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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朗气清,三人决定到城中闲逛,见识见识天津卫的繁华。顺带着跟羊皮裘老头儿一起拜访江湖前辈。
距离他们所住地不远处的南门外,是一片大开洼,布满了苍蝇蚊子乱飞的死水坑、干枯的柳树、横七竖八的土台子、没人添土的野坟,还有密不透风的芦苇荡。
住在这里的多是雁户,设陷阱弹弓飞箭打野雁、绿头鸭、草鹭和秧鸡,到城里去卖。
这是一个常年热热闹闹的野市,人们习惯性称之为“南市”,凡吃、穿、用度,随便买卖,应有尽有。鲜鱼咸鱼,红米白面,四时果蔬,还有些打八叉的小商小贩,倒腾各种日用的新旧杂货。
三人在这里吃了一碗油花花热腾腾的阳春面,便进了城。
一进城,王路常便开始在暗中观察地形地势与人家,街头巷尾的路线在他心中条条生成,然后便被牢牢记住。
城中何其繁华,除了原住的居民开的各种店铺、酒楼、客栈之外,江湖上的三教九流应有尽有,金瓶彩挂,蜂麻燕雀。
拆字的,算马前课的,打把势卖艺的,变戏法的,耍滦州影儿的,唱包头落子、哈哈腔、西河大鼓的等等等等,全部挤在天津糊口饭吃。
天津这地方,有块地儿就有主儿。河有河霸,渔有渔霸,码头上有把头,地面上有脚行,商会有会长,行行有祖师,官场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一个衙门里有一个说一不二的老爷。
天津混混多,能人同样多。多到什么程度?打个比方,多的就像大年三十晚上在热锅里下饺子,扑通扑通,此起彼伏。
这是举国公认能人辈出的地方。
在天津卫,哪一行、哪一业都有拔尖的人物,能人层出不穷,有句话叫做“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三五天。”换言之,即使是有才能的人,处于天津卫这样的藏龙卧虎之地,要想一劳永逸、高枕无忧,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不能做到居安思危、不断进取,就会被时代所淘汰。
这就是这里能人辈出的原因。
否则您认为一个玩泥巴的能出人头地么?泥人张您听说过么?那能耐梗如今正火着哩……
当天津人把某人称作“能耐梗”时,听起来像是夸,再听又像是骂,半真半假,嬉笑怒骂,充分体现了天津话特别“筋道”的特点,耐人寻味、回肠荡气。
“以逐鹿中原,比权量力而论,天津卫是个激发人斗志的城市,在功成名就的过程中,在天津这座城市体味那种冉冉升起的感觉,是最有兴味的。”羊皮裘老头儿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感慨。
“怎么着老爷子?您还这这地儿混过?”吴鸣近久已经渐渐摸到了老人家的脾胃,不在那么战战兢兢,关切的问道,想要讨好。
“老夫独孤烂泥之名的起始之地便是这里……”
听到老人家开始遥想当年,王路常也来了兴趣。
“嘿,不怕你俩笑话,老夫年轻时候可猛了,在江湖上有武痴之名,只是有一日,在天津扬名的一场挑战中……嘿,不说了,没意思,老子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老人家神色变化及其多端并且快速,喜色中瞬息变得黯淡,话说到一半便没了,对于两个年轻人来说,就像饥渴的旅人只是被人用水在嘴里涮了一遍,没让喝到一样难受。
“小子们,你们两无论在哪里混江湖,都要记住,有才之人的能力再大,也没写在脑门子上,向来就有‘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的说法,岂能人人都像汉高祖刘邦那样头顶上罩着一团紫气,让人知道他‘此其志不在小’?楼外青山楼外楼,强中自有强中手,越强的人越懂得敬畏,所以越低调谦虚,万不可招摇,否则,那时候招来的祸事,能让你后悔一生……”
“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这天津城人才济济风云际会,我觉着……”
“啪!”吴鸣还没说完,便挨了一个大耳光子。
老人家气急败坏,也不理两个年轻人,径直走了。
王路常算是看出来了,这里有这脾气怪诞的老人家的伤心事,这里挫败了他,但是近日他重新回到了这里,他是武人,这意义很不一样。
他对于吴鸣的说辞是真的生气了。
或许,羊皮裘老人家一路迂迂回回扭扭捏捏来到这里,路上并未提及任何有关于天津卫的事情,只是在陈拓前辈家中几人决定一起出行的时候说过要到天津卫,如今看来,他背后隐藏的情绪并不像他当时说的时候那样轻描淡写。
究竟老人在天津卫经历过什么事情?
转念一想,那关我什么事情?
便不再去想,只是细心的暗自牢记一下城区道路的路线。
越深入的进城,人越多,各种洋毛子携带着穿着像是一朵倒置的大喇叭花一样的女眷穿行期间,新式货物令人眼花缭乱。
“怎么这么多人啊?眼睛都看不过来了……”王路常感觉到吴鸣身上青春气息萌动,面目赤红,知晓他发浪了。
很多青春正盛的农家女在街上走,大门大户家的香闺小姐们轻易是不见外人的,如今放眼看去,也扭扭捏捏遮遮掩掩能够看到一些豪奢的车轿,令人不由得一直想要盯着看。
“废话,你们两小子到底是不是汉人啊,这时候最热闹的当然就属乞巧节了,这乞巧节不是马上就要到了么,赶紧看看,啧啧啧,毕生难见啊,瞧那盈盈一握的小腰肢,看看,那边,那洋妞屁股扭得多好看啊……”
羊皮裘老头不知何时已经凑了回来,面容肃穆,背负着双手,一副慈眉善目的老学究的样子,看起来老正经了,可是嘴巴和眼睛却半点不老实,低声对两个年轻人说着些老不正经的话,眼睛的余光尽往最不正经的地方去瞧,脑海里所想象的应该是这世界上最不正经的事情了……
吴鸣很快便跟上了老家伙的节奏,说哪儿看哪儿,张着嘴巴,头颅左右前后摇摆个不停,不时还抽空与老头儿探讨一番,比他学武的时候勤奋刻苦得多得多,也很有悟性。
这是两人关系最密切的时候。
吴鸣在再三的乞赖之下,已经征得羊皮裘老头儿的同意,转拜羊皮裘老头儿为师,一心想要学得断魂刀力透骸皮的绝技。
如今还是乞巧节前几日,这节日向来与男人无关,所以一时间没人想到这茬儿,如今羊皮裘老头儿一提起,大家都来了精神。
七月七日称“巧节”。神话故事载牛郎织女是夕于天河相会,喜鹊蒙救命之恩皆去银河搭“鹊桥”,以便于牛郎与织女相会。七日晚有“乞巧会”,也称“女儿节”。这一晚,设果祭,女儿罗拜月下,或浮花针于水面,观其影,曰“乞巧”;或在院中瓜棚架下月下花前引线穿针,能用线穿过针眼者,曰“乞巧”;或有用荷叶等物作承露盘者,系于庭,明日有蜘蛛在上结网者,曰“乞巧”,方法很多载,总归,都是希冀向上天的神仙乞求灵巧与如意郎君。
七夕前后数日,各戏会班子竞相争演“天河配”,热闹非凡。
但凡人多处,事情也多,事情多,说明好事坏事都多。
羊皮裘老头儿说了,一定要注意别惹事儿,可是几人还是止不住的往人多的地方走去,身上没啥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走着走着,到了脚下瓜子皮最多的地方,便听见了阵阵的喝彩声,旗鼓宣鸣,铿锵之声不绝于耳,原来是一个戏台子。
戏台子搭建在一个空旷的街面,周遭人山人海。
三人围拢去看,只听见“咿咿呀呀”、“郎啊君啊”的戏文,一听见这个王路常就头疼,根本不能久听,那中气十足的唱腔,那延绵的节奏,锣鼓震天的响,无不令他担惊受怕或者昏昏欲睡,但是吴鸣和羊皮裘老头儿爱听啊,两人挤进人群,听得津津有味。
王路常不知道唱的是哪一出,更不知道唱的是昆腔秦腔还是火枪,但是看唐玄宗和贵妃杨玉环的造型就知道是《长生殿》,这一点难能可贵。
虽然不懂戏,但是却知道戏曲的一些发展事迹,这其中,最主要的便是“花雅之争”,这是爱听戏的王子昂跟他说过的,那时候王子昂什么都跟他讲,生怕他长大后什么都不知道,想要把自己的一切灌输教授给王路常。
想到王子昂,顿时泪眼盈眶,心中思念不停,愧疚不停。
花雅之争,便是“花部”诸腔和昆曲争夺剧坛地位的争斗。
一般认为,雅部就是昆腔,花部为京腔、秦腔、弋阳腔、梆子腔、罗罗腔、二黄调,统谓之乱弹。花、雅之分,沿袭了历来统治者分乐舞为雅、俗两部的旧例,具有崇雅抑俗的倾向。所谓雅,就是正的意思,即奉昆曲为雅乐正声;所谓花,就是杂的意思,言其声腔花杂不纯,多为野调俗曲。故花部诸腔戏,又有“乱弹”的称谓,曾长期受到上层社会、士大夫的歧视而登不了“大雅之堂”。
京剧的产生和地方戏的繁荣,标志着戏曲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元代杂剧和宋元南戏为地方戏树立楷模,推动戏曲的前进。明中叶到清初昆曲以唱腔优美和剧目丰富,在剧坛占有几乎压倒一切的优势。
从康熙末至乾隆朝,地方戏似雨后春笋,纷纷出现,蓬勃发展,以其关目排场和独特的风格,赢得观众的爱好和欢迎,与昆曲一争长短,出现花部与雅部之分。
但地方戏不登大雅之堂,被统治者排抑,昆腔则受到钟爱,给予扶持。花部诸腔则在广大人民的喜爱和民间艺人的辛勤培育下,以新鲜和旺盛的生命力,不停地冲击和争夺着昆腔的剧坛地位。民间戏曲的交流与竞赛,提高和丰富,逐渐夺走昆曲部分场地和群众,但还不能与之分庭抗礼,宫廷和官僚士绅府第所演的大多数还是昆曲,花部剧种处在附属地位,主要在民间演出。
在此情况下,乾隆年间,在北京先有京腔和昆剧争胜,后有秦腔的冲击,乾隆后期,昆曲雄踞之势已遭挑战,民间花部乱弹声音益隆,尤其是乾隆四十四年各地乱弹进京祝寿,就中四川艺人魏长生(魏三)声色新人耳目,一时名动京师,竟使"京腔旧本,置之高阁","六大班伶人失业,争附入秦班觅食,以免冻饿而已。"此后虽然皇室竭力地扶持昆剧,但是在花雅之争的长期拉锯战中,昆剧日衰已无可阻挡。几经较量,执剧坛牛耳者二百余年的昆曲大宗终被花部诸腔以"其文直质"、"其音慷慨"的优势取代了王者地位。
但凡争斗,都不是很容易就令得争斗双方中的一方获得胜利的。
花雅之争有关于国民意气和庙堂意志,更不容易平息,它前前后后历经上百年之多的时间,先是有康熙中叶以后的昆腔、弋阳腔(京腔)并峙,技艺高超的弋阳腔与昆曲争胜,弋阳腔在北京的分支高腔取得优势,甚至压倒昆曲,出现"六大名班,九门轮转"的局面,受到统治者的青睐,进入宫廷,很快演化成御用声腔,失去刚健清新的特色,逐渐雅化而衰落下去;再有乾隆中叶的京腔、秦腔之争,乾隆四十四年,秦腔表演艺术大师魏长生进京,与昆、高二腔争胜,轰动京师,大有压倒后者的势头,占取上风,以致"歌闻昆曲,辄哄然散去"。最后导致清廷出面,屡贴告示,禁止演出,魏长生被迫离京南下;再有乾隆末年四大徽班进京,花部取得最终胜利。1790年(乾隆五十五年)乾隆帝80大寿,高朗亭率徽班来京演出,以安庆花部,合京(即高腔)、秦二腔,组成三庆班,接着又有四喜班、春台班、和春班,即著名的四大徽班晋京,把二簧调带入北京,与京、秦、昆合演,形成南腔北调汇集一城的奇特景观。
王路常脑海中想着这些,却被一个渐渐大声起来的嗓门从旧事中给惊醒了过来,转头看去,是一个花枝招展的大妈,正指天画地的跟着同伴说着些什么。 无敌大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