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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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许久,楚棋收也困倦了,他手撑着额头打了个盹,再睁眼时,乃馨已经踏着她那双高跟从下面回来了。临时搭建的铁架子座席被她踩得咯噔咯噔作响。
大概是物理传播太有效果,这阵噪音直击楚棋收脑壳,意识逐渐醒转。
乃馨身上披上了一件长风衣。是男士款风衣,尺寸比她小鸟依人的身型宽大得多,袖口长度遮住了她的手掌,背部开叉的下摆延伸至小腿肚,将她几乎整个人完完全全包裹在其中。
乃馨觉察到了楚棋收飘在她身上的目光,咧开嘴笑了一声:“是铉如给我的。”
林铉如?
乃馨难道没捉到他的猫腻么……
楚棋收思索时朝她脸上觑了一眼:她上扬的嘴角不免有些僵硬,皮笑肉不笑的,但看着并非故意为之,像是想用假笑慌忙掩饰更深一层的情绪,可惜掩饰得不佳,纰漏百出。
她一定在琴房看见了林铉如的丑事,或许是为了面子才不想张扬。
可她为什么还要披上林铉如的风衣呢?
这下楚棋收也摸不准对方究竟有没有看透林铉如道貌岸然的虚伪模样了。
“他马上要上场了。”乃馨越过楚棋收,绷直胳膊把尚在睡梦中的小悟和小空给戳了起来,“别睡了!再睡天都要亮了。”
在这种环境下睡梦很浅,两人一下子就被戳醒了。小悟眯缝着眼伸了个懒腰,大张着呵欠嘴嗷嗷:“好困啊。表演到第几组了?现在几点了??”
楚棋收抬手看表:“三点半。”
他也刚醒,不知道现在进行到了哪一步。
“第十四组了。”乃馨手指捏着覆在腿上的风衣布料,把她窝进腿完,“他在第十五组。等他表演完我们就走吧?”
小悟合起眼皮歪头磕绊:“行啊。反正我也不想在呆下去了。好想回酒店躺着。累得不行。”
小空也同意了。
为防止粉丝看完自己爱豆就离席的情况发生,节目组制定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所有观众必须被关在场馆里看完全程,不到节目结束不准发还被没收的手机。
但乃馨和楚棋收不一样,他们各有特权。乃馨的特权比拿着工作牌的楚棋收还要高一些。她能吩咐保安把小悟和小空的手机提前拿出来。
“你呢楚棋收?要和我们一起出去吗?”乃馨似笑非要地睃了一眼被他放在脚下的相机,“我看你也不怎么想拍亦甄了。”
楚棋收权衡了一下言明最后能出场致谢几分钟的可能性。他说:“好吧,我跟你们一起出去。”
没必要继续在这里荒废时间了,他打算早点回酒店等言明。
第十五组上场了。其中果然有林铉如的身影。他在里面主rap,舞曲燃得很,他身上和嘴上的动作都很流畅,把一些处于困乏状态中的观众给燃醒了,台下的气氛转眼被调动起来,大家开始跟随着林铉如的节奏挥舞灯牌。
林铉如一出场旁边的两个女孩就开始手舞足蹈地起哄,然而乃馨的情绪则反常的冷漠,她拉着一张脸不说话,楚棋收看见她正用食指指甲使劲地磨着大拇指上的皮肉。
隔着一个人,小悟和小空都没察觉到乃馨的异样。小悟被炫酷的舞台吸引住了,她发自内心感慨:“林铉如挺有实力的,长得也好,之前怎么没火?他的年纪在一众爱豆里偏大了,当练习生很久了吧。可我从没听过他的名字。”
乃馨:“他之前签的公司很差劲,没能力也没商务给他们空间发展,他五年合约满后换了一家公司,情况才好了那么一点。”
小空喃喃:“如果他今年不能出道,明年就要二十四岁了,到时候再出道当偶像实在太老,今年要赶快抓紧机会才行。”
乃馨淡笑一声,笑声里隐隐透着一分傲气凌人:“如今就看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了。”
小悟小空没听出她话里的深意,沉浸在了绘声绘色的舞台表演中。只有楚棋收听懂了。
乃馨赌定了林铉如会选她,会抛弃一无所长的未成年女友。这已经不算是两难选择,任何小明星在乃馨面前都不会犯傻。她能给他成名之路上的一切,隐匿于背后的条件诱惑十足。
第十五组表演结束后,他们一齐提前离开了观众席。外面有司机等着接乃馨回家,另两个女孩则在附近订好了青年旅舍。
楚棋收绕过前门,来到了练习生和导师居住的酒店入口。
正要走入旋转门,他忽然被人叫住了。楚棋收回头,看见楼梯下的灯光阴影里有一个长发及腰的羽绒服女孩。她在戚戚寒冬夜里把自己包裹得像个粽子,戴着保暖耳套和口罩。黑暗中她眨着水汪汪的眼睛,乌溜溜的眸子里好似有他的倒影。
“你是……?”楚棋收不记得自己认识她。
“是我。”她拉下了口罩,对他眯眼笑,“那天我们在片场,我是群演,你拿三百,我只拿七十的那个。还记得我不!”
经她这么一说楚棋收想起来了。有一次他被贝传喊去拍方胜居,在片场里他遇见了一个为了看言明跑来当群演的女孩。那天他们聊到很晚,最后还是言明过来找他,女孩才知道原来这俩人是朋友。
“记得。你跑到这儿来做什么?”楚棋收纳闷她为什么会在凌晨四点蹲在这里。大冬天的刺骨寒风一吹,体感温度估计已经跌破零度了。
“我家在附近,得知言明要来这边录选秀,就从学校跑回来了。”她跑过来一把扒住了楚棋收的胳膊,“可惜我没抽到门票……但是听粉丝说言明会收信,能等他录完节目交到他手上。节目快结束了吧?我从一点一直站到现在。”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了拿出了一封贴着兔子贴纸的信封,上面还有个落款:言明哥哥收——来自卉芸。
原来她真名叫卉芸。
楚棋收回望演播厅穹顶,上面反射着来自舞台的莹莹灯光。他答:“应该要结束了。但言明不从这道门回酒店。演播厅里有一条长廊直通酒店二楼。”
卉芸眼里希冀的火光霎时陨落。她大失所望:“那怎么办啊,我白等了一晚上,腿都冻僵了。”
她的视线忽然锁住了楚棋收的脸,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群演小哥,你帮我把信带上去好不好?你和言明是朋友,关系那么好,见他一面比我容易多了。”
楚棋收凝视着信封上的清秀字迹和小兔贴纸,心想她准备得一定很用心。
“好,我帮你带。”
楚棋收接过了她的信,收进怀里。
“太感谢了!”卉芸脸上重现喜色,她笑着和他摇手,“冻死我了,早知道你在我就该直接找你……那我走了哈,回家吃吃饭睡觉了。辛苦小哥。”
楚棋收拿着信上了楼。用言明给他的房卡刷开了门。他把卉芸的信和詹佳梦的信叠放在门口的圆桌上后,走进浴室开始脱衣服洗澡。
舒服的热水驱散了他的疲惫和寒冷。这时,他听见有人回来了。
楚棋收穿好了浴袍走出浴室,看到言明正靠着小沙发读他放在桌上的粉丝来信。王筹则在一边整理装得满满当当的化妆袋:“别看了言哥,赶紧睡一会儿吧。上午九点还有活动……我帮你收起来。”
“让我把这封看完。”言明手腕一抬便轻易躲过了王筹前来抽信的动作。他当前读的正是卉芸写给他的那封。
楚棋收和他说:“这封是我替你的粉丝捎上来的。她没有门票,但又想把信递给你,所以在楼底等了一宿。”
王筹听得直缩脖子:“我的妈呀,言哥,他们是真的喜欢你,如果是我在楼底站一晚上,铁定要被冻死不可。”
三言两语间言明已经把信读完了,他把它叠回原样塞进了信封,那认真的模样像是名贵珍宝收纳起来。王筹很有眼色,把这封信和其他的粉丝来信一起装到了一只黄皮文件袋里。
言明卸妆后的嘴唇没了血色,额前浮起了几根纤细的青筋,眼底血丝蜿蜒,布满疲倦感。蜜桃的选秀节目组习惯了让导师和练习生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在这里累了这么多天,哪怕是神仙也要撑不住了。
言明洗完澡后换了身睡衣,和楚棋收肩并肩盖着棉被躺在床上,他合上了眼,在入睡前不忘问:“等天亮了,你要回去上班吗?“
楚棋收:“不回。我今天请假,陪你。”
“嗯……”
楚棋收顺着言明的发旋向外捋着他的头发,言明喜欢被他摸头发,在这阵让他安心的抚摸中,言明舒张开了因疲惫而微蹙的眉头,沉沉睡去了。
上午八点,两人被王筹喊醒了。三小时的盹儿不足以让他们神清气爽,但胜在能恢复一些体力。
九点言明要去十分钟车程以外的地方录一期选秀衍生综艺,录完就能回家了。
王筹一件一件地给言明拿外衣外裤,动作干净利落:“言哥,节目组包了两辆公交车载我们过去,人多会有点挤,可能要站着……咱们也能开车,但导演说那边路没修好,坑坑洼洼的,而且没有停车场。”
有些艺人为了维持形象不愿意和其他工作人员挤在一辆车,但言明很好说话:“没事,那就不开车了。”
楚棋收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你们谈工作吧,我下楼去买咖啡……顺便给你们带两杯。”
节目组给他们准备的是速溶咖啡,楚棋收喝不惯。
他简单整理了一番后就出了门。酒店一楼有家咖啡屋。
点完了单,他坐在收银台前的位置上等待。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有人在敲玻璃窗,循声看去,发现敲窗的人竟然是卉芸。
她手上拎着一包热豆浆,绕进大门冲向了他:“早上好!群演小哥,你帮我把信交给言明了吗?”
楚棋收点头:“交给他了。而且他看了。”
她顿时眉开眼笑:“太好了太好了。你真靠谱!”
楚棋收:“你一晚上没回去?”
她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板凳上:“回去了。哎,一大早导员就打电话让我回学校,把我给打清醒了。我买了九点的高铁,顺道过来碰碰运气,想着兴许还能趁此机会碰碰言明。结果等到现在半个人影都没看到……我要走了。”
楚棋收和她告别:“一路顺风。”
但卉芸并不打算就此离开,她对着手机屏幕望得出神,忽然咬牙切齿:“气死我了。我昨天晚上根本没睡着,和黑粉撕了一晚上。”
她恶狠狠地:“麻个鸡,那些黑粉竟然说言明没女友是因为他喜欢男人!”
楚棋收差点被口水呛着:“什么?”
卉芸得意:“我看到你这么大吃一惊的反应,就能猜出言明不是gay了。作为他的朋友,你的反应最可信。”
楚棋收无话可说。
卉芸:“怎么可能是gay啊,言明和每个合作过的女明星都有cp感。他要是喜欢男人我能把头扭下来倒着走。我观察人的眼光绝对不会出错,他不可能做这么恶心的事。”
楚棋收听见最后那个描述词后,心凉了半截。
“恶心”……
对于公众来说,这会很恶心吗?
卉芸没注意到楚棋收眼里一闪而逝的痛心:“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女友粉。言明哪天和女明星公开恋情了我必然一百个支持,不会像那些爱豆粉丝似的哭天喊地,那样多丢人。”
楚棋收尽量把面色放得平缓,他假装漫不经心地笑笑:“这么说,如果他不喜欢女人了,你就不当他粉丝了?”
卉芸撇嘴:“应该不会再喜欢他了……我倒也不是歧视同性恋。只是单纯地觉得同性恋不能做明星,会带坏小孩子。”
带坏小孩子。
不能做明星。
恶心。
这类形容楚棋收已经在网上看到不下百次,以前他能用仿佛事不关己的心态,轻松让指尖从盛满这些可怖字眼的屏幕前滑过,可如今放到了言明身上,他无法再置之不理。
有一阵萧索凄凉的酸楚感漫入了他的血液。他再也轻松不下去了。
这还是喜欢言明、为了给他送信能在寒冬腊月天里苦等一宿的粉丝。假如不是粉丝,只是普通看客呢?如果言明性向曝光了,他们会怎么看他?
楚棋收不敢细想。
卉芸离开了咖啡屋,赶高铁去了。
楚棋收拎着服务员打包好的三杯咖啡,来到了停车场。
他们约好在停车场汇合。八点四十,第一辆车满载的公车关门驶离。言明和王筹没有下来。
八点四十五,第二辆租用的公交车已经坐满人了。这时言明他们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中。
楚棋收率先上了车,言明紧随其后。座位是没有了,两人抓着栏杆面对面站着。后来又上来一群扛着摄像设备的工作人员,他们占据了空置的大半区域,言明不得不和楚棋收挨得近了一些。
言明低头问他:“你好像不开心了。”
他头上戴着一只运动帽,遮住了额头,向下望时眼睛的神采只有楚棋收能看到。
楚棋收连忙否认:“没有。只是没睡好。”
四周虽然挤满了人,但大家好像都没睡醒,也不怎么互相交流,安静得很。所以他俩的交谈也非常小声,害怕被人听去。
“我在咖啡屋看见昨晚给你递信的粉丝了。”楚棋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提起这件事,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脑子搭错了弦。
言明眉尖抬高了一度:“粉丝一晚上没回去?”
楚棋收:“她回去了。只是因为要赶高铁才早起过来。火车站在附近。”
言明:“那就好。”
那就好。
楚棋收听得辛酸,他想起昨晚临睡前言明还在看卉芸的信,他把她的信折好放回信封。他让王筹把信收了起来,非常宝贝它们,要把它们带回家。
越想越不好受,楚棋收眼里渐渐贮进了一些湿润酸涩的水气,他垂下眼眸,不敢让言明看见。
就在这时,楚棋收拎着咖啡的那只手指指尖被言明拉住了,由于绳子勒了太久,血液不流通,触觉有些迟钝。等到他反应过来,这袋咖啡已经被言明顺走了。
言明说:“我来拿吧。”
可是拿走了咖啡后,他没有松开勾着楚棋收的拇指。楚棋收能感受到一只宽大的手掌正包裹住他的四根手指,掌心温度在徐徐攀升。
楚棋收的思绪仍浸在言明粉丝说同性恋不该当明星的回忆中。他害怕极了,他怕言明的恋爱被粉丝发现,被曝光,害怕言明被无数保守又正义的人士喊打。
不该是这样的。
言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车上人员密集,众目睽睽下,楚棋收下意识要把手抽走,但言明握得很严实,不给他逃避的契机。
周围站着的坐着的都是言明在选秀节目组的同事们,他们木楞地望着前方,大约在心里祈祷让这摇摇晃晃的十分钟路程快些结束,纵使车内人头攒动,也许只要有人低头往底下多瞄一眼,就能看到言明与楚棋收手指交握。
言明抬起了脸庞望向别处,鲜明锐利的下颚线与楚棋收视线等高。他像是情窦初开的学生在人挤人的公交车上握住了恋人的手,心里兀自欢喜,表面却装得风平浪静。他没再说话,可楚棋收知道他想说什么,他觉察到了对方扑通扑通越跳越快的脉搏。
言明在他手心写:我好喜欢你。 爬墙观察日记[娱乐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