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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 沈董事长带着妻儿打道回府,老爷子方才问,“那家人你觉得如何?”
于瑾低着头, 答复略显孩子气, “李阿姨的姿态未免难看了一些。”
老爷子哼笑一声,给她解释当中深意,“想要高攀,就不能都摆着架子, 总得有个人能豁出脸皮来。”
要非得有个人豁出脸皮,这个人自然是李太太, 不仅能保住丈夫的体面, 还能显得她儿子沉稳高洁。
李太太那番举措看上去愚蠢, 实际上比谁都精明。
于瑾抿唇, 立刻摆出一副受教的模样。
老爷子对于瑾刚刚的表现总体来说还算满意, 也不在乎这点小瑕疵,若于瑾行事毫无差错, 让他教无可教,他心里没准还要犯嘀咕,“你的书房冯管家已经收拾好了, 去看看吧。”
“嗯。”
在谭家住着的学生几乎人人都有个书房,地方不大, 可里面什么都不缺,而于瑾这一间坐落在主宅的东南角, 有两面大窗户, 空气通透, 采光极好, 墙上还挂着几幅价值不菲的古董字画, 以此彰显她的地位。
如今的谭家,可以说除了老爷子就是她了。
于瑾颇为满意的仰躺在深棕色大皮椅上,心中非常感激前女友,上辈子她拼死拼活,到头来也不过是个高层管理,虽说年入百万美金,但依旧要被人驱使,现在呢,她还不到二十岁,就已经跨越了阶级,坐拥庞大资本以及超高容错率。
这种惊人的条件优势让于瑾憋着一股劲想大展拳脚,做出一番事业来。
奈何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坏处,老爷子不可能对她委以重任,她也没有那个资格到大伯手心里咬一块肉,只能安安分分去走老爷子为她铺的路。
去学校,结交人脉。
周一早晨,于瑾边吃早餐,边听胡管家为她介绍班级里的同学。
“董韩良,天易保险集团的长孙,姜莱,至盛科技的小女儿,景学文,三源家居的准继承人……”胡管家每念到一个名字,便会将对应的资料放在于瑾跟前。
于瑾略略的看了一眼,兴趣不大。
等这帮小孩掌握话语权,起码要十年,就算打成一片也没多少用处。
不过这世界还真他妈的不公平,寻常人想上这所高中,首先得有京城的户口,再买一套学区房,成绩拔尖自不必说,连父母都要跟着面试,可在上流社会眼里,却成了结交人脉和混学历的好去处。
好在大家目的一致,相处起来十分容易,他们见了于瑾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故友,于瑾也一改原先“慢热”作风,待他们非常友好,没几天的功夫就顺利融入了集体。
于瑾的新同桌是姜莱,一个细长脸大眼睛,腰细胸鼓,发育良好的女孩,和谭米雪一样,她也很爱打扮,书包里几乎都是化妆品,最常做的事就是拿着化妆镜补妆。
于瑾看到她,经常能想起上课摆弄头发的谭米雪。
算一算,谭米雪已经回到白城半个月了,也不知道谭震有没有迁怒她,周飞然有没有给她安排新的同桌。
于瑾的想念和好奇都不强烈,只是偶尔空闲的时候会突然冒出来,又在不经意间悄悄溜走。
如果谭米雪不主动联络,于瑾能很快适应现在的生活。
这一天傍晚,于瑾正查看当日的股票走势,电脑右下角的企鹅忽然跳动。
谭小狗:在吗?
苹果树:怎么了?
谭小狗:我看了天气预报,今天晚上京城会下雪哦!
时隔半个月,谭米雪发来这样一条消息,让于瑾被数字侵占的大脑瞬间放空。
沉默良久,她回复道:所以呢?
谭小狗:[疑问]
谭小狗:什么所以?
谭小狗:会下雪啊!
于瑾慢半拍的意识到,在谭米雪眼里,她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北方大雪的白城人,北方的雪,对她而言理应是场奇迹。
谭米雪不想让她错过这场奇迹。
于瑾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她想起谭米雪清澈漆黑的眼睛,想起那里面装满了天真和浪漫,一时陷入深深的自我厌恶中。
苹果树:知道了,我会看的
谭小狗:好!我要去洗澡啦!
谭小狗:[挥手]
看着那个挥舞着白手绢的小企鹅,于瑾不自觉的笑了,随即被巨大的空虚感团团包围,这种感觉就像在冰天雪地里泡温泉,离开水面的那一瞬间,冷的叫人浑身抽搐。
当天凌晨三点,京城果真下起了雪。
如柳絮鹅毛一般的雪花从深蓝色的夜幕中翻滚而落,将这座城市裹上一层亮晶晶的银装。
于瑾坐在窗边,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给谭米雪,并从此刻开始,期待谭米雪的回复。
这实在是漫长的煎熬。
谭米雪眼看着就要上高三了,陈安娜肚子里攒着一股恶气,对她的管教更为严格,电脑只有周末晚上才可以玩一会。
于瑾这一等,就是将近一周的时间。
周六傍晚,谭米雪回复了她。
谭小狗:哇!好大的雪啊!
谭小狗:你有没有堆雪人!京城的雪都不会融化的!
谭米雪的字里行间充满了快乐,似乎这漫长的一周在她那转瞬即逝,令于瑾不由的心生懊恼。
苹果树:你觉得我像是会堆雪人吗?
谭小狗:[疑问]
谭小狗:堆雪人很难吗?
谭小狗:你先滚两个雪球,然后摞在一起,用纽扣做眼睛,用胡萝卜做鼻子,再找两根树枝做手臂就好了
谭小狗:对!还可以用水桶做帽子,再系条围巾什么的!
“……”
苹果树:你故意气我?
谭小狗:[疑惑]
谭小狗:我怎么故意气你啦?
谭小狗:没有堆过雪人的冬天是不完整的!
于瑾无话可说,她知道,要是谭米雪在这里,那天清晨,院子里一定会多出一个戴着帽子、系着围巾的小雪人。
京城的第二场大雪是在元旦那天,刚巧也是腊八节。
刚与同学们相约跨年,转过头又要敷衍回来过节的谭家人,于瑾坐在沙发上,困的快要睁不开眼,还得应对谭谷枫谭梦云两兄妹的酸言酸语。
就在这时,旁边的女佣小声抱怨道,“又下雪了。”
因老爷子不喜雪景太悲凉,每到雪后,冯管家便会出动所有佣人去清雪,天气这么冷,谁也不愿意动弹。
于瑾默不作声的拿起一颗山竹,觉得这种水果完全可以用来做雪人的眼睛。
谭梦云没察觉她的心思已经飞远了,还在假惺惺的说个不停,“昨天是景学文请你去跨年的?我得提醒你一句,别看他是独生子,其实根本不如那些私生子吃香,家产分一分就不剩什么了。”
谭梦云言下之意,景学文这个三源家居的准继承人,只是名头好听,根本没什么实力,而以景学文为首的这个圈子,同样没有实力,暗示于瑾就算混进去,也不能跟她相比,与她要好那些人,才是真正的豪门。
于瑾笑道,“景学文倒跟我说过这事,他只要三源家居,别的都不在乎。”
三源家居是景学文的父母一手创立,即便父母离心,各过各的,三源家居总归还是属于他。
这情况和谭家很相似,房产钱财那些死物可以随便去分,最重要的是能源源不断生财的谭氏集团。
谭梦云咬咬牙,很是不甘心,可于瑾说话做事滴水不漏,让她找不到丝毫能攻击的弱点,照这样下去,她早晚要被于瑾彻底取代。
谭谷枫见妹妹处于败势,不禁冷笑一声道,“花落谁家,现在还说不准。”
于瑾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山竹,“这有什么说不准的,自己家的花,难不成还会落到别人家去。”
这句话过于轻狂自负,兄妹俩纷纷咬牙切齿,不愿再看于瑾一眼,便同时起身,去往牌室,老爷子他们正在打麻将。
按理说小辈也要玩的,只是那次之后,就没人敢和于瑾玩了。
输钱是小,丢脸是大。
女佣见人都走了,厅室里就只剩于瑾一个,便问道,“小姐一天一夜没睡了,要回房休息吗?”
“嗯。”
“那要不要泡个热水澡,能睡的舒服点。”
于瑾点点头,还是没动。
女佣虽困惑,但也没多说什么,上楼去浴室准备热水了。
于瑾起身,走到门口,望着地面上很快堆积起的一层白雪,脑海中又冒出谭米雪的样子,她想,要是谭米雪在这,肯定会穿的严严实实,像个柔软的大棉球,然后很兴奋的在外面跑来跑去,留下一地的脚印。
不知过了多久,女佣唤她,“小姐,小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于瑾抿唇,握了握手里的山竹,“去帮我拿件衣服过来。”
“您要出门吗?”
“不,我就在院子里转转。”
此刻若换做家里任何一个少爷小姐,女佣都会劝说几句,可于瑾不一样,她做出的决定就连老爷子也不能轻易让她更改,“好的,我这就去拿。”
雪越下越大。
于瑾慢悠悠的走到后花园,围着花坛转了无数圈,一直到身体都冷透了,脑子彻底清醒了,才完全打消要堆一个雪人给谭米雪看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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