他们软塌塌地待在那里的时候,他们三个就像三只挤进了他们校服里的巨大鼻涕虫。
“我说,我真想看到马尔福下车的时候他妈妈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厄尼看着马尔福在他上面蠕动,比较满意地说。他始终不能忘记马尔福作为调查行动组成员扣除赫奇帕奇分数时那副盛气凌人的德性。
“可高尔的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罗恩说,他是过来查看这阵骚动究竟是怎么回事的,“他现在表现得好多了…对了,哈利,小推车送吃的来了,你是不是要点什么…”
哈利谢过其他人,陪着罗恩回到他们自己的包厢,买了一大堆的锅形蛋糕和南瓜馅饼。赫敏又在看《预言家日报》,格温和金妮在做《唱唱反调》上面的小测试,纳威正在抚摸着他的米布米宝,这一年它长了很多,现在被人一碰,就会发出一种奇怪的低吟声。
哈利和罗恩一路上的大多数时间都在下巫师棋,赫敏则在旁边读着《预言家日报》上的片断。报纸上净是一些关于如何击退摄魂怪,魔法部试图追捕食死徒…诸如此类的文章,还有一些歇斯底里的来信,称笔者在某某一天的一大清早,曾见到伏地魔从他们家的房前经过。
“还没有真正开始呢,”赫敏沮丧地叹了口气把报纸折了起来,“但也为期不远了…”
“我的战争会在下车碰到妈妈的时候就打响。” 罗恩郁闷地说,“弗雷德和乔治出走是我的错,你们等着瞧吧。她会说,我应该阻止他们离开,我应该抓住他们的飞天扫帚的尾巴吊在下面什么的…是啊,这全都是我的错。”
“嗯,要是她真的这么说,那可太不公平了,但你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过我能肯定她不会这么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们真的在对角巷弄到了门面,那他们一定是策划很长时间了。”赫敏公正地说。
“是啊,可是话又说回来,他们是怎么弄到门面的?”罗恩说着用力地敲打自己的茶杯,结果它两腿又一瘫躺在他面前抽搐着。“这有点儿奇怪,是不是?他们需要成堆的加隆才付得起对角巷那种地方的租金。我妈妈肯定想知道他们干了些什么才把那么多钱弄到手的。”
“对,是啊,这倒是提醒了我,”赫敏说着让自己的茶杯绕着哈利的茶杯一小圈一小圈有规则地慢跑起来,哈利的茶杯短粗的小腿还是够不着桌面,“我一直怀疑蒙顿格斯可能在说服他们卖掉偷来的货物,或者是别的什么糟糕的东西。”
“他没有。”哈利简短地说。“你怎么知道的?”罗恩和赫敏同时问。
“因为——”哈利犹豫了一下,也许是时候该坦白出来了,要是让人怀疑弗雷德和乔治犯了法,那么再沉默下去可就不是件好事了,“因为他们从我这里拿到了金子。我把去年六月三强争霸赛的奖金给他们了。”
罗恩和赫敏吃了一惊,格温也明白了双胞胎的神秘资助人是谁。大家都沉默了一阵,接着赫敏的茶杯慢慢跑过桌子边缘,在地板上摔了个粉碎。
“呃,哈利,你没这么做!”她说。
“不,我做了,”哈利倔强地说,“而且我并不后悔。我不需要那些金子,而他们却可以开一家成功的笑话商店。”
“这可太棒了!”罗恩表情兴奋地说,“这全都是你的错,哈利——妈妈一点也不能责怪我了!我能告诉她吗?”
“还有我的错。”格温犹豫了一会也举起一只手,“对角巷的房子是我帮他们找的。”
“哈!我就知道。”赫敏一副抓到你了表情,“毕竟500加隆也不算特别多,对吗?”
“我认为很多了。”罗恩沮丧地说。“不管怎么样,这下我不用挨骂了。”他一激动把棋盘给碰翻了:克鲁克山带着几只小猫朝棋子扑过去,海德薇和小猪在头顶不高兴地叫了起来。火车快到国王十字车站了,速度慢了下来,大家都拖着箱子准备下车了。
当检票员示意哈利、罗恩和赫敏他们可以安全地通过9号到10号站台之间的魔法挡墙时,他却发现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正在另一边等着他:一群他根本没想到的人正站在那边迎接他呢。
有疯眼汉穆迪,他戴着圆顶礼帽,压得很低,遮住了魔法眼睛,看着就跟他不戴帽子时一样凶恶,他那双皮肤粗糙纠结的手里抓着一根长长的木杖,身上披着一件肥大的旅行斗篷。唐克斯就站在他身后,阳光透过站台天花板上的深色玻璃倾泻下来,她那泡泡糖般粉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烁着,身上穿着一条打着很多补丁的牛仔裤,还有一件带有古怪姐妹演唱组图案的亮紫色T恤衫。唐克斯的旁边是卢平,他脸色苍白,头发花白,一件又长又旧的大衣罩在破旧的套头衫和裤子外面。在他们前面站着的是韦斯莱夫妇、弗雷德和乔治,韦斯莱夫妇穿着他们最好的麻瓜衣服,而弗雷德和乔治则穿着他们那由暗绿色鳞片状的材料做成的新牌夹克。
“罗恩,金妮!”韦斯莱夫人叫着急忙跑上前,紧紧地抱住她的孩子,“哦,还有我亲爱的哈利——你好吗?”
“很好。”当哈利被她紧紧拥人怀中的时候,他口是心非地说。从她的肩膀望过去,他看到罗恩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双胞胎的新衣服。
“这是用什么做的?”他问,手指着他们的夹克。
“上等的龙皮,我的小弟弟。”弗雷德说着拉了拉拉链,“我们的生意正蒸蒸日上呢,我们想也应该对自己好一点了。”
“你好,哈利,先让你知道,小天狼星已经通过壁炉回到总部了。”卢平向哈利打了声招呼说,此时韦斯莱夫人已放开哈利,转去问候赫敏了。“你好,”哈利应着,“我没有想到…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噢,”卢平轻轻一笑,“我们认为在你的姨父姨妈把你带回家前,我们应该跟他们简单地谈谈。”
“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哈利马上回答。
“噢,我想是的。”穆迪怨声怨气地说,他一瘸一拐地向前靠近了一点儿。“那就是他们,对吗,波特?”
他用拇指从他的肩膀上方向后指了过去,他的魔法眼睛显然穿过了他的后脑勺和圆顶礼帽,正在窥视后面的东西。哈利向左微微斜了点身子顺着疯眼汉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不错,德思礼一家三口正在那边胆战心惊地望着哈利的欢迎团。
“啊,哈利!”韦斯莱先生热情似火地跟赫敏的父母打完招呼之后转过来对哈利说,而赫敏的父母则一先一后地去拥抱他们的女儿,“好了,我们进行下一步吧,怎么样?”
“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亚瑟。”穆迪说。
他和韦斯莱先生走在最前面,穿过车站走向德思礼一家,那一家人显然已吓得挪不动脚了,赫敏温柔地离开了妈妈的怀抱也跟了过去。
“下午好,”韦斯莱先生来到弗农姨父的面前,停下来愉快地说,“你应该还记得我吧,我是亚瑟韦斯莱。”
两年前韦斯莱曾一个人几乎把德思礼家的整个客厅毁于一旦,要是弗农姨父记不起他来,哈利一定会非常震惊的。果然,弗农姨父的脸色阴沉下来,恶狠狠地盯着韦斯莱先生,一句话也没说,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德思礼一家比他们人数少,只是一对二。佩妮姨妈看上去显得既害怕又尴尬,继续朝周围望着,似乎生怕被熟人看到她正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与此同时,达力好像在努力缩小自己的身体,好显得渺小一些,只是他这样的努力实在是白费力气。
“我们认为有必要跟你简单地谈谈关于哈利的事。”韦斯莱说,脸上仍然挂着笑容。“不错,”穆迪低吼道,“关于他在你们那里所受的待遇。”
弗农姨父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也许是那个圆顶礼帽给了他一种错觉,他正在对付的是一个跟他一样的人,于是他对穆迪说:“我不知道我们家里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想你不知道的事可以写上好几本书,德思礼。”穆迪咆哮着说。
“别说那么多了,那不是我们的重点。”唐克斯插嘴说,她的粉红色头发好像比其他人合在一起更令佩妮姨妈恼火,因为她闭着眼睛根本不去看她,“重点在于,如果我们发现你们虐待哈利的话——”
“——请不要犯这样的错误,我们会得到确切消息的。”卢平乐滋滋地补充说。
“没错,”韦斯莱先生说,“就算你们不让哈利用天——话——”
“电话。”赫敏小声纠正他说。
“——没错,如果我们得到消息说波特受到了虐待,无论是怎样的虐待,我们都会做出反应的。”穆迪说。
弗农姨父气得鼓鼓的,他的愤怒看上去已经超出了对这帮稀奇古怪人的恐惧。“你在威胁我吗,先生?”他大声说,惹得过路人都转过头来。
“不错,我是在威胁你。”疯眼汉说,他好像是对弗农姨父这么快就意识到这一点而感到特别高兴。
“难道我看上去像是那种受人威胁的人吗?”弗农姨父狂叫道。
“噢…”穆迪说着把圆顶礼帽往后挪了一下露出他那只凶恶的、不停转动的魔法眼睛。弗农姨父吓得向后一跳,重重地撞在一个行李车上。“是的,我不得不说你是这样的人,德思礼。”
他不再答理他了,转身面对着哈利。
“那么,波特…如果需要我们,就叫我们一声。如果我们连续三天没有你的消息,我们会派人来的…”
佩妮姨妈可怜巴巴地呜咽起来,其中的原因再明显不过了,她正在想如果邻居们看到这些人走在花园的小路上,他们会怎么说…“那么,再见了,波特。”穆迪说,他那只皮肤纠结的手捏住哈利的肩膀停了一会儿。
“保重,哈利,”卢平轻轻地说,“保持联系。别担心西里斯,我和…克利切…会照看他。”
“哈利,我们会尽快把你从这里接走的。”韦斯莱太太又一次搂着哈利,在他耳边低语道。
“我们会很快再见面的,哥们儿,就两个星期。”罗恩握着哈利的手热切地说。
“一定会很快的,哈利,”赫敏真诚地说,“我们保证。”
哈利点着头。看到他们站在那里,站在自己的身旁,不知怎的,他想不出该用什么话来告诉他们这对他意味着什么。他只有笑着,挥手向他们告别,然后转身走出车站,走向洒满阳光的街道,弗农姨父、佩妮姨妈,还有达力匆匆跟在他的后面。
“我们走吧。”罗恩依依不舍地看着渐渐远去的哈利的身影,对他父母和哥哥们说。
“你在说什么呢,罗恩?”弗雷德笑嘻嘻的。“我们就是路过看你们一眼,生意太忙了。”
“准确的说,”乔治用没有行李的一只手挽住格温的手臂,“我们是来帮加里克接格温回对角巷的。” hp对角巷94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