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节 襄阳狼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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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军对襄阳城的进攻模式仍然像历史上发生在襄阳的若干次大战那样,一路冲过护城河强攻城池,一路则夺取城南的羊祜山、虎头山、凤凰山。三山之中,又以羊祜山最为重要。
进攻之前,日军向协同作战的清军河南提督聂士成、喀什噶尔提督董福祥强行索要三万支连发步枪和八十门克虏伯大炮,以及大批速射机关炮等重武器。聂士成和董福祥都勃然大怒,严词拒绝。大山岩中将随即找到了北洋通商大臣荣禄,荣禄立刻命令聂士成和董福祥,要求两人“务必竭诚心力,以坚忍有容之心态予万全配合日本友军,切不可与日本友军产生龃龉隔阂,一切以剿灭汉匪大计为要”。获得清廷这个答复后,日军直接如入无人之境地走进清军的兵营,将清军的武器装备、军械弹药肆无忌惮地搬运一空。聂士成和董福祥气得咬牙切齿,但只能忍气吞声。看到日军捞到了好处的俄军也不甘落后,也半抢半借地索取了清军一万支步枪以及数百万发炮弹和子弹。这让聂士成和董福祥几乎气得吐血。但他们也知道朝廷为什么如此窝囊。八国列强已经有六国退出了“借师助剿”,而汉军在江南则不断坐大,清廷眼下能依靠的只有日本和俄国,这两国已经是最后的救命稻草,清廷自然万万不敢得罪。除此之外,最让聂士成、董福祥等清军上下愤恨的是,俄军军纪极度败坏,从满洲到中原,俄军一路犯下的烧杀抢掠、奸淫妇女等恶行多如牛毛,沿途各地无不民怨沸腾,但有冤难申。
“提督大人,这些军械兵器都是我北洋新军多年苦心经营、一点一滴攒下来的呀!如今却被日本人和俄国人洗劫一空!这…这简直是欺人太甚!”北洋军械局委员段祺瑞痛惜道。
“提督大人,朝廷实在是…太软弱了!列强简直就是欺我中华无人哪!”幕僚冯国璋也唏嘘长叹不已。
聂士成也忍不住流泪叹息道:“照这样下去,即便大清能够收复国土,也丧尽民心矣!”
“杀给给…”“乌拉!…”声嘶力竭的日语和俄语的嗥叫声中,装备了从清军手里抢过来的先进武器的日俄军朝着羊祜山和襄阳城发动了排山倒海般的进攻。日俄军两面夹击羊祜山,同时又两面夹击襄阳城。上百门“清军赞助”的大炮铺天盖地一起齐射炮击,襄阳城地动山摇,羊祜山、虎头山、凤凰山等山坡更加在地毯式的炮击中掀腾起惊涛骇浪般的遍地火球,沸腾燃烧的烈焰使得山头上火光冲天,整个羊祜山犹如一座爆发的火山般烈焰直上云霄,整个山体天塌地陷、碎石横飞。短短十分钟的炮击中,日俄军朝着羊祜山一口气倾泻了三千多发炮弹。日军和俄军都想得很开,反正这些大炮和炮弹都是清军的,自己再怎么挥霍浪费,也不需要掏一个子。但日俄军在进攻后,却仍然看到无数的汉军杀不尽死不绝地在硝烟烈火中奋勇进行反击。日俄军不明白汉军为什么炸不死,实际上汉军坚守羊祜山后一直在不停地疯狂挖掘战壕,农民出身的汉军士兵自然擅长这种土工作业。整个羊祜山坡上堑壕密如蛛网、火力点星罗棋布。
流星陨石般不断落下的炮弹炸起了泥石流般的泥土,蜷缩在战壕里的汉军不断地被倾泻而下的大量泥土活埋掉,士兵们互相扒拉着从滚烫的泥土里爬出来。防卫羊祜山东西两侧的仍然是近卫第四团和近卫第五团。望着无数张凶狠逼近的黄种人脸孔和白种人脸孔,罗显文和彭皓亮用沙哑的喉咙喊道:“弟兄们,杀呀!”
震天的汉语、日语、俄军的喊杀声立刻交织在一起。装备了大批连发步枪和速射机关炮的日军的攻击力度远远超过之前,无数道火舌犹如刺眼的电焊弧光般交叉横扫向汉军在山坡上的阵地。速射机关炮的杀伤力极大,被37mm的高速炮弹所击中的汉军立刻在身上爆炸开篮球般大的血窟窿,被击中者无不在血肉横飞中阵亡。汉军阵地立刻笼罩在血雾飞灰中,大批在战壕里站起身应战的汉军倒下后只剩下了下半身,机关炮炮弹更加打得山坡上碎石横飞、尘土遮天,撞击到石块上的炮弹在四溅的火星中将石块打成跳弹一样四面八方飞舞的齑粉碎石,被碎石片击中的汉军血流满面。日俄军后方的炮队也猛烈轰射,山坡上硝烟灰土遮天蔽日,躲闪不及的汉军被炮弹击中后直接尸骨无存,或者被炸塌的工事给活埋。医护兵们看着工事里鲜血淋漓、痛苦呻吟的伤兵,都痛哭不已。因为绷带都用完了,受伤的士兵实在太多。在罗显文的命令下,所有的衣服和被子都撕成了绷带。
超过一个师团的日军和一个步兵师的俄军一起轮番疯狂冲锋,连发步枪的子弹汇成了飞火流星般的暴风骤雨。几乎密不透风的火力网中,汉军官兵们毫无惧色、杀声震天,猎猎飘扬的近卫团军旗和铁血飞龙旗下,无数的子弹劈头盖脑还击向日俄军,官兵们疯狂投掷手榴弹,飞雷炮和掷弹筒疯狂开火,重机枪阵地也疯狂扫射。半山腰间,被手榴弹和炸药包炸飞的日俄军四分五裂在天空中手舞足蹈,鬼哭狼嚎声中,被打死的日俄军尸体在子弹的冲击力下四仰八叉滚滚不断翻下山,山脚下尸骸交相枕藉,污血染红了焦土,但更多的日俄军犹如蝗虫般继续冲锋。
羊祜山最高处矗立着一座纪念羊祜的坠泪碑,也是汉军阵地的制高点。近卫第四团团长郭孝全在这里架设了两架马克沁重机枪,猛烈扫射爬山的日军。两道一米多长的火舌来回反复在日军人群里交叉纵横,山坡上两道火墙来回飞驰,一片又一片日军在令人心悸的惨叫中被射杀成血流如注的马蜂窝,给日军造成了巨大的死伤。日军对这个重机枪阵地恨之入骨,几门火炮一起对准这里轰射,将坠泪碑炸得粉碎,纷飞的弹片和碎石扑打得机枪手们非死即伤。日军乘机猛扑上来,郭孝全拖着被炸断的双腿艰难地挣扎着,重机枪的怒吼声再次响起。
罗显文踉踉跄跄地爬过来:“老郭!”他嘶声喊道,“医护兵!”
郭孝全很清醒地道:“我不行了,我身上的血已经流干了,救不了的。”说完,郭孝全一骨碌翻身滚下了山坡,怀里抱着一捆手榴弹。整个人在一片日军中炸开了一团巨大的火球,十多名日军血肉横飞,一面破碎的太阳旗飞上了天空。
罗显文泪流满面,操起溅满碎肉鲜血的重机枪继续开火。在响彻羊祜山的重机枪怒吼声和汉军官兵们视死如归的呐喊声中,日军和俄军一次又一次被打了下去。山脚下尸横遍野。看到团长郭孝全的壮烈行为,杀红眼了的汉军官兵们开始前赴后继地使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杀敌。在回响不断、气吞山河的“弟兄们,兄弟先走一步了!”“大汉万岁!”的怒吼声中,一个又一个汉军的伤兵抱着手榴弹滚下山坡,一个又一个决死的汉军士兵抱着炸药包冲入日俄军人群中。霹雳连环的爆炸声中,日俄军狼奔豕突、亡魂丧胆,纷纷抱头鼠窜。
死伤惨重的日俄军在羊祜山下裹足不前,便开始驱赶清军上前。淮军盛军左统领吕本元和右统领孙显寅被迫带着六千余清军助战。抵达羊祜山下时,看到漫山遍野的日俄军尸体和山上汉军浴血死战的壮烈场景,吕本元和孙显寅都不忍进攻,清军官兵原本就对日俄军心存怨恨,再看到战况如此激烈,更加不愿意为异族军队送死。簇拥在山脚下的清军磨磨蹭蹭,挤成一团就是不上去。这让日俄军暴跳如雷。躲在战壕里的汉军士兵们很快听到下面传来了一阵阵的对骂声和哭喊声,伸出头一看,原来是凶神恶煞的日军和俄军在用棍棒抽打或者用枪口威逼不愿意进攻的清军。吕本元和孙显寅等清军将领气愤填膺,和日俄军争吵作一团。
山上的汉军在罗显文和彭皓亮的组织下,一起放声大喊:“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清军弟兄们,不要给他们卖命呀!”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吕本元和孙显寅在听到“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时,一起唏嘘流泪,然后喊道:“弟兄们!反了!”
清军官兵们心头的愤恨和不满立刻犹如燎原烈火般迅速被点燃,调转枪口的清军和日俄军杀成一团。山上的汉军乘机冲下来反击。日俄军猝不及防,被杀得人仰马翻。足足四五千的清军在吕本元和孙显寅的率领下,跑上山投降并参加了汉军。汉军实力大增,欢声一片。
恼羞成怒的日俄军调动火炮丧心病狂地轰击羊祜山。汉军储存粮食的地方被炮弹击中,被炸飞的大米雨点般漫天而落。襄阳城内的汉军航空兵总指挥舒国生立刻调动了十多艘飞艇和热气球,在襄阳城和羊祜山的上空来回飞航,给部队空投粮食和弹药。抵达羊祜山上空时,所有的汉军航空兵们一起敬礼,向下方浴血奋战的步兵兄弟致敬。飞艇悬浮在一百多米天空,然后放下一个个篮子,把飞艇吊舱里的弹药粮食滑送下去。羊祜山上,汉军官兵们欢声雷动,日俄军则看得呆若木鸡。空投完弹药粮食后的汉军航空部队又满载手榴弹和炸药包,对日俄军后方的炮兵部队猛烈空袭,雨点般落下的炸弹将日俄军的火炮炸得支离破碎,一门门大炮在爆炸中齐齐化为废铁。
二十八日,汉军的第一支援兵赶到。曾在中法战争中被法军惊呼为“中国拿破仑”、“飞将军”的刘永福部下、原清军二品云骑尉丁槐率领五千汉军赶来增援。当时罗显文和彭皓亮正与日俄军激战,丁槐率部直捣黄龙,从后面猛攻日俄军,杀得日俄军措手不及。看到漫山遍野的铁血飞龙旗后,罗显文和彭皓亮惊喜地大喊:“真是天兵天将!”
赶来增援的汉军除了携带大量武器弹药外,还背负着很多的大木箱。罗显文和彭皓亮都惊讶不已:“丁将军,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丁槐嘿嘿一笑:“听说老毛子大部分都是骑兵,所以我特地收集了很多对付骑兵的法宝来增援你们。”
罗显文和彭皓亮一头雾水地打开一个箱子,只见里面都是些一坨又一坨黑乎乎的东西,还散发着浓烈的臭味。罗显文恶心道:“什么东西?这么臭!像屎一样!”
丁槐哈哈大笑:“就是屎!是我一路上翻山越岭和沿途山民收集的老虎粪便和狼粪,只要把这些粪便洒在阵地前,老毛子骑兵的战马冲过来时闻到气味就会纷纷掉头逃跑。马是最怕狼和老虎的,闻到狼粪和老虎粪便的气味,就会以为这里有狼和老虎,自然会吓得撂蹶子。”
罗显文和彭皓亮顿时佩服不已:“厉害!”
果然,这一招大显神威。当俄军骑兵再次排山倒海地冲向汉军阵地的时候,最前面的一排排战马纷纷惊恐地嘶鸣着扬起前蹄,要么狂躁不安地鸣叫,要么直接转身撒腿往回奔跑,任凭马背上的骑兵再怎么抽打也无济于事,前面的战马和后面的战马互相冲撞着,乱作一团。埋伏在充满浓浓粪便气味的战壕里的汉军官兵们奋勇还击,打退了俄军骑兵的进攻。
尽管日俄军在羊祜山和襄阳城下一直没有越过雷池一步,但两面夹击的日俄军已经呈现出逐渐将整个襄阳城四面包围的趋势。襄阳城以南八公里处的尹集乡遭到日军两个联队兵力的进攻。一旦尹集乡沦陷,这意味着襄阳城与后方荆门、荆州、武汉等地的陆地联系被彻底切断,全城将成为一座孤城。
守卫襄阳城的汉军第二军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弃城撤退,还是孤军奋战。汉军第二军此时包括投诚的清军和丁槐的援军,还能作战的兵力还有三万五千人,大大低于日俄清军。如果抽调重兵护卫后防,那襄阳城本身就很危险了。
“老夫坚决不走!”军部内,刘锦棠语气斩钉截铁,“汉王将襄阳托付给老夫,老夫自当与襄阳共存亡!弃城而走,老夫还有何颜面去见汉王!你们想走的可以走,老夫不强留。”
“我等愿与军长同生共死!”军官们纷纷表示愿意留下来,孤军坚守襄阳城。
刘锦棠问道:“城内还有多少粮食和弹药?”
刘益回答道:“粮食尚可坚持一个月,弹药也坚持二三十天。”
刘锦棠决然道:“既然弹药粮食都如此充足,岂有弃城而走的道理?我们在这里坚持的时间越长,就能越拖住日俄军的主力,给予敌军更大的杀伤,为后方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一个月内,援兵必到!襄阳,是湖北的北大门,绝不能丢!命令城外各部队,除了羊祜山守军,全部撤入城内,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是!”军官们声震屋宇。
当“湖北北大门”襄阳城陷入激战的时候,另一个湖北的北大门则一片风平浪静。
从中原地区由北向南进攻湖北,除了襄阳这条路外,还有第二条路:翻越襄阳以东的大别山。进攻襄阳十分艰难,翻越大别山更加艰难,而且道路崎岖坎坷,因此这条路基本被忽略。第二条路作战的艰难程度让历史上很多将领在第一个念头里就排除了第二条路。如果说进攻襄阳是强攻,那么偷渡大别山就是奇袭了。长途奇袭,这恰恰是日军第二军野津道贯中将最擅长的战术。
大别山是河南省和湖北省的交界地区,穿过大别山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可真正最致命的威胁却是大别山最南的鸡公山。通过鸡公山,就算真正踏上湖北的土地了。但是在这里,却耸立着“中国十大名关”排名第二、仅次于蜀道剑门关的武胜关。武胜关和附近的平靖关、九里关号称“义阳三关”。这三关是河南湖北之间的交通咽喉和军事重地,共同组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铁三角,成为一个巨大的铁锁,锁死了从河南进入湖北的这条通道。三关南锁两湖,北屏中原,又号称“关中之关”。
从河南攻入湖北,一条路是从南阳进攻襄阳,另一条是从信阳翻越大别山。而后者则因为武胜关的原因,其困难程度十倍于襄阳。毫不夸张地说,义阳三关就是第二个剑门蜀道。
在小松宫大将、大山岩中将、野津中将的作战计划书中,日军对襄阳的进攻其实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野津中将只是想把汉军的主力吸引到襄阳,然后一举翻越大别山,直接兵临武汉城下。想要完成这个长途奇袭的计划,就必须想办法砸碎武胜关这把锁在咽喉的铁锁。
汉军也早已经想到这个破绽,汉军第七军副军长刘盛休奉命率领第七军第21师驻守义阳三关。这三关本来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加上一万五千余汉军坚守这里,日军恐怕来十万大军都无法拿下。但后来的事实证明,孟翔派刘盛休驻守武胜关是一个天大的错误,尽管刘盛休是刘铭传的族侄。 帝国的复兴:坂上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