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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夔门，又叫瞿塘峡，雄踞长江三峡之首。在长江三峡中，夔门虽然最短，但是却最为雄伟险峻，号称“夔门天下雄”。全峡八公里长，是滔滔长江万里流域中最令人屏息的江峡。夔门两岸全是高达百丈的悬崖绝壁，巍峨壮丽，山势犹如刀削斧凿，峡中江流湍急，江面最窄处不足五十米，波涛汹涌、奔腾呼啸。它在地理位置的重要意义上更加不可估量，号称“西控川渝收万壑，东连荆楚压千山”，对于四川和重庆来说，夔门“锁两川之水，扼巴蜀咽喉”。

　　这段西起重庆奉节县白帝城，东至重庆巫山县大溪镇的险峻江峡，是一个此时汉政权必死守，清廷必死攻的地方。因为这是从外界进入四川盆地的仅有的两条通道之一，其中一条是北面的贯穿大巴山的八百里剑门蜀道，剩下的一条就是这段区区十六里的夔门江峡。四川盆地西面是青藏高原，南面是云贵高原，都是极难通过的地区，而东面也雄立着湘鄂山地、大巴山、武陵山、七曜山、方斗山、巫山等峰峦峻岭。但长江却在四川盆地东面的崇山峻岭间劈开了一道裂缝，这道水路裂缝也是从东面荆楚之地进入四川的唯一途径。夔门，就是这条裂缝通道上的一把铁锁。

　　想要从荆楚进入巴蜀，就必须要砸碎这把锁。夔门一失，从重庆至成都将会无险可守。夔门的得失，事关新生大汉政权的存亡。这个道理，攻守争夺的双方都很清楚。因此，清廷命令比八旗兵、绿营兵更加骁勇精锐的湘淮军派来进攻，总兵力十二万余；而汉军防御夔门的东路军也是汉军四路军里面势力最雄厚的。汉军北路军为第一师和第二师，每个师一万八千多人，而且四川兵工厂昼夜不息生产出的土造火器也是优先供应给东路军。

　　东路军正副总指挥龙兴汉和董存祥深知肩膀上责任重大，两人不敢懈怠，立刻宵衣旰食地在夔门关构建水陆防线，抵御湘淮军的进攻。两人把总指挥部就设在夔门的起始点：位于江峡北岸的奉节县白帝城，而位处白帝城后方五里范围内的长江北岸的永安镇和长江南岸的永乐镇也都重兵布防，配合白帝城最前沿的白帝镇互相支撑，三镇在夔门的东南北三面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铁三角，同时囤积弹药和粮食、土工作业、构建江防战线和陆防阵地工事，准备和来犯的湘淮军陆军及水师决一死战。东路军的面临的局势比北路军更加艰难，同时也更加复杂，因为汉中地区基本都居住着汉族人，而夔门地区则少数民族众多。汉军想要在这里决死抗敌，就不得不要搞好和当地少数民族群众的关系。龙兴汉命令全军再三反复强调“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严禁部队骚扰当地各族民众，同时尊重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全军做到秋毫无犯、匕鬯不惊。另外，汉军又大力动员当地百姓暂时迁移向川中地区，以防战火荼毒。

　　战备工作刚开始，就遇到了不少麻烦。修筑工事的汉军士兵们由于缺少建筑材料，因此索性将附近百姓家里的砖瓦石板拆卸一空，同时在征集军粮的过程中不少汉军士兵还存在着强买强卖或者拿粮不给钱的现象，甚至还有士兵偷鸡摸狗或调戏妇女以及搜刮勒索民财的恶劣行径。大批愤愤不平的老百姓联合跑到白帝镇向龙兴汉告状，获知消息后的龙兴汉气急败坏，他也知道汉军士兵们很多都是原先清军绿营兵投降的，还存在着旧军队的恶习，而且新入伍的汉军士兵都是农民，思想也比较愚昧，存在着一些喜欢贪小便宜之类的坏毛病。大为光火的龙兴汉立刻命令各团抽调一个连，组建成直属于总指挥部的宪兵队，进行维持秩序、执行军纪的任务，只要违反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一律根据情节严重程度当众施行鞭刑，情节特别恶劣的，比如杀人、抢劫、强奸，直接公开集体斩首示众。同时，总指挥部派遣军官去慰问遭受损失的老百姓，道歉并给予钱财补偿。龙兴汉本人也亲自出面，向老百姓再三道歉。宪兵队组建后的第一天就抓获了两百多名存在着违法乱纪的士兵，龙兴汉立刻通知受灾老百姓集中到白帝镇围观，然后命令宪兵队执行军法，给这些犯事的士兵施行鞭刑，以此整肃军纪、以儆效尤，换取老百姓的支持。

　　除此之外，汉军内部还存在着很多老兵欺压新兵的情况，以及士兵之间拉帮结派、打架斗殴的事件。这件事又让董存祥愁得焦头烂额。另外还有一件事很重要，清军派遣了不少奸细和被收买的民众，到处散播谣言，声称“汉军营长的人头可以到朝廷大军那里换五十两银子，团长的人头可以换一百两银子，副师长二百两，师长三百两。”虽然汉军还是比较意志坚定和有信仰的军队，但毕竟大量士兵和很多基层军官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推翻满清、光复大汉”的道理毕竟太过深奥，银子才是最实惠的，而农民士兵则容易经不起诱惑，为了蝇头小利而在大是大非上犯原则性错误。因此，宪兵部队很快就报告：不少士兵经常鬼鬼祟祟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上去图谋不轨的样子，最严重的是，师长董存祥的警卫班里有个叫王大山的士兵经常教唆警卫班士兵们，非常值得怀疑。宪兵队队长提议，发现心怀不轨的士兵，直接杀无赦。接到报告的董存祥否决了宪兵队长的提议，先是让宪兵部队去查了一件事，然后叫来那个叫王大山的警卫士兵。

　　王大山毕竟心里有鬼，看到董存祥后立刻吓得面色煞白。

　　董存祥紧紧地看着他：“听说，你想用我的脑袋去清军那边换三百两银子？”

　　王大山吓得慌忙跪倒：“师长饶命哪！小人一时鬼迷心窍，但绝对不敢做那种事哪…”

　　董存祥平静地道：“王大山，我已经查过你的家底了。你爹娘年迈，老婆待产，家里还有两个妹妹，日子过得比较困难。你想拿我的脑袋换赏钱回去改善日子，我很理解。但是呢，身为大汉军人，应该去奋勇杀敌、立下战功，这样才能获得奖赏，才能光宗耀祖、衣锦还乡。如果你拿自己长官的脑袋去投敌换银子，恐怕，你爹娘、你老婆、你妹妹、你的左邻右舍和家乡的乡亲们都会看不起你的呀。”

　　王大山连连磕头：“师长教训的是，小人再也不敢了…”

　　董存祥摸出一个小布包：“我一个月的军饷是十二两银子，这时刚领取的第一个月饷银，已经花了三两多，还剩八两五钱，就给你拿去补贴家里吧。”

　　王大山顿时涕泪交流：“师长，小人糊涂透顶！居然心怀歹意，想要暗害您，可您竟然还拿自己的饷银给我补贴家用，小人不敢拿啊！小人罪该万死…”

　　董存祥笑道：“我们当军官的，就应该爱兵如子，这是天经地义的。就拿去吧！”说着，董存祥将银子塞进了王大山的手里，“哦，听说你以前靠天天砍柴为生，刀法不错，以后就做我的警卫班班长吧！”

　　王大山嚎啕大哭，拼命磕头：“师长，您的大恩大德，小人一定以死相报…”

　　随后，董存祥又命令从师部支出五百两银子，分发给那些被宪兵队怀疑图谋不轨但经调查后家境困难的士兵，同时恩威并济，处决一批贪财的不稳定分子。一时间，全师上下无不感恩不已、军心大震。

　　第二天，宪兵队又抓捕了十多名犯事的官兵，情节更加恶劣，而且其中还有一条大鱼：第一师副师长余栋臣的养子、第二团副团长吴富根。这次的事情十分敏感，因为前来告状的是十多名苗族百姓和土家族百姓。夔门地区毗邻武陵山，是土家族和苗族的主要聚居地之一，尤其当地的土家族百姓，人数高达几十万。龙兴汉和董存祥闻讯后更加怒不可遏，因为吴富根简直不是犯事，而是犯罪。吴富根虽然作战勇猛，但生性好赌，前几天他和几个同样好赌的心腹军官一起偷偷去赌坊过瘾，结果输得精光，身无分文的他正好看到附近一户苗族人家正在婚嫁，那个苗族的新娘子身上佩戴了很多的银首饰，顿时让他心生邪念。苗族喜戴银饰，这是他们的民族风俗。至于出嫁的苗族姑娘，浑身上下更加是银光闪闪，银花冠、银发簪、银耳环、银花坠、银项链、银手镯、银锁、银铃等等，这让吴富根顿时见钱眼开。当天晚上，他带着几个亲兵钻入这户苗族人家，将里面的银器银饰全部洗劫一空，还恶狠狠地威胁惊恐得瑟瑟发抖的这户苗民，声称自己是大汉军的团长，要是说出去立刻杀全家。得手后的吴富根眼看如此顺利，索性又抢劫了附近几户苗民，搜刮得满载而归。更加严重的是，当天晚上，吴富根等人拿着这笔不义之财吃喝玩乐后，喝得醉醺醺的他们甚至又轮奸了附近几个土家族姑娘。

　　本来这几户苗民和土家族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因为他们一贯看到以前军队都是官官相护、互相包庇，更何况这次带头的还是个大官。但在看到汉军组建宪兵队严格执行军法后，受到鼓舞的他们便大着胆前来指名道姓告状。

　　龙兴汉和董存祥气得差点发疯，立刻命令宪兵队将吴富根逮捕归案，同时涉及这件案子的还有和吴富根臭味相投的两个营长、三个连长、五个排长、十九个士兵。这三十个人迅速被五花大绑，并押解到遭其残害的六户苗民和四户土家族百姓门口。

　　“乡亲们！不要怕！我为你们做主！是不是这些王八蛋？”龙兴汉问道。

　　“回官爷，正是他们。”苗民和土家族百姓们咬牙切齿、两眼喷火。

　　“全部斩首示众！”龙兴汉厉声道，然后又吩咐道，“给每户受灾人家补偿一百两银子。”

　　“师长饶命！师长饶命啊！看在我以前立过战功的份上，让我功过相抵吧！请师长把我降为士兵，我一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奋勇杀敌。师长饶命啊！”吴富根面如土色，跪倒在地拼命磕头，一起被绑着的二十九个官兵也齐齐跪下来拼命求饶。

　　“你这个混账东西！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哪！”余栋臣上前狠狠踢了吴富根一脚，然后面向龙兴汉，涕泪交下道，“师长！请你高抬贵手！我膝下无子，这个养子跟随我十多年，对我一向十分孝顺，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龙兴汉声色俱厉道：“不行！他犯的罪行太严重了！不杀不足以服众！”

　　“兴汉兄，就算我求求你了！”余栋臣跪下来，“这个逆子在巴县战役中表现得还是很勇敢的，巴县知县就是他混入县衙后亲自砍杀的。兴汉兄，请你高抬贵手，撤除他一切职务，再抽他几十鞭子，罚他做个士兵。接下来的战斗里，他要是战死了，就当以死赎罪了，要是立功了，就当他将功补过了。怎么样啊？就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龙总指挥手下留情、网开一面呀！”罗文榜、李冈中、曾阿义、蒋赞臣、余翠坪、余海坪、唐翠屏、李玉亭、李尚儒等一批当初和余栋臣一起加入汉军的义军头目也纷纷求情。

　　第二师副师长赵昌勖也迟疑道：“龙总指挥，这三十人中共包括一个副团长、两个营长、三个连长、五个排长，中层和基层军官太多了！如果全杀掉的话，岂不是动摇部队的指挥？”

　　龙兴汉坚决摇头：“不行！功是功，过是过，不能相抵！再说了，他给我们立功了又怎么了？他们是对这些老百姓犯罪了！这些害群之马如果不趁早清除出军队，早晚会带坏全军！而且还会影响我军的声誉！来人！把他们立刻押解到刑场！给他们准备断头饭！送他们上路！谁再求情，杀无赦！”

　　一阵阵惨叫声从自知必死的犯事官兵们传出来，犯事官兵个个面无人色或者屎尿齐流，有的瘫倒在地，有的拼命磕头。但都无济于事，宪兵们毫不留情地将他们全部扭解起来，押往刑场。

　　余栋臣欲哭无泪地望着拼命挣扎但被拖走的养子。

　　半小时后，在上千名汉军官兵和附近汉、苗、土家等族民众的围观中，汉军宪兵队的行刑队一起大刀一挥，三十颗人头血淋淋滚落在地。民众们一起爆发出叫好声，官兵们则沉默不语地看着身首异处的同僚。龙兴汉对全场官兵厉声道：“记住！军法无情！任何人违反军法，都一视同仁！包括本师长在内！还有，我们大汉军是人民的军队，是保护人民的！是解救老百姓的！所以绝对不允许在我们中间出现残害老百姓的事情！不但是汉族的老百姓，还包括苗族、土家族等其他各族老百姓！各族老百姓都是我们的同胞，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官兵们一起大声道。

　　“全体给我唱一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龙兴汉命令道。

　　血腥味弥漫的刑场上立刻响起官兵们嘹亮而整齐的歌声：

　　“大汉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

　　第二不拿群众一针线，群众对我拥护又欢喜。

　　第三一切缴获要归公，努力减轻人民的负担。…”

　　雄壮而庄严的歌声中，围聚在刑场边的百姓们一起拍手叫好、赞不绝口，并奔走相告。而苗族、土家族等少数民族的百姓们也都在心里深深感觉到了，这支汉军确实和以前历朝历代的军队都不一样。

　　处理完了这件事，龙兴汉和董存祥获知一个坏消息：巫峡丢失了，东线战事已经开始。 帝国的复兴：坂上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