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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德、大庸、沅陵交界处,有武陵山脉余脉在此发育,这里山高林密,地形复杂,物产较为丰富。群山拥抱着这样一片高地,从天空鸟瞰,有如观音菩萨将净瓶倒放在地,面瓶口所对的方向,就是广阔的洞庭湖平原,从这是流出的无尽祥瑞,滋润着美丽的鱼米之乡。
在这个瓶身之上,点缀着几颗明珠,它们是谢家垭、沅古坪、王家坪,以及西南部的双溪桥四个乡镇,十几万人口在这里繁衍生息。他们远离统治中心,长期以来,是人们心中的世外桃源,是避世的绝佳所在。
近代以来,这片安宁的世外桃源再也不能置身世外,湘军解散后,有一小股湘军为不愿做农民这个老本行,重新聚集起来,打破了这片土地与世隔绝的状态,从此,这里的人们遭受着会匪的残暴统治,几十年来,一直过着苟延残喘的生活。
不过,他们的苦难就要到头了,因为邓绍良来了。
乾州之行使邓绍良认识到,镇竿是一个较封闭的圈子,作为“外人”,要想溶入这片土地,得到当地人的承认,困难可不是一星半点。最为重要的原因,也是邓绍良不得不放弃在乾州发展计划的,就是这些地方的人已经有组织了。
邓绍良一个铁掌帮,近三百帮众,要在这片兵民一体的社会中立足,力量还小了点。邓绍良经过仔细思考,决定还是另谋出路。
邓绍良看上了沅古坪这块地方。这里不是镇竿的地盘,里面的百姓对吃够了土匪的苦头,从一开始就站在土匪的对立面上,不像在乾州,几乎没有一个人支持外来者;
其次,当地虽然也有土匪,但实力不强,六七百人,仗着湘军时代闯下的名声,为祸一方,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甚至不把竿子兵蜕变而来的竿匪放在眼里。事实上过于骄傲的他们由于固步自封,早就被人家竿匪甩在后面一大截。
就这么六七百人,力量也不集中,分散在白竹山、罗家山、长岭岗三个地方,其中以罗家山人数最多,有三百多人,白竹山二百多,长岭岗最少,才一百二十多人。
邓绍良采取的方案还是他们最为拿手的夜袭战术。虽然这片天地易守难攻,只有一个出口通向外面的世界,但这并不对铁掌帮构成困难。邓绍良有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铁掌帮人数太少,有必要扩大队伍,邓绍良先是到他们有深厚影响力的慈利县,招收了四百多人马。这些人一听说原来的太平会要招兵,无不踊跃,四百人的招收任务,两天内就超额完成。邓绍良将这些人马分散到各个小组,采用老兵带新兵的办法,在实战中不断提高战斗力。
做完这些之后,铁掌帮离开慈利,沿澧水逆流而上,抵达大庸北部的金岩。邓绍良让部队在这里短暂休整,派人从大庸城里采购了一些生活必须品,然后转向东南,朝沅古坪前进。这一路翻山越岭,穿过无人烟的高山峡谷,吃了许多苦头,终于来到了双溪桥,在距离白竹山二十多里的一个山谷里停了下来。
邓绍良派人去请一个老乡来,要打听一下这地方的基本情况。
不一会工夫,一个被吓的半死的老农民被带到邓绍良面前。邓绍良责备地看了一眼带老汉过来的那个士兵,后者一脸无辜地跑开了。
邓绍良亲自扶着老汉坐下,“老人家,别害怕,我们只是向你打听一些事情。”邓绍良说着话,一屁股坐在老汉旁边。
老汉无疑被吓着了,他好歹活了几十年,眼睛还没瞎,怎么看不出来邓绍良是这里最大的官?他一个被土匪压榨了一辈的农民,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和这个“土匪头子”平起平坐。在邓绍良坐下时候,老汉浑身一哆嗦,就想站起身。
邓绍良连忙将他按住,“老人家,你慌什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别怕!”
“嗯嗯,我不怕,我不怕……”老汉嘴里念叨着,浑身还在打战。
邓绍良心说,这得多害怕土匪才会有这个表现啊!“老人家,看样子,你没少被土匪欺负吧?”
“啊!没,没有!”老汉见邓绍良问起土匪的事情,把他当成了土匪的亲戚,哪还敢透露半个字。
“看来你还不知道我们啊!”邓绍良将老汉扳过来,“老人家,你仔细看看我,认识我不?”
老汉摇头。
“你看我像伤天害理的人吗?”
还是摇头。
“你有没有听说过慈利的太平会?”
老汉摇头摇成习惯了,猛然一惊,“太平会,难道他们是那个为老百姓做主的太平会?”老汉鼓起勇气,认真地打量眼前这个看起来不坏的中年人。
“没错,我就是太平会的大当家,邓绍良!这些,都是我的手下!”
老汉相当激动,“你们,你们真的是慈利县的太平会?”
“千真万确!”
“你们不是在慈利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块好地方啊,我们准备在这里落脚,变成我们的大本营!”邓绍良丝毫不考虑老汉那心脏受不受得了。
老汉老泪纵横,“太好了,你们能来,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老汉已经多少年没有听过这样的好消息了。
“老人家,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几个镇的土匪情况了吧?”邓绍良暗叹,自己来的太迟了!
老汉这回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这里的详细情况都介绍给邓绍良听。后者从中间得到大量的信息。
原来这地方自从清末被湘军残勇占据后,便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由于湘军得势,这伙残勇颇有些亲友在官场为官,所以尽管他们闹腾的厉害,官府方面不但不管,还将这里从行政版图上划出去,变成一个无政府的地方。
民国建立后,新政府也尝试过在这里重新建立政府,不过由于政局不稳,再加上有人在暗中施加压力,也没能成功,最近二十年来,政府干脆把这里给忘了,总之,这里成为土匪的独立王国,比镇竿还敢玩。
邓绍良觉得,这片独立王国简直就是给自己量身定做的,他是太需要这样一块地盘大又被政府遗忘的土地了。“就算没有段军长的嘱咐,也要将这里建成一个天堂般的存在!”这是邓绍良当时的内心写照。
邓绍良从老汉那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赏了他两块银元,嘱咐他一定要保密,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太平会到来的消息,然后就把他送走了。
老汉走的时候,还告诉邓绍良,他的小儿子林玉强去年被土匪虏掠上山,现在正在山上受苦,请他看在投递消息的份上,放过这个可怜的小家伙。邓绍良一口答应。
入夜,白竹山上一如既往地喧嚣,匪徒们在酒池肉林中又度过了美妙的一晚,谱写了又一篇乱世之中的畸形繁华,土皇帝的生活真是美好啊!
月满则亏,青春韶华注定短暂,今晚筵席,注定是白竹山最后的晚餐!
由于太久的时间里没有遇到过对手,白竹山的防御相当松懈,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防御。铁掌帮数百弟兄齐集山下,草不知打过多少次,一条蛇也没有被惊醒,山上连哨兵都去喝酒去了,能够发现情况不对才是怪事。
邓绍良命令李清的天堂负责警戒任务,守住各条要道,不放过任何一条漏网之鱼;地堂和人堂的兄弟是主要进攻部队,由刘小四和李平负责,邓绍良坐镇全局,与李清一起,在山下等着两个师兄的好消息。
午夜,白竹山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一切都归于平静,匪徒们吃饱喝足,安然入梦,等待着重新睁开眼睛开始新的一天。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邓绍良一声令下,刘小四和李平率领各处的弟兄,沿着不同的方向,摸进了白竹山的土匪老巢。土匪窝的凌乱不堪完整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一场有心算无心的战斗,这是一场不成等级的较量,这是一场清醒对迷梦的虐杀。战斗没有太多出彩的地方,匪徒们在睡梦中被绑成了粽子。其出手之从容,老兵甚至有机会对新兵蛋子现场教学,指导如何才能一招制敌,做到既省事又省力!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镇守白竹山的土匪头目,在酒量上有极深的造诣,号称酒王,李平冲上去的时候,犹在和他的压寨夫人盘肠大战。这家伙有几分本事,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发现情况有变,抓起衣服就往外冲,与正要破门的李平撞了个正着。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二人当场动手,李平手段高强,这个家伙被弄的眼花缭乱,只觉得到处都是掌影,一个没注意,被李平一掌拍在胸口,心脏当场被震碎。这家伙哇地一声大叫,去见他的祖师爷曾国藩去了。
铁掌帮大获全胜,此一役,铁掌帮一枪未发,未损一兵一卒,将敌人全部剿灭,未曾走漏一个。 土匪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