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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雪菲在屋里精心打扮一番后,换上在重庆做的旗袍和美国带的毛开衫,她需要去把那500英镑的支票兑换成现金,然后采购些道具衣服和饰品。康咏筠特地叮嘱她,这次扮演的是阔太太所以处处要矜持高傲,表现的如同波斯猫一般,不要露丁点锋芒。临行前特地找了几个团长的夫人来给她传授生活理念。
看着镜子里略施粉黛的自己,她有些恍惚,想起17岁那年与他私定终身,鬓角的粉蝴蝶发卡宛似他从水粉店里买的那支,只是当年蝴蝶是生丝缠绕,如今换成了奥地利水晶。
那年赤卫队受到了保安团围剿,他从火线上被抬下来的时候已经说不出话,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微笑的看着她鬓角的粉蝴蝶。从此,她没去再带粉蝴蝶发卡,直到遇上了康咏筠。她愣愣的触摸着冰凉的粉水晶,耳畔还有康咏筠的声音:“粉水晶对应心轮,加强心肺功能的健康。可松弛紧张情绪,舒缓烦躁心情,协助改善人际关系,增进人缘。。。。。。”
铃铃铃。。。。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让龚雪菲摆脱了回忆,她摘下电话:“你好,请问找谁?”
那头响起了麦克的声音:“你好,叶小姐,现在我上去方便么?”
龚雪菲皱眉也叫他的化名道:“约翰先生,请等下好吗,我正在换衣服。”
麦克爽快道:“没问题,我先喝杯咖啡,15分钟后过去拜访。”
龚雪菲放下电话飞快的思索着,怎么这个麦克没按计划办事,这是突发情况还是他擅自行动,这里没有参谋只能凭她一个人决断。她决定见招拆招,把一支小巧的PPK手枪打开保险放进了开口的手包,然后打电话让张三炮他们注意戒备。自己静下心来开始涂着桃粉色的指甲油,10个手指没涂完,门已经敲响。
麦克捧着一束鲜花道:“叶小姐,今天是我生日,我想请您共进晚餐,希望能有这个荣幸。”
龚雪菲看了下正在楼道里抽烟的张三炮示意安全,遂把他让进屋,严肃道:“你违规了,这样很危险。”
麦克摇头道:“我没去领事馆,而且他们发电报告诉我日本人最近有异常,为了我的安全还是暂时不在湘江暴露身份,所以我就是个商人而已。顺便说下我也搬到了这座酒店的五层。”
龚雪菲听他中英文混着说完也明白了意思,只好道:“希望上帝保佑你这个牛仔。还有真的是你生日?”
麦克举起右手:“我以军人名誉发誓。”
片刻后两人并肩下楼,麦克殷勤的帮她披上大衣,后面还有两名身着西服的保镖。
张三炮不止一次的出外勤,并非他身手如何了得,在网罗一些所谓江湖人士的保卫处外勤队既有夜打香火头的神枪手,也有擅长近身格斗的武功高手,但他参军早,以往的江湖生涯练就了八面玲珑的处事方法,能够应付多种环境,所以依旧让他带队。身边的副手便是加入集团军不久的张东强,经过训练张东强的枪法逐渐显露,李亚林认为他是那种天生有枪感的人,加以培养后入选外勤队。
身穿西服的张东强很不习惯,加上第一次来繁华的湘江,一时间东瞅西看。帽檐下张三炮锐利的目光扫过路人,低声提醒道:“强子别怪我没提醒你,
好风景有的是但别坏了大事,不然你就回去扫厕所吧。”
张东强一缩脖子:“炮哥我错了,我注意就是。”
铜锣湾的大街上各种奢侈品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的挂满了橱窗。女人的购物天性一旦显露那是掩饰不住的,500英镑在手购物不愁,龚雪菲开始了感恩节扫货。四十年代的500英镑相当于今天不到3万英镑购买力,可想而知龚雪菲就是一个富婆。
很快龚雪菲便用菲拉格慕的靴子换下了重庆的订制品,随后张东强又拎上了巴宝利女鞋的袋子,从爱马仕出来龚雪菲挎上了薰衣草紫的小牛皮坤包;脖子上觉得冷干脆返回店里在加条羊绒围巾;披着PRADA的大衣站在霓虹灯下用LANCOME的口红补了下妆,当然镜子是香奈的,还有香水,用她的话说就是掩盖下保镖的枪油味。
麦克被她的疯狂购物欲吓倒了,她身上随便一件东西就比他一个月工资还高,他划着十字喃喃道:“Jesus,国军上校工资好高啊。”
张东强悄悄问道:“炮哥,小姐买的东西很贵吧,那个美国人似乎都买不起。换成法币是多少钱。”
张三炮用看小白一样的眼光瞥了他一眼道:“废话,那是英镑,现在法币就是鸡巴毛,就你手里盒子的一只鞋,老子一年的上尉军饷都不够。”
张东强被噎的白眼:“我的老天爷,那小姐哪来的钱。”
张三炮道:“不该问的别问,反正咱们队伍里不存在贪污跟吃空饷。”
龚雪菲也有些累了,想着应该给康咏筠和林薇岚带些什么,在她看来康咏筠并不缺什么奢侈品,只能送他喜欢的。路过一家商店,她被一架相机所吸引,那是架银色的徕卡III,她立刻决定给他买架相机带回去,常见康咏筠摆弄相机乐此不疲,也许能让他感到惊喜。
“我想要架成像效果最好的相机。”龚雪菲对经理说道。
“好的小姐,请问您是自己用还是给您先生用?”经理殷勤的问道。
“给一个爱好摄影的朋友。”龚雪菲只好这样回答。
介绍了几款徕卡和柯达,她都不满意,感觉型号司令部里都有类似,转了几个柜台,抬起下巴问道:“这架相机多少钱。”
经理立刻道:“您可真识货,这架德国禄来福莱双反是6X6画幅比前面的135成像更大更清晰,如今德国正在打仗,基本已经进不到货,所以价格有些小贵。”
不管多贵,张三炮反正提着牛皮盒子走出了店门。龚雪菲似乎像完成了一件大事般松了口气。
同行的麦克明白了为什么男人都怕跟女人逛街,饶是军人体质也汗透背心。不过好在龚雪菲完成了当天的购物,大家总算坐到了餐桌上。
开船那天正好是感恩节,麦克又请她吃了顿火鸡大餐,但是言语中显得亲近了许多。在航行期间,麦克的表现已经超过了绅士的礼貌。即使需要显得像对暧昧的男女,可麦克眼中的神情却藏不住。
龚雪菲感觉出不对,等在甲板晒太阳的时候,她说道:“这几天你的表现有些越界,请你能引起注意,我们还有任务。”
麦克低声道:“我很清楚,但是还能控制好,任务跟感情不会冲突,爱情不应该被战争遮盖。我渴望能追求你,战争结束后带你去美国。”
龚雪菲噗的捂嘴笑起来,那银铃般的笑声如此悦耳,让周围的人也不禁侧头张望,却发现原来是对情侣,不禁投去了艳羡的目光,而麦克也一时怔住。她随即收住了情绪低声道:“约翰先生,很遗憾我不想离开自己的故国,而且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他也是司令部的军官。”
麦克无所谓道:“没关系,这很正常,但是我可以竞争,我认为多个海军的追求者可能会让你更好的比较。”
龚雪菲用鞋尖用力的踩了他一下:“没什么可比较的,现在Order最重要,我不希望再次听到类似的话。”
麦克碰个灰头土脸,只好收敛住情欲继续保持绅士风度。
船到上海,两人分头进关,带有武器的行李因为从湘江启运时有外交批文免检入关,随后被带有美国国旗的卡车领走,康咏筠安排了杜月笙的可靠门生负责武器的转交,开车的便是青帮成员。
英美与日本的战争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境地,上海租界码头虽是英国人说了算,可也遍布日本的暗探。作为富婆的龚雪菲持美国护照没有受到怀疑,但麦克的敏感身份很快引来了日本暗探的注意。
龚雪菲一行离开码头后入住外白渡桥边的英资理查饭店,为的是减少麻烦。而麦克则被接往教会路上的美国领事馆。
进入理查饭店不久,武器箱便转运了进来,张三炮立刻让部下整理着装,并命令部下赵畅对周边进行侦查。
第二天龚雪菲按照规定,身穿祖母绿色改良旗袍,外罩英式呢子大衣,发髻上别着一根碧玉簪。她乘杜月笙门生麾下的黄包车来到霞飞路,在一家西点店买了一盒包装好的曲奇饼,信步走进英式圣保罗咖啡厅。
叫了杯咖啡后便在沙发上耐心等待,张三炮率领三名保镖也在她旁边要了红茶分头盯着店内外的情况。
等了不久,便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身穿西式套裙来到了咖啡厅,似乎在找人的样子,看到龚雪菲的碧玉簪和大衣领子上的金色饰物,便走过去用英语招呼道:“叶夫人,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在路上买了盒黄油曲奇饼。”
龚雪菲也认出了这个女人套裙腰带上特殊标记的别扣,装作熟识的样子对暗号道:“噢,没关系苏菲,你看我也买了盒曲奇。”
很快两个女人开心的谈了起来,店里人不多,她们桌子前后都被保镖占据,其他宾客离得也远,不用担心被听到。
苏菲道:“东西在盒子的夹层里,你需要马上离开,现在日本本土情况很糟糕。”
龚雪菲应道:“我会尽快离开,已经订好了票,你那里是否安全?”
苏菲有些紧张道:“叶,我很紧张因为从没做过这种事情。从东京到上海的飞机上,我的邻座一路上对我很客气,到了上海我才知道他居然是日军军官。后来想送我回住处,被我拒绝了。”
龚雪菲听到那个日语名字的时候瞳孔突然收缩,她警惕的看了下窗外道:“那是日本驻上海特务机关的负责人,你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被跟踪?”
苏菲惊恐道:“我是不是专业间谍,我是公司会计充当信使,怎么可能会发现这些。”
龚雪菲当机立断道:“那么也许你没有被怀疑,只是日本人觉得你很漂亮(她不会好色这个词),但你尽快离开上海。我们分头离开这里。”
给张三炮做了个手势,她取走了苏菲带来的曲奇盒后被拥簇着离开了咖啡馆。出门后道:“那个洋婆子来上海途中遇到了影佐祯昭不过没有暴露。我们要万分谨慎。”
一路上龚雪菲手没有离开包里的PPK,平安抵达理查饭店门口悬着的心才放下。
就在要进饭店大门的时候,马路上迎面走来个有些熟悉的男人,她连忙躲在前面的张东强身后,装作挡风的样子用丝巾遮住半个脸,这样消失在了旋转门中。
那男人一副76号特务的习惯性打扮,还带着两个喽啰,头戴鸭舌帽叼着烟卷与龚雪菲交错而过。因为龚雪菲衣着和随从的不俗引起了他的注意,虽然没有看清具体面目,但那有意遮掩的样子引起了他的疑心,他张望着消失的背影,脑中突然激灵一下,扔掉了烟卷:“是她,给我拦住她。”
喽罗道:“阮队长,拦住谁啊?这是英国饭店咱们不能随便进去。”
男人道:“草,就是刚才进去那娘们,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回76号去打申请。”
三人跑回一辆福特老爷车风驰电掣的驶进76号,直接找到万里浪,喊道:“万队长,我发现了一个共党女分子,千真万确。她跟我有杀父之仇,这次居然住进了理查饭店,说明她现在一定是个大官。” 逐日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