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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妄念是你 问潆 12286 2021-04-05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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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黑白分明的冷淡装饰无不在提醒着姜漪,眼下这是焉济宸的卧室。

  而听到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没再多待,拿着床头柜上的手机就打算赶紧下楼。

  手按下门把时,姜漪指腹不小心磕到了手机的锁定键。

  屏幕随之亮起,上面除了设定好的时钟提醒,还有新转进账户的钱。

  整整二十万整。

  似乎是怕自己眼花,姜漪迟疑地缩回手,重新看了遍手机上面的尾数。

  的确没错,是五个零。

  虽然有钱进账是件好事,但这完全不符合焉济宸按月打钱的习惯。

  况且这个月他已经给她转了五十万,这又是什么?

  难不成还能是她今天陪他参局的奖励?

  莫名其妙地,姜漪收到这笔钱,没半点先前的欣喜。

  反倒还有说不出的惶然不安,心情错综复杂。

  她快步走下楼,刚想找焉济宸的人,就先闻到了客厅里隐约飘散的淡香。

  味道的来源似乎是餐厅。

  循着香气,姜漪推开了餐厅虚掩的门。

  眼见身型颀长,穿着白色衬衫的焉济宸背对着自己在厨房里煮东西吃,她的右眼皮重跳了下。

  她从没见他下过厨,更不知道他居然还会做饭。

  尽管靠近的脚步被刻意极轻,焉济宸的余光还是扫到了靠近的纤瘦身影。

  他抬手关了火,眸光冷淡地后转到姜漪身上。

  “醒了?”焉济宸的态度不咸不淡,一时间听不出情绪。

  姜漪一下想到下午在车库发生的事,眼睫微颤,尽量保持冷静地低应了声。

  她落目在那个未揭盖的锅上,逐渐漫溢的淡香似乎是菜粥,难以置信地指着问:“你是没吃晚饭吗?”

  焉济宸只是半转过身,手掌还撑在流理台前。

  他听着这个问题,觉得还挺有意思,没回她,反是突兀问:“你吃了?”

  姜漪无语地望着他,心想着我吃没吃你不知道?

  但表面上的收敛,她还是小幅度摇了头。

  “那不就好了。”焉济宸没多拐弯抹角。

  给了她一个眼神后,他从旁边的置物架上拿过勺子,直白问,“吃多少?”

  姜漪可没那个心思让焉济宸给她盛饭。

  她额角轻跳,几步靠近,一把从他手里把勺子抢过来。

  她下意识退后了步,有所顾及地说:“我来。”

  焉济宸低头,敛眸看了她一眼,心情已然不似下午那般冲动。

  他简单嗯了声,转身往外走。

  直到男人走出厨房,姜漪悬压在嗓子眼的那口气才放肆地舒了出来。

  她揭开锅盖,蒸腾而上的发烫氤氲很快迷了她的眼。

  就连厨房门玻璃上都被熏得沾染一层浅薄的湿气。

  按照习惯,姜漪搅匀粥后,给焉济宸盛了整整一碗。

  而她一天没吃东西,早就饿过了头,并没多少食欲,只应付地盛了几口。

  直到两碗分量明显差异的粥端到桌上,焉济宸握着手机的指腹微不可察地用了些劲。

  他想都没想,抬头挑眉问她:“就给我这么点面子?”

  考虑到身体状态,姜漪暂时没自虐到再胃痛的想法。

  她囫囵带过一句解释:“我最近在减肥,不能吃太多。”

  闻言,焉济宸盯她几秒,唇边弧度扬了几分,玩味问出:“你哪需要减?”

  姜漪想了想,有点绕圈,索性低头去看自己的身材,硬着头皮胡编乱造说:“减肥减全身。”

  焉济宸嗤声的同时,捕捉到了她难得的局促。

  他好心地没再逼她,由她坐到自己对面。

  两个人很少同桌吃饭,即便同桌,也是秉持着食不言的规矩。

  整个餐厅里似乎仅剩瓷勺轻碰碗边的清脆声,稍有扰耳。

  说实话,光是卖相看上去,这菜粥应该不会难喝到哪去。

  可当姜漪舀了勺吹凉吃进嘴里后,就后悔了。

  她早该猜到焉济宸这人下手没轻没重的点,她就没喝过这么咸到要命的粥。

  偏偏当着这狗混蛋的面,姜漪还得面色恬淡地表现出对人间美味的认真品尝,以防他阴晴不定地再突然翻脸。

  所以没等焉济宸出声发问,姜漪就自发主动抬头,皮笑肉不笑地夸奖说:“没想到你煮粥也好喝。”

  这话入耳,焉济宸舀粥的勺子顿了拍。

  喝了口后的表情本就沉下的表情明显滞顿,转而以肉眼难见的速度转好。

  但抬头的那秒,焉济宸还是没放过盯她表情的细节,企图从这不走心的话里找出一丝抗拒。

  可就是事与愿违,这么多年跟在焉济宸身边,姜漪的演技早就炉火纯青。

  不做演戏科班生都是浪费,自然挑不出刺。

  不知想到什么,焉济宸轻笑了声,故意问她:“就那么好吃?”

  “好吃。”姜漪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

  “那我以后经常给你做?”焉济宸总压不下挑衅的心思。

  姜漪听得眉心一跳,倏地觉得这好不容易消停的胃又开始疼了。

  没过半秒,她就连忙摆手,拿出替他考虑的态度,推拒着说:“你工作忙,这太麻烦了。”

  焉济宸抓住了她慌张划过的眼神,有所得逞地压下唇边的笑。

  他伸手把她的碗和勺都夺过来,丢在一旁,随后踢开椅子站起身。

  姜漪懵了,第一反应是回想她是不是说错了话。

  但焉济宸没给她更多的思考时间,单是言简意赅说:“行了,别装了,出去吃饭。”

  姜漪适应不来焉济宸这两级反转的变化。

  她没逆向而行,跟着男人往车库的方向走,但满脑子充斥的想法,都是他最近老在关键时候踩刹车的古怪行为。

  不过这样蹙燃的想法,最终还是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里被黯然浇熄。

  简单一顿饭后,因为姜漪第二天有课,别墅离学校太远,早起上学很不方便。

  所以她还想回老房子睡,顺便还能睡前吃粒胃药,以保证明天恢复常态。

  而考虑到焉济宸的脾气,上车后,姜漪话里终究说得委婉。

  焉济宸听懂了她的话外音。

  其实他偶尔还算讲情理。

  再加上她今天受伤,身体不适的情况,还尽力迎合他,焉济宸心底那股子暴躁早就消散得无迹可寻。

  难得地,他应了小情人的话,二话没说打转了方向盘,往他知道的老房子的方向开去。

  纵横交错的高架桥,炫彩光芒浸润的整座不夜城仍是喧嚣难消。

  尘嚣之上的迷离都被疾速的车流尽抛在后。

  浓云覆盖天际,打下阵阵暗影,浮华冷芒都被愈发黑暗的变天拘束在限定的困区内。

  没一会,挡风玻璃上就溅出一个个水洼。

  蓄珠成线的雨水毫无频率地淌落在车窗上,引得视线迷蒙。

  噼里啪啦的杂声如锐利刀刃般,终是有效打破沉默对峙的局面。

  等到车开到老房子楼下时,原先的通行小路已然泥泞难行。

  而大路的维修工程还没结束,回去的路显然只剩小路这最后一条。

  姜漪本想开车门快步跑过去,焉济宸却迟迟没按下车锁。

  短暂几秒的寂静,车内的气氛就在某一瞬间变得诡异至极。

  姜漪指着楼栋的方向,说:“我到了。”

  焉济宸看了眼她的包,挑明问:“有伞?”

  “没有。”姜漪说得随意,仿佛有伞没伞对她来说都没差别。

  但她一转眼,看到了后座有把斜着的大伞。

  想着与其淋雨,不如问焉济宸借一把,下次见面再还就行。

  可还没等姜漪把组织好的话说出,焉济宸就注意到她向后撇的目光,冷不丁发问:“要撑?”

  姜漪点头,那句“谢谢”刚到嘴边的时候,焉济宸却反手接过伞往靠门的方向一放,“送你过去。”

  姜漪懵了:“?”

  而焉济宸没管她怔愣的神情,自顾自解车锁开车门到副驾一条龙做得流利顺畅。

  丝毫没给她过多思考的时间,仿若这事不过寻常。

  直到姜漪的单薄身板塞进伞下时,男人单臂揽过,她都有种受宠若惊的惊惧感。

  一走进屋檐遮蔽的空处,姜漪就敏锐地一个大跨步,和焉济宸迅速拉开距离。

  却没想,那句礼貌的感谢和再见托出后,他给她的反应是毫不见外地跟在后面上楼。

  说是脏了鞋,要擦干净再走。

  可再踩过去,不就又脏了?

  姜漪没懂焉济宸的逻辑,也是头一回被他这么跟着,径直沿着台阶一级级走上。

  因为老房子年数久了,上行的楼道中间有两层的灯忽明忽灭,光源寡淡。

  这是焉济宸第一次进老房子。

  陈年的摆设,装饰的简洁,开门后扑面而来的是清新萦绕客厅的淡香,放钥匙的长柜上还有安然装在花瓶里的新鲜桔梗。

  姜漪很抱歉今天借用了何续的衣服,当时后背刮划到的血迹都沾染在他的外套上。

  所以在给焉济宸指完厕所方向后,她就把外套放进盆里,转身去阳台的水池里浸水泡着。

  焉济宸从厕所再出来时,视线绕略显空荡的屋子走了一圈,最后落定在阳台上隐约显身的背影上。

  哗啦啦的水声入盆,姜漪忽略了焉济宸靠近的步伐声。

  以至于男人站在身后盯着她把洗衣液倒进盆里,揉了几下外套时,她才惊觉地起身回头去看。

  视线擦撞上的那一秒,焉济宸兀自看向了姜漪手里抓着的那件浸潮滴水的外套。

  情绪难以言喻的那点上扬波澜又摧折似的一秒消失殆尽。

  他皱眉,她心一跳,半滞得忘了松开手上拽着的外套。

  亲眼见到这女人当着他的面给别的男人洗衣服,焉济宸一句话没留,转身就摔门而去。

  “砰——!”的一声骤响。

  姜漪敏感波动的神经猛地一抽,愣地朝着门的方向看了几秒。

  最后思绪理清时,她没管太多,转身开始洗那件外套。

  *

  隔天大课间,姜漪被辅导员喊去学院办公室,说是有事要谈。

  可当她敲门推门走进办公室,她才发现坐在辅导员身边的是昨天才见过的纪眠妈妈。

  还有从老家赶来的纪眠姐姐。

  辅导员本不想找姜漪,但纪眠妈妈非说纪眠生前和姜漪聊得来,她女儿和她提到过姜漪,说两个人关系最好。

  背着这扣帽似的名头,姜漪被喊来了办公室。

  其实辅导员很欣赏姜漪,从各个方面都了解到她是绩优生里面的潜力股。

  领奖学金领到手软不说,日常跟进的立项和大创项目都有了成果,跟随导师发表期刊时的工作效率也极高。

  虽然姜漪总是不远不近的态度,但辅导员对她的印象是自带美颜滤镜的。

  她找她,本意是希望姜漪可以一起说些开导家长的话,让她们不要那么执着纪眠故必有苦的想法。

  纪眠旷课次数太多导致期末挂科项太多,临近留级,再加上之前打架闹事什么的被学校记过几次。

  如果不是辅导员保她,纪眠极有可能面临品行恶劣的退学处理。

  而这些,辅导员说给家长听,还把成绩单打印出来给她们看,居然都被认为刻意为之的手段。

  学校这样的懈怠对她们来说一点都不公平。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辅导员看向了姜漪。

  然而,没想到的是,姜漪的下一句话直接让她大跌眼镜。

  她说:“觉得不公平,那就查啊。”

  越是知道什么话会往枪口上撞,姜漪就越是直逼利刃,仿佛是知道自己有成绩好这个绝佳的挡箭牌。

  “有查过纪眠的银行账户吗?”姜漪淡然地看向纪眠妈妈,问,“这是典型的死了闹,活着拿钱?”

  “你——!”

  纪眠姐姐先一步做出反应,怒不可遏地指着姜漪,斥责的话汹涌地一瞬堵在嗓子眼。

  姜漪没半点怯却,说得越发坦然,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话是说给家属听的,还是说给辅导员听的。

  “纪眠会去酒吧或者餐厅兼职,频率一周五到六次,就算身体不舒服,也会强撑着去干活。这点在警察问话的时候我就说了,但他问我钱的走向,我不知道。”

  “她平时只吃一餐,而且经常是食堂最便宜的四块钱素面,连加料都嫌浪费钱。”

  姜漪没管纪眠妈妈眼眶的猩红,继续说,“按理说,酒吧唱歌或者餐厅兼职,接近一年多的收益,应该还算可观。”

  “那为什么她现在的账户里面空空无几?”

  这话一出,犀利的字眼如是酿出无形的脏水,泼得学校和家属两方都话语凝噎。

  学校想推卸责任,而家长想不可开交得闹。

  造成的当下这种对峙,姜漪只觉可笑。

  谁都清楚,压死骆驼的从来都不可能是那最后一根稻草。

  她不信,找过纪眠谈过很多次话,甚至在她躁郁症发病,情绪极度低落时候都要逼她在留级或者退学二者间择其一,不然就联系家长的辅导员没有责任。

  她不信,能生出四个孩子的家庭,在知道了纪眠凭借唱歌好听的优势被酒吧签下,定期演出赚得不少钱后,把家里欠款和弟弟学费大部分负担压到她身上的家长没有责任。

  现在这般莫须有的荒唐场面,谁比谁虚假,一眼竟都较不出高低。

  测定结果说,纪眠是自杀。

  姜漪信,可别人不信。

  只因为他们从没在深夜见过一个身型单薄的女孩怕吵醒室友休息,独自一人躲在阳台上崩溃到低声强忍啜泣的场面。

  很多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自私地看待问题。

  一个貌美如花,打扮娇俏的大学生就该有一个好学生的开朗形象,这才不辜负她生来的那副好皮囊。

  但凡有半点瑕疵,千言万语的诋毁和脏词就如烙印般刻在她的身上,再没有摆脱的机会。

  可有谁规定每个人都必须按照既定的好的方向去捏造?

  人生本就是不断试错的过程,有时候正因为有南墙,撞了,才会醒悟。

  而很多人往往都没等到那面南墙出现,就被无情地折断了漂亮的双翼,连挣扎都太过奢侈,被抛进黑暗无边的深渊。

  今天会有第一个纪眠,明天就极有可能会有第二个纪眠。

  这种事谁也无法保证。

  姜漪只会公平公正去说话。

  这件事,无论哪一方执着再闹,都会落得难堪收场,本质上该有的反省丁点没有,徒留自我洗脑式的心理疼痛。

  所以这样聊再多都是浪费时间。

  姜漪想走,但辅导员没让,因为纪眠妈妈在办公室里哭得肝肠寸断,引来了太多不明所以看戏的学生。

  这事甚至把校领导都给惊动了。

  可校领导到场的反应,浑然不是姜漪所想的愤怒相向,反是和家长诚恳地解释好久。

  还说她最近也因为纪眠的离开而难受不已,用词或许带了点攻击性,但绝非是大家所想的那样针对。

  姜漪不懂,这很少出面的校领导为什么平白无故站在她这么个普通学生这边。

  可当她转身,看到门外的柯杨时,瞬间什么都懂了。

  在此之前的十五分钟,正是辅导员办公室剑拔弩张之际,时誉一通电话打进校领导的办公室。

  说是上次问及的讲座事宜,可以细谈,有时间可以一起吃个饭。

  姜漪真讨厌这种做什么都有人兜底的感觉。

  像极了慢.性.毒.药,一针一剂地慢慢注入她的滚烫血液,浸润着她的身心。

  彼时,她抬眼看向窗外,正是阴云密布的压抑天气。

  大课间的事情算是平息。

  晚上,姜漪学习完回到老房子里,把明天要带给奶奶的东西整理了下,就躺回床上。

  盯着天花板不知过了好久,她拿出手机,有所目的地翻了整条列表,才找到被压在下面的和焉济宸的聊天框。

  两个人的上次聊天还是两个月前。

  姜漪左思右想,在聊天框里敲下一行字:[上午那件事......]

  可措辞结束,她通读了遍,又莫名觉得表达过了头,干脆删掉换成了简单的谢谢二字。

  消息发送成功。

  有如所料地,和先前很多条一样,这又是一条没有得到回复的消息。

  姜漪也没多想,累了一天了。

  关灯后闭眼未久,无光黯淡的房间里就徒留浅淡缓慢的呼吸声,弥漫整个空间。 妄念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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