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树和村庄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大龙当是一次夜行军,就着天空上的月亮,顺着土路,依着铁路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
深夜里,浸骨的寒风裹挟着他,他急促地行走,也没有觉得多冷。相反的,因为连续行走,大龙身上多出一分热气来,走得急迫时,甚至冒出了许多的汗。
他一个人赶路不会感觉到孤独,这是他当兵时站岗和放哨养成了习惯。
这夜深人静的,周围没有任何危险,他可以放胆赶路,没有顾忌。
无聊时,大龙唱起了军歌:
“我当上解放军——
心里好喜欢——
连队是我家——
官兵心相连——
红星照我站好岗呀——
钢枪伴我把兵练——
战歌飞满天——
战歌飞满天——”
月亮出得早,也会走得早。
到了下半夜,月光黯淡下去,天幕也黯淡下去,星星在天幕上挤眉弄眼。
月亮打了一个呵欠,伸个懒腰,就躲藏到云层里去了,她再也不肯跟大龙玩游戏。
一路走着,大龙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像敲响在大地上的战鼓。这不是冲锋的号令,却是生命蓬勃的回声。
天越发的黑暗下来,四野里万籁俱寂,只有他行走时的脚步声在坚强地表现出,这个世界还是活着的世界,这个沉寂的天地间还有生命的存在。
大龙太困太饿太累了,终于吃不住劲,就着路边的一个土堆边歇息下来。他把军用挎包搁到头上,呼呼啦啦睡着了。
没过多一会儿,大龙进入到他的梦境,这个梦境很长很阔,如果他后来能够回忆起来并且记录好,那一定是一个可以流传子孙后代的好故事。
首先进入大龙梦境的是一棵大树,这当然是一棵神树。
先前大龙没有看到过什么神树,只是听说神树。
神树在他脑子里扎下根,还是在他还是个小少年的时候,看了一个关于孙悟空的电影,叫做《大闹天宫》。那看守蟠桃园的白胡子老仙翁对孙悟空说,这树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
大龙是不敢相信这事的,因为他家门口的桃树,只有三年就开了花,三年就结了果实,戏里的话是糊话,也是仙话。
大龙梦境里的这一棵大树是个神,他一身沧桑,却淡定自若,对大龙说:
“大龙呀,我是一棵胡杨树,我是一个远古过来的行吟诗人啊!”
大龙没有说话,大龙累着哩,大龙身上的筋骨疼痛,大龙要睡觉。
那树神抖落了些如黄金一样好看的树叶到大龙的身上,笑了笑,声音柔和地对大龙说:
“大龙啊,我是从远古过来的行吟诗人,你不信吧,你也想过要当诗人呀,你这孩子,你要是能够读懂我的话,你就一定是一个伟大的诗人啊!”
“孩子,我用伟大这个词,你一定会说我是说过头了吧?人在世的时候,没有几个人能够配得上伟大这个称呼。只有当了仙人以后,才可以被后人这样称呼的,那当然就是一个传奇了!”
“是啊,孩子,你就是一个传奇呀,别看现在你成了一个笑话!”
“所有的传奇,首先都是从一个笑话开始的。那些被人笑话的人,最终制造了神话。而那些把别人当笑话看待的人,才沦为真的笑话呢!”
“大龙呀,我不再跟你胡扯了,跟你胡扯着,我怕会把我从远古带来的这首诗给忘记了,那就太过遗憾了吧?···”
树神沉吟片刻,笑眯眯地看了看大龙,对他朗诵起来:
“城市的边缘有一颗胡杨树,
这棵胡杨树就是我。
当城市还是亘古荒原的时候,
我就是自然里的一个大哥。
城市长成了大哥,
我还只是一个大哥。
城市慢慢地老态龙钟,
我依然是一个大哥。
我依然坚韧不拔,
我依然雄姿英发。
我总是闭着眼睛,
却并不是一瞎子。
看这城市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出生,
一个跟着一个长大,
一个接着一个老去。
活着的人把死了的人装进棺材里,
他们庆幸躺在里面的不是自己,
可他们的背后正好有人时刻等着他们死去。
无论走得快还是走得慢,
棺材的口子随时向活着的死人敞开。
活人得把死人装进棺材里,
像种庄稼的种子一样埋葬进城外的野地。
生前你筑起的门槛再高,
这时候只堆积成一个土馒头,
你永远尝不够那土馒头的滋味。
棺材里装不进房子、车子和那些要命的数字。
哦,你是说可以装很多的金子吧?
那你可以试一试?
那些活着的人比鬼还精也比鬼还吝啬,
决不肯把万能的金子给没有了一丝儿气息的你带走,
因为他们早就计划着为此不惜打一场恶仗。
就算有大方的把你的金子给你,
不消三月半载,
你就会被盗墓贼曝尸,
无论男女和贵贱,
你留给人世间的永远只有了丑陋和羞耻。
我为他们流泪,
我为他们悲伤,
可我还得隐忍,
我还得坚强!
要不你在怀里揣着梦想吧?
你还可以带着爱情同行,
来生就能拥有诗和远方。
谁知道呢?
多少年多少年以后,
城市会不会消失?
谁知道呢?
多少年多少年多少年以后,
我这棵胡杨树会不会叶落枝枯?
当城市只有断壁残垣的那一会儿,
那些被深深埋葬进野地里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他们一定像暖季里吃饱了雨水的红柳,
开出来红艳艳粉扑扑的希望,
有的会化成沙,
有的会凝结成风。
他们在大白天跟我耍乐,
在静夜里跟我叹息,
他们找到了诗的灵感,
正在梦游远方。
唉——
谁知道呢?
多少年多少年多少年以后,
我会不会也像别的树一样倒下?
假如我倒下了,
我是一棵倒下的胡杨树,
谁还会叫我大哥呀?
谁知道呢?
谁知道呢??
······”
胡杨树吟诵完这首诗,幻化成为一棵紫檀树。
紫檀树也是从远古过来的呀,他身材魁梧高大,笑着对大龙说:
“大龙呀,我就是玖呢。我就是老不死的玖!”
“大龙呀,你睡的真香啊,你是说比在战场上睡的还安逸吧?”
“是的呀,孩子,人活着就是安逸啊!你就安逸地睡着吧?你把在前沿阵地上欠缺的睡眠都给补回来吧,你就把这土堆儿当作先人的怀抱吧!···”
大龙没有闻到硝烟味,没有听到枪炮声,大龙睡得真香啊!
果然,老紫檀树慢慢变成了一颗参天的枫香树,那树叶由春天的翠绿慢慢染出了寒秋的红艳。恰好是一个艳阳天,天地间红灿灿的耀眼。
枫香树也说话了,枫香树说:
“大龙啊,我就是种田佬忠呢,我就是种田佬忠!”
“你这傻瓜孩子,你不知道种田佬忠是谁呀?种田佬忠是你的祖宗!”
“你还记得长须龙家族呀?这不奇怪,你就叫做大龙呗。大龙怎么会忘记长须龙家族呢?···你这个钟情的孩子,是不是还在为那薄情的小龙哭泣呀?你犯不着!···”
“祖宗告诉你吧,孩子!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命里注定的。属于你的,跑不掉,跑了还会回来。不是你的呢,就别计较了,你把她抱到怀里不放手,她还是会跑了的。就像你的祖先妙呀,还记得不?···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呀?”
“不是早就说过了嘛?我那时就是一个笑话,后来就成了神话嘛!笑话只有成了神话,就不再是一个笑话。笑话要是不能够成为神话,那当然只好是一个笑话嘛,你说呢?”
“我们活着,就是要把笑话变成神话才对呢?”
“你现在只是一个笑话,其实,也没有什么可笑的。要是别人非得要把你汉成一个笑话,那也无所谓,你把笑话变成一个神话,那笑话不就不再是一个笑话了嘛!哈哈哈哈······”
枫香树把笑声抛进了奔腾的枫林河里,枫林河里的长颀龙家族可是乐和了,他们在清澈的河水里蹦呀跳呀,快乐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笔架山上的麒麟飞过来,长须龙家族的调皮鬼把清水喷射到麒麟的身上。
麒麟笑,长须龙家族的调皮鬼也跟着大笑。······
长须龙粗话的调皮 鬼把清水也喷射到了大龙的身上,他打了一个寒噤,竟然 醒了。 树和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