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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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蓝楼言明早有耳闻,那是座纸醉金迷的塔楼建筑。名字普普通通,外形普普通通,里面却非常不普通,不但不普通,还尤为奢靡。
是李半焰会去寻欢作乐的地方。
快到约定时间时,李半焰给言明发了个具体位置,精确到了楼层和房间号。言明如约在一点五十五分赶到。
房间外拦着一扇金闪闪的毛玻璃门,和一位黑衣笔挺的保镖。保镖戴着墨镜睨了来人一眼,大约是认出了言明,因此目光恍了一秒的神——这样细微的情绪变化恐怕只有墨镜知道。随即他又重新扳住了那张鞋拔状的脸,仿若机器似地吐出一句:“现在谁都不准进。”
言明对蓝楼古怪的服务并不奇怪:“那我什么时候能进去?”
保镖双手交握搭在胯前:“两点。”
言明抬腕看表。已经是一点五十六分。等四分钟不要紧,一眨眼就过去了。
保镖和言明所处的长廊分外宁静,门内却突如其来一道娇弱的呼声。年轻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在耳畔响起:“李哥,你好厉害!”
蓝楼有些名不符实。这么昂贵的地方竟然不愿意换一扇隔音好点的门。
只要在毛玻璃门上贴上一层透明胶带,里面的情景便能一览无余。毫无隐私。幸亏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明白。
李半焰把灯全给关了。
同时又有另一道女孩子的声音响起:“啊!给我,李哥……它好棒啊。”
……这是什么污言秽语。
言明不由得有些面热。好在他在娱乐圈里打拼多年,明白在这种情形下如何使用冷酷的表情伪装自己。
他瞟了一瞟身旁敬业的保镖,保镖好似什么也没听见,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坚果墙一样立在门口,瞪着铜铃般的双眼严阵以待。
难耐的四分钟过去了。在此期间房间里不断传出女孩子幸福的惊呼声。应该不止两三个,有一群人。
两点整门打开了,毛玻璃门露着一条黑乎乎的缝隙。言明担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因此别开了目光,朝脚下的皮鞋尖望去。
“李哥!你是在太厉害了。下次还要找我哦。”
“是啊李哥,这样的经历前所未有。下次我绝对不收你钱。”
“李哥,临走前亲一个!……”有个身材瘦小的女孩率先从门缝里钻了出来,她在李半焰脸上印下了一只唇印,踩着细高跟转身欲走,然而此时她妩媚的眼神和笑容一时凝固住了,嘴唇抖了两抖,喉咙里碾出了一声尖叫,“啊……是言明!”
“什么?是电视上那个言明吗?”
“在哪在哪?”
“就在在门外!”
“啊啊啊!”
眨眼间言明已经被环肥燕瘦的女孩们团团围住,场面一度混乱非常,叽叽喳喳的谈论声响个不停。
“真的是言明!求签名!”
“能签名吗?”
女孩们雀跃着。
李半焰拿手掌往空气里扇了一下:“这是我的贵客,你们别烦他,哪凉快哪呆着去。”
纵使脸上那些色号不同的口红唇印瞧着分外喜感,李半焰的话也照样好使。女孩们迅速作鸟兽散,一会儿就没影踪了。
言明闻着身上倏然多出来的香水味,皱了皱鼻尖。
李半焰拿湿巾在脸上抹干净了,敞开大门对言明做了个“有请”的姿势:“大明星,快进来吧!”
言明稍有些犹豫。现在房间里一定秽乱不堪。
李半焰把灯打开了,紧接着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把灯重新关上,他对着言明抬了两下额头:“言明老师,你要不要看看我的宝贝?”
言明:“……是什么?”
李半焰嘿嘿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是我新做的小机器人。他能自己在桌子上扫瓜子皮,收集起来消了毒团成结实的皮球,给我家狗磨牙用,变废为宝!”
言明想起了方才女孩们在黢黑房间里的惊呼声,还有刚才李半焰开灯又关灯的动作。他隐隐有了猜测:“是夜光的?”
李半焰怔住了:“你怎么会知道?”
言明心想:怪不得李半焰能和楚棋收做朋友,他们两个一个比一个傻。
李半焰以为他感兴趣,凑上来满怀期待地问:“那么言明老师要不要看?”
言明很直白:“不看。”
于是李半焰垂头丧气地打开了灯,扯开遮得严严实实的窗帘。阳光瞬间倾入,光照满室。他在一处宽敞的按摩椅上坐好,问言明:“你来找我做什么?我们两个也没啥好聊的,唯一的联系只有楚棋收……”
言明在他对面的长椅上坐下,椅子略矮,从侧面望过去他修长的双腿好似叠在一起。
“就是为了聊他的事。我有话想问你。”
“你要问什么?”李半焰咂摸着嘴巴,“你应该可以直接问他的,棋收不会对你有所隐瞒,他这人从小到大都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没有任何污点。”
“不对……”李半焰懊恼,握拳在大理石桌上敲了一记,“他唯一的污点就是潘良。我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在十八岁那年送了楚棋收一架相机。”
言明:“你不喜欢潘良?”
“不喜欢。”李半焰嗤笑,连带着鼻音发出的气音都像在揶揄,“他满脑子鬼精灵,偏偏棋收看不出来,上赶着倒贴。我们棋收哪点不比他好,无语了,结果又给他钱花又拍照给他作宣传。潘良除了有张稍微能看的小白脸还有啥?脸上粉底天天抹得比香港脚的脚皮都厚。”
李半焰一说起潘良就满腹怨气,嘴上变着花样地用言语隔空羞辱他。这样肯定是问不出什么的了。得主动替李半焰理清逻辑。
言明斟酌着用词:“前几天我……我无意中听见了他和潘良的对话,我觉得他们的关系有点不对劲。”
“呀,无意中听见。”李半焰换上了怜悯的目光,“你蹲墙角把他们给捉奸了?”
这都哪跟哪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言明尽力扼制住了李半焰跳跃的神经,“总之他们的对话给我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后来我也主动问过棋收,他完全不理解我在说什么,而且他的表情一头雾水,不像有所隐瞒。”
李半焰:“我也完全不理解你在说什么。你能不能说的具体一点,比如你究竟问了他什么?”
言明:“我问他为什么喜欢为明星拍照,甚至无偿也无所谓。”
李半焰:“当然是爱好啊,尤其喜欢拍那些小明星。啧,他的爱好是和别人不太一样,那有什么办法,你得允许它存在。”
说得口干舌燥,李半焰主动给两人的杯子里倒了杯桃味果酒。
言明:“一般爱好也会有来由。比如童年时曾有一段快乐的回忆,让他发现他喜欢做这件事。”
“哈哈哈。”李半焰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他能有什么快乐回忆。他从小就和小大人似的,古板得不行,连叛逆期都几乎没有,不爱玩乐不爱女人,表戴家里最便宜的,车子开家里最普通的,像个皈依佛门的俗家和尚。”
能发出如此评价,充分暴露出李半焰不知人间疾苦。
言明抓住了关键字眼:“叛逆期‘几乎’没有,说明还是有的。可以和我说说吗?”
李半焰眉间蹙出了稍许皱起的纹路,他摸着下巴的胡茬吮了口酒。
“我说的叛逆期和寻常人的叛逆期不一样。很早事情了,那时候我们在上小学还是幼儿园来着。”李半焰在脑海里极力搜索着童年的回忆,不由自主微微向上抬眼,正巧迎上了反射在玻璃上的强烈日光,刺激得他几欲落泪,“那时他妈妈给他报了一个艺术团夏令营,可他爸知道了以后死活不让他去,觉得参加这种活动是在浪费时间。当时我和他身材都像小冬瓜一样,没长大,但是他脾气很大,当天气得离家出走了。”
为了参加艺术团夏令营而离家出走,确实不像是楚棋收会做的事。
李半焰:“我记得那个夏令营的费用蛮贵的,十几年前报名费就是好几万。楚棋收妈妈后来和我说,夏令营第一天,小朋友们被老师带上了一艘开往N国的游轮。不过我们棋收运气好,他离家出走了。”
言明不解,薄唇张合:“哪里运气好?”
李半焰翘起了二郎腿,来回捋着运动裤上的紫色装饰带:“因为游轮沉了。假如你上网查查资料,兴许还能搜到新闻。当年那群参加夏令营的小朋友们都没得救,全被倒扣在了深海中,而且沉没地点是在国界处,两国政府扯皮了好几天尸体才打捞上来。幸亏棋收没去,不然也要被阎王爷带走。生死一线之隔,谁听了不得夸他运气好?”
原来所谓的“运气好”是这样的“运气好”。
能阴差阳错从死神手下逃脱,楚棋收这一次离家出走也算值得。
李半焰摇头感慨:“造化弄人呐。当年的事我和楚棋收都已经记不清了。都是听他爸爸妈妈说的——当时因为他不在家,他爸妈以为他已经跑上了船,痛哭流涕了整整两天,都准备为他发丧了,其实那两天他躲在我房间里,连我爸妈都不知道……后来棋收回家那一天,他爸妈抱着他嚎啕大哭。据说从那以后他爸妈对他的人生期待值就降为了零,天大地大活着最大,不再管他。但他很争气,从小对自己严格高要求,到遇见潘良为止的前半段人生堪称完美。”
可见李半焰有多讨厌潘良,回忆到中途还要把他抛出来踩几脚。
言明问:“那么这件事潘良知道吗?”
李半焰有些蔫了,心虚道:“你是说沉船这件事么……他知道。是我告诉他的。噫,你别用这种眼光瞧着我,我当时也是被他骗了,只当他是棋收新交的朋友,他跑来问我棋收的事情我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毕竟棋收很少交朋友,难得来一个我总不能给人家怼跑了。”
“你记不记得他当时问了什么?”
言明像警察盘问嫌疑人似的不断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他都要嫌自己烦了。
多亏李半焰不嫌他:“这么多年过去我哪记得……让我想想。他问了蛮多东西,然后不知道说到哪方面了,我顺着他的话把沉船那件事告诉他了。临走前他说他过会儿想去棋收在外面新租的房子看看。后来没过几天棋收竟然跟我说潘良跟他表白了,他们在一起了???”
言明:“我明白了。”
李半焰吃惊极了:“你明白什么了?说得我越来越糊涂。”
“多谢你的解答。”言明站了起来,“我得回去了。”
“好吧,慢走。”
李半焰不喜欢刨根问底,也烦掺和人家小情侣之间乱糟糟的琐事,他想着言明无非是想在他这里多了解一下楚棋收,现在了解完了该撤了。
言明从蓝楼顶层坐电梯下到车库。用钥匙启动车子,车灯亮了,他的手机也响了。
屏幕上有条新消息。是申梓丘发来的。
两人因为工作结识互加了通讯录,但基本没聊过两句天。
申梓丘:言明老师,你好。
言明:你好。
申梓丘:有件事我思来想去,决定要告诉你。
对方和他没什么交集,能让申梓丘发这句话给他,必然得是值得他关注的事情。
申梓丘:昨天你们在游戏里的对话我都听到了。这让我忽然想到,我和潘良还是练习生的时候,他曾和我说过一句话。
看到“潘良”这两个字的时候,言明感觉自己的心脏骤然缩动了两下。
言明:你说。
申梓丘:潘良跟我说,他和楚棋收是在他们学校的校园歌手大赛上结识的,后来他在无意间发现了楚棋收心底里埋藏着的一个秘密,想要加以利用一下。
言明:什么秘密?
还能加以利用……
申梓丘:具体什么秘密他没有告诉我,但是没过多久,楚棋收就开始为他经营站子,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像着了魔似的。
申梓丘的描述或许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在,但那句“楚棋收心底里埋藏着的一个秘密”,总不会是胡乱编造的。申梓丘不会神通广大到与言明心里的猜测完全吻合。
言明问:你为什么选择告诉我,而不是告诉他?
申梓丘回:我怕他怨我不早点说。
这缘由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也许是他良心发现,也许是他想看好戏,也许是他和潘良关系交恶,因此向言明煽风点火,妄图让他煞煞潘良的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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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棋收上完班回到家时已经是八点,推开门时吓了一跳。他看到一个高挑的黑色人影直挺挺地背对着他,立在电视柜前一动不动,诡异极了。
他很快认出了这位“不速之客”的背影:“言老师?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过来了。”
楚棋收换下了板鞋和外衣,到厨房倒了杯水,出来后发现言明竟然仍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纹丝不动,连睫毛都没眨一下,像尊石雕。
他不禁好奇,顺着言明的视线向上面一排的相框望去——有一张他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照,旁边的那张则是他小时候和其他孩子的合影。
楚棋收观察清楚了,原来言明现在打量的是他的童年照片。在照片里,楚棋收被小孩子们簇拥着蹲在最中间的位置,手上拿着一只普通的傻瓜相机,奶白色面庞上那对圆眼珠可爱极了,他张开了嘴巴笑得天真无邪,还掉了一颗门牙。
从他进门起一直沉默无言的言明在此时出声了:“这些小朋友都是谁?”
若是别人问楚棋收这种问题,他肯定会当对方脑子缺根筋,十几年前一起玩的小朋友怎么可能记得住名字。
但言明是不一样的,楚棋收仔仔细细在记忆里搜刮了一圈小时候零散的记忆,最终仍是摇头:“不记得了。”
言明注视着楚棋收的眼睛,确认没有在这对双眸中察觉到异样后,“嗯”了一声:“不记得也好。”
他悄悄关闭了手机上的新闻页面。
那是十几年前的新闻了,标题上赫然写着一行“家长送子女登船,孰料竟是永别”的黑字,正文小字与图片排版为全黑白,以表哀悼。
言明也搜到了另一张合影,是当年参加夏令营的小朋友们登船前拍下的影像,其中有几个一模一样的小小面孔在如今楚棋收家里的相框中出现了。照片上孩子们围坐在楚棋收身边开怀大笑着,全然不知即将遭受的厄运。
看来楚棋收一直保存着这张来自于童年时期的照片。他把它摆在了客厅里几乎是最醒目的位置,即便长大后从父母身边搬出来也要带着,难舍难分。
将搜寻到的线索一条一条串成闭合的圈,言明觉得自己现在已大致摸清了这段往事的脉络,也渐渐猜到了申梓丘口中所谓“潘良利用楚棋收的秘密”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如此。
是鸠占鹊巢。
此时的楚棋收和言明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楚棋收有些纳闷,男朋友今天的举动非常莫名其妙,他开始怀疑言明的大脑是不是被他家里的傻蛋机器人给入侵了。
天色已晚,外面呜呜地刮着冷飕飕的细雨,言明便没回家,当晚在楚棋收家住了下来。
言明不常在楚棋收这里留宿。毕竟谁也不知道他妈哪天会跑到他家实时突击。
天是冷的,但家里温馨又暖和。夜里楚棋收依偎着言明的肩膀,做了一个怪异的梦,梦里是一段他早已淡忘的回忆。
他踩在一只小木头板凳上,举着肉乎乎的胳膊,好不容易才够到了桌上的一张相框。相框里是前几天他和小朋友们的合影,他背着自己的妈妈,让李半焰妈妈偷偷把它洗出来了。
妈妈不知道这些小朋友都是谁,如果知道了,一定不会允许他把它放在家里。之前李半焰送给他的相机都被爸爸妈妈给烧了,说是里面有脏东西,有“死”人,很晦气。
“棋收!小叔叔和小婶婶过来看你了。”妈妈的声音传入了耳朵,他扭过头去,看见妈妈走了进来,一把抽走了他手里的相框,把他从小板凳上抱了下来,“小叔叔专门给你带了一大包巧克力,说要恭喜你,快出来看看。”
“恭喜?恭喜我什么?”楚棋收嘴巴里冒出了奶音。
“恭喜你没上船呀。”妈妈摸着他毛茸茸的脑袋,“有句老话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后福’马上要到啦。”
当年楚棋收年纪太小,不懂大人口中的生死福祸,也不懂为什么亲戚邻居要前来道贺。
等到再长大一些,遇到了许多谈“死”色变的长辈,他才知道原来对死亡的恐惧扎根在人类心里,可那时他早已遗忘了小时候这段惊心动魄的往事,忘记了他如何离家出走逃离鬼门关。
目光向桌上的相框扫去,那里有他喜欢的丫丫和壮壮。
丫丫是小童星艺术团里的“舞蹈家”,在楚棋收童年见过的小朋友里,她长得最漂亮,鹅蛋脸上是一对凤眼和弯弯的柳叶眉,谁都夸是女娲精心雕刻过的脸庞。她会跳芭蕾,穿起舞裙的模样活像童话书里的白天鹅。
白天鹅丫丫很爱哭,每次她一哭,楚棋收就慌了,他会手忙脚乱地拿纸巾帮她把眼泪擦掉。
平静无痕的海岸边,楚棋收举着沉甸甸的相机,奶声奶气地问:“丫丫,你要当舞蹈家吗?”
丫丫不知道什么是舞蹈家,她大喊:“我长大了要当大明星。”
楚棋收咔嚓一下拍下了她昂首的身姿。
这时壮壮跳了过来:“楚棋收,我也要当大明星,我唱歌很好听,长大了要开好多好多场演唱会,就像张学友那样厉害!”
其实壮壮不知道张学友是谁,他只知道在大人嘴里,张学友是唱歌最好听的歌神。
楚棋收从小就崇拜高他一头的壮壮,他被壮壮“波澜壮阔”的梦想震撼住了,咔嚓咔嚓一连对着壮壮拍了好几张,最后一张还拍到了入镜的海鸥。
他开心极了。
“回家我就洗出来,后天上船了带给你们。”楚棋收盯着小小一方镜头,宝贝似的摸了两下。
壮壮哈哈笑着,笑得太入迷以至于喷了个鼻涕泡:“楚棋收,等我们出名了,你就是大明星的专用摄影师!你也会出名的,我们都要变成大明星!”
“我们都要变成大明星!”
楚棋收听得心潮澎湃。握着相机的手掌心满是兴奋的汗水。
他笑着露出了一排缺了门牙的上牙:“好!”
可惜,后来照相机和胶卷都被爸爸妈妈给烧了,即使胶卷完好无损地洗了出来,那些照片也失去了赠送对象。
就像朱元璋位极九五之尊后依然记挂早年吃过的一口珍珠翡翠白玉汤那样,楚棋收长大后似乎也在冥冥之中惦记着那几张未能送出手的照片。
他的人生里有一群骤然消失不见的朋友。这些朋友在他意识懵懂的童年时期被冷酷无情的海水吞没,不给他记忆在脑子里落地生根的时间,却又在同时衬托着他的幸运。
随着年岁增长,纵使幼时记忆再无法被轻易调取,它们也会逐渐融入他的大脑,影响他的人格,左右他的命运,构成他性情的一部分。
他会喜欢相机里稚嫩青涩、涉世未深的脸庞,他会坐在为观众创造梦想的舞台前心潮澎湃,更会期待一颗新星在上空冉冉升起,对他说:“我要变成大明星!”
于是在多年前的某个炎炎夏日,楚棋收结识了一个贴合他期待的人。那人名叫潘良。
大脑在这一时刻条件反射般,催促他分泌着令人亢奋和悸动的激素。近乎执念,一片一片为他拼凑出某个在幼时破碎的梦想。
他迫切地想看到那人一飞冲天,变成光彩夺目的大明星,他幻想有一天那人能站在万人演唱会的舞台上演唱耳熟能详的歌曲,他愿意倾情付出,因为他相信那人定能在日后被百花簇拥、被百鸟环绕,实力被所有人认可,让大众为之疯狂。
他悸动不已却又如坐针毡,甚至误以为自己遇到了爱情。
每位粉丝在面对偶像时都会以为自己遇到了爱情。
可那是爱情吗……
楚棋收醒来了。
这床板膈得慌,怎么躺都不舒服。但他明明睡的是软床垫啊……他迷糊地睁开眼,在漆黑一团的深夜里对上了另一双明亮的眼睛。
楚棋收这才发现原来床不是床,是言明的身体。膈着他的也不是床板,而是言明的一排肋骨。
他呈大字型拱在言明身上,头发软趴趴的,嘴唇和脸蛋像柔糯的面包一样瘪在言明胸前。
“抱歉!”楚棋收赶紧从人家身上滚了下来。
言明叹了口气:“为什么一直往我身上拱。小猪仔做噩梦了吗?”
楚棋收回忆了半天也没记起个大概:“好像做梦了……但是醒来就忘了。只记得朱元璋……他要吃珍珠翡翠白玉汤。”
言明听得扬起了嘴唇,他拍拍楚棋收的头,重新闭上了眼睛:“我看到你家冰箱里还有剩饭剩菜,明天给你做……”
楚棋收靠在他胳膊上哼唧:“别把它们兑在一起,我才不要吃。”
烂菜叶子泡剩饭,能好吃么。
楚棋收睡意全无,脑子总有什么事似要呼之欲出。可他不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躺了许久之后,他在言明耳边轻轻吹了句气音:“今天我回家的时候,你究竟在电视机前做什么?这么入神。连我进来了都不知道……”
言明合着眼皮翻了个身,他没有出声回答,大约是没有听到,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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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了六千字,相当于把昨天没更的今天补了!!(自我安慰)
-关于偶像。
其实偶像就是为粉丝造梦的嘛。在追星过程中粉丝们或多或少都会以为自己遇到了爱情,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大家才会禁止偶像私联。偶像凭借公司包装的形象能够很轻易地玩弄粉丝感情、骗取粉丝钱财或是做其他不好的事情。当初潘良发现了小楚心里的秘密以后,就萌生出了利用它的念头,为小楚编织了一个在现实里其实早已破碎的梦。小楚傻乎乎地上钩了。所以和小楚的那段交往对于潘良来说,本质上是私联多过恋爱。
-我原本计划让小楚抒发一下他得知全部真相后的感慨,但现在看来这一段只能到此为止了(除非我再想想怎么把它和之后的剧情交汇一下)。整件事只有言明全须全尾地给摸清楚了,而他这个性格是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楚棋收的。因为被撕开的是真相也是伤疤。
我一直不主张作者主动解析剧情,因为各人有各人的理解,不可强求,隔着一层窗户纸看才更精彩。但是今天实在忍不住了,原谅我吧。
-书名里为什么是“爬墙”而不是“分手”或是“被甩”,我这章算交代清楚了=w=
-我开文之前给自己定下的小目标是“这本绝对不能死人。”结果到头来还是死了俩人。丫丫和壮壮,妈妈对不起你们。 爬墙观察日记[娱乐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