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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君说完一剑刺进碎墨的腹部,却并非致命之处,碎墨咬着牙没有叫出声,但看脸色已经十分痛苦。天毒妖君像是故意想要让碎墨痛苦,专挑不会致命的地方刺下去,一剑一剑,到最后碎墨支撑不住躺在地上,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叫声。
而湛元,虽然不忍,却也无可奈何,云中镜可窥天下事,如今既知妖族有所图,那便是毁了也绝不能落入他们手里。
就在第六剑落下的同一时间,一阵疾风刮过,一只赤色的九头巨鸟咆哮着冲进大殿中。
“来的正好。”天毒妖君看了一眼殿门口,郭师姐的尸体躺在那里,意料中事,“知道昆仑大阵是何人所破,灵力又是为何被压制吗?湛元,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弟子之中少了谁?”
湛元骤然睁开眼睛,碎墨更是喃喃着“不可能”。
“和菱,你此番立下大功,可要什么奖赏?”
听到那两个字,碎墨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巨型的妖兽,摇头。他不相信,原本被抓到大殿里时没有看到和菱,他是松了口气的,特别是在看到自己的师弟师妹们一个个死于刀下,他伤心至极,却也庆幸和菱不在,哪怕她是因为怕死先逃走了也好,只要她还活着,都好。可是他没想到,和菱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可能,不可能是和菱!”碎墨的声音已经十分虚弱,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天毒妖君嗤笑:“若非进入昆仑,如何破阵?若非能出入此处,如何点燃能让你们灵力暂时消散的姑冼香?湛元,你没想到吧,是你的好徒弟亲自引了一个妖族进玉虚峰,哈哈哈哈!”
是天毒让郭师姐带和菱过来的,为的是杀人诛心。
湛元看着眼前的妖兽,从一开始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一向只道这个弟子天资聪慧却不用心修习,颇为可惜,如今看来原来她的目的根本就不在这上面。不过他也只是摇了摇头,事已至此,都是昆仑的劫数。
和菱此时已经感觉到有些体力不支,如果和天毒妖君动手,她谁都救不了,于是开口说道:“君上,你答应过和菱,若是助君上破阵,可以保住一人的性命。不知道可还作数?”
妖君眉毛一挑:“本君说话自然作数,只是,你要选谁?”
和菱看了看湛元,心里不忍,是她太天真,以为可以保住整个昆仑,到头来,她却连第二个人都救不了。
湛元脸上却没有责备之意,仿佛已经接受了这一切,无悲无喜,无忧无怒,甚至像是早就知道和菱的决定一样,朝她点了点头。
和菱却自觉无颜再面对他,把头撇开说道:“碎墨师兄,我选碎墨师兄!”
“不要!”碎墨用尽力气喊道。
如果连师父都死了,他一个人还留在这世间做什么!
在和菱开口的那一刻他就听出了她的声音,那声音曾经一次次地叫着他的名字,脆生生的,却时常带着一点无赖,那般鲜活,每次听见都会让他忍不住勾起嘴角,他绝对不会认错,可是现在他宁愿是自己听错了,认错了。
他不愿相信和菱是昆仑的叛徒,可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悔恨如潮水般涌来,往日和菱所做的种种此刻全都变成了谎言与欺骗,绝望和愤怒已经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此刻就是自行了断也绝对不要和菱救他!
可是碎墨被捆仙绳缚住,甚至连自刎都做不到。眼看着师弟师妹们在他的身边一一倒下之后,他从未想过要独活,更加不能让妖族得到云中镜。
可是不论他说什么,和菱都没有半分犹豫,径直走过来把还在挣扎着拒绝被带走的他打晕之后驮在背上,一起飞离了昆仑。
那是和菱最后一次见到湛元,也是最后一次踏足昆仑。
和菱一直带着碎墨往前飞着,不敢停下来,也不知道究竟飞了多远,她的嘴角开始渗血,意识已经逐渐变得模糊,最后掉了下去。
也不知到家究竟过了多久,她忽然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力,作为妖兽她的感觉本就敏锐,出于本能立刻清醒过来,想要去看碎墨的情况,却见到一个男子背对着她负手而立,正看着昏迷在地的碎墨。
男子身形挺拔,虽然看不清容貌,身上也不曾带着杀意,但周身散发出的气势依然让人心生惧意。
“你是谁!”和菱却顾不得什么害怕,只一心想着不能让他伤害碎墨,立刻用尽全力扑了过去。
那男子却不闪不避,只是看了她一眼,和菱立刻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重重地摔到地上。
和菱吃力地爬起来,却暗暗心惊,鬼车一族一向灵巧,速度敏捷,她刚才那一扑连妖君都未必来得及出手,可是这个人只一眼就将她挡了下来,更加不敢掉以轻心,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碎墨,应该是还没有醒过来,立刻飞到碎墨和那人之间,将他们隔开,压低了身体做出随时准备攻击,嘴里发出警告的低吼。
“妖兽鬼车?”那人静静地看着和菱,完全不把她当做威胁,一袭长衫刺雪,龙章凤目,天质自然,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那双眼眸犹如天上寒星,藏着超然世外的潇洒恣意,仿佛这世间的一切于他不过云烟。
这般风轻云淡的人身上却带着不怒自威的气魄,仿佛他天生就是要受万人敬仰膜拜的。
哪怕是时常跟在妖君身边的和菱竟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再去看他的脸。
“是。”
和菱身为妖兽,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那是一种由于实力之间的巨大差距而产生的恐惧与压迫,她甚至不需要出手也知道自己面对这个人是绝对没有一点儿胜算,甚至此刻,在他的目光之下,她竟然出于本能的要臣服于他。
“镜仙和妖兽凑在一处,倒是有趣。”他竟一眼就看出了碎墨的原身。
和菱已经隐隐猜到对方的身份,于是伏在地上:“求上神救我师兄!”
和菱知道,天毒妖君从来不会给自己留下威胁,何况如今应当只剩他一个知道云中镜的下落,所以虽然刚才答应放过碎墨,但只是那一刻而已,一旦走出昆仑大殿,碎墨就会面临整个妖族的追杀。
可她身受重伤,现在不要说妖君追来,就是妖君手下十大妖任意一个她都没有把握能够保护碎墨。而只要眼前这个人愿意,他甚至只需要说一句话就绝对没有妖族敢再伤害碎墨。
而神族素来我行我素,性情难辨,所以和菱也没有把握,只能尽力求他。
男子并没有否认和菱的猜测,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碎墨,眼中无波无澜,转身打算离开。刚刚的停留,只不过是偶然起兴的好奇,如今那么点儿好奇已然消失,神族向来心性淡漠,他们实在不值得他再多给一个眼神。
和菱急了,挡在男子的面前:“求上神出手相助,和菱愿意做任何事以报今日之恩。”
“你认为我有什么事需要你做。”男子并未因和菱的死缠烂打有些不悦,这还是他活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一只妖兽这么说,倒是有些新鲜,既然如此,他也就不计较她刚才冒犯的举动了,反正仅凭和菱是根本不可能拦住他的,于是一个闪身,人已经出现在三丈之外。
可就在同时,天空中飞来几只巨型妖兽,发现碎墨之后,二话不说就朝他攻过来。
和菱心道不好,她此刻已经不剩多少妖力,只能张开双翼把碎墨护在下面,已经做好了用自己的身体去护住他的准备。
就在那些巨兽扑过来的一瞬间,男子手中忽然出现一把剑,只是那把剑甚至都未出鞘,只是用剑鞘点了点地面,一股剑气带着金色的光向空中的妖兽飞去,在那些妖兽感觉到害怕想要转身逃走时已经迟了,金光剑气已至,在碰到它们的那一瞬,剑气直接将那些妖兽全都拦腰截断,一块块妖兽的尸体摔到地上。
男子微微蹙眉,这些不修正途的妖兽身上原本就带着腐朽的味道,现在尸体上还散发出一阵阵的血腥味,实在是恶心。
“多谢颢央上神出手相救!”在见到男子手中剑的那一刻和菱就确定了他的身份,能使用这把神剑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上神颢央。于是跪在地上道谢,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等她抬起头时面前已经空无一人,早已不见颢央上神的踪迹。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帮了她一个大忙。
和菱立刻用妖力幻化出一座木屋,忍着恶臭把那些妖兽的尸体围在木屋外,没有再带着碎墨继续逃亡,一来不论他们逃到哪里,迟早都会被妖族找到,二来碎墨和她都受了伤,需要找个地方疗伤,三来,颢央上神用剑之时,这些尸体上已经沾染上了他的剑气,这两三日之内应该都不会散去,不要说普通的妖族不敢靠近,就是今日妖君经过,知道有妖兽被斩于此地也会有所顾忌,不会轻易过来查看。
只是这味道实在不怎么样,算是唯一的美中不足。
平静地过了一日,和菱正在给碎墨疗伤时,见他的手指动了动,应该马上就会醒过来,一时间有些心慌。
事情变成现在这样,她算是当着他的面亲口承认了昆仑那些事都是她做的,也不知道如今再解释他还会不会信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放在旁边的剑,悄悄往远处挪了挪。
碎墨清醒之后,就对上和菱担忧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怔忪:“和……”但随即想起昏迷之前的一切,目光顺便变得冰冷无比,立刻一把推开和菱去找可以使用的武器,正好看到不远处的那把剑,二话不说起身就要去抢。可到他回身拔剑之时和菱都倒在地上没有起来。
那一推其实并没用力,他原本就虚弱,再加上刚才更是下意识地收住了力道,可是和菱却倒在地上,脸色看上去比他还要苍白几分。
碎墨眼中的担忧一闪而过,相处了这么久,他习惯了把她当做昆仑的和菱,总会会忘记眼前的人是妖女。
但是在他想起以前她就曾经用这样的方式让他心软之后,立刻狠下心拔剑指向她。
“师父在哪里?”一想到自己晕倒前湛元还在天毒妖君手中,碎墨厉声质问道。
和菱不语。从她做出选择时湛元就已经注定活不了了,她了解妖君,只要知道湛元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云中镜的下落,那他就只有一死了。
碎墨不欲再与她耽搁时间,转身就向往外走,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晕过去多久,只知道自己必须要尽快赶回昆仑,也许,也许师父还在……
可是不过两步就被和菱拉住。
“师父已经仙逝了!”和菱从后面抱住碎墨的腰,她昨日已经悄悄联络过罗袂,让他打探一下湛元的情况,罗袂传回的消息只有一个字——死。
天毒为了逼问云中镜的下落一定会用尽手段折磨湛元,其实,能够像那些弟子一样一刀死去对湛元来说或许才是最好的,所以在得知他的死讯后,和菱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至少这证明湛元没有受太久的苦。
可这个消息对碎墨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他的身体一僵,然后开始微微颤抖。他是云中镜,所以没有亲人,所以他将师父和昆仑所有弟子当做亲人,把昆仑视作自己的家,可一夕之间家毁了,同时他也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这样巨大的痛苦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压垮。
“滴答。”
一滴泪落在和菱的手背。
和菱也难过,她对昆仑一样是有感情的,更不用说碎墨了。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任凭她素日口齿再伶俐,如今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就这么抱着碎墨,希望这样能给他一点点的力量,减轻一点点的痛苦。
碎墨只静静地站在原地,和菱的温度透过衣裳传来,那么的温暖,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让他产生一种此时与她相依为命的错觉,一想到这里,碎墨转回头看向她,声音嘶哑而颤抖:“你,是妖?” 幽悠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