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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糟鼻子敲了一会儿门。敲得咚咚地直响，哪里像是在敲门，简直犹如一个人生气了在发气打门一般。

　　里面一个声音杀猪一样的叫嚷起来：“找谁呀？打得像催命一样。”里面一连问了好几声，酒糟鼻子只是不答话，照样地敲打门户，狗子听见了里面的叫嚷声，看不下去了，说：“你就开一开腔吧。”酒糟鼻子说：“开什么腔？他这种人，我知道。”

　　正在说，叽噶一声响，门开了一条缝，里面一张黄得稀奇的脸僵在门缝里，接着，听得那个人在里面似乎咦了一声，紧跟着似乎就要关门。

　　酒糟鼻子霍地猛一推，那人关门不及，只得笑着说：“兄弟，你来了？”

　　酒糟鼻子一脸火气地说：“知道我来了还关门？”那张黄脸赔笑着说：“哪里的话？我不是正在开门吗？”酒糟鼻子嘴里哼了一下，说：“你开门？关门还差不多，是不是看我姐姐不在了，你就不买账了？”那个黄脸一边开门一边说：“不要这样见外嘛？你上次来，我不是给了你那么多的土豆吗？”酒糟鼻子说：“这次我还要来拿一些，比上次要多。”一听这话，黄脸顿时苍白了脸色，说：“兄弟，我没有这么多了，我自家又没有地种出来，哪里有这么多嘛？”

　　酒糟鼻子说：“我们打鬼子流血流汗，吃你一点儿土豆，你就这样心疼了？”狗子跟了进去，那个酒糟鼻子看了狗子一眼，看他一个陌生面孔，黄脸心下似乎有一丝恐惧，颤巍巍地说：“你，你们是一道的？”狗子看他似乎有一丝害怕了，说：“我们当然是一路的，燕雀山，听说过吧，专打鬼子的英雄好汉。流血流汗不流泪。”说完了昂首挺胸的样子。

　　那个黄脸更是慌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们是燕雀山的土、土匪？”酒糟鼻子瞪他一眼，说：“什么土匪？说得那么难听，我们是英雄好汉，专一打鬼子的。”狗子却笑起来说：“我们是土匪呀，可是我们不祸害老百姓。”

　　黄脸想了想，脸上浮起一丝奇怪的神情，说：“你们燕雀山专一打鬼子？”酒糟鼻子与狗子一起说：“对呀？难道有假？”黄脸说：“不是听说你们燕雀山投降鬼子了吗？”狗子一怔，自知食言，顿时心里头浮起一丝懊恼，踌躇了一下，看看门外，压低声音说：“我们投降鬼子是假，打鬼子是真。你可不许说出去呀。要是你说出去，只怕你的一条命就难保了。”说完了，假意伸手到腰间去掏枪。其实他的枪根本没有带出来，只是做个样子在那里掏掏。意思是要吓唬黄脸一下，怕他到处去乱说些什么。

　　那个黄脸果然吓了一跳，急忙说：“我信，我不说，绝不敢说。”

　　酒糟鼻子看了狗子一眼，说“你们假意投降鬼子？”狗子连忙说：“这是大机密的事情，你休得再问。”酒糟鼻子看他脸色严肃，也就不再问了，对他姐夫说：“上次你这里剩的那一堆土豆呢？”黄脸急忙说：“被我吃了一些，还剩下一些。”说着话，看看两个，叹了一口气，弯下腰，从一张破桌子下慢腾腾地拉出一个簸箕，揭去上面盖的破布，下面果然是一堆土豆，大大小小的挤在那簸箕里，只怕有半簸箕的样子。

　　狗子说：“就这些够了吧？”酒糟鼻子说：“怎么够？上次那些都被他们一抢而光的，这次多拿一点儿。”说完了看着黄脸说：“我们在这里用水煮这些土豆，你再去弄一些来。”黄脸哭丧着一张脸说：“我的老天！我去哪里弄啊？这个年月，饿死的人都多，我只有这点儿吃的，还准备悠着吃到过完冬呢，还被你们拿去了那么多，如何还厚着脸皮来要？”

　　酒糟鼻子不耐烦起来，说“我们打鬼子，流血流汗的，你拿区区一点儿吃的，就心疼了，想你以前，没吃没穿的，我的父母那样接济你们，你难道都忘记了？”黄脸连忙说：“我的大舅子，我的好兄弟，你看那姐姐生的那个孩子，都瘦成那个样子，你当舅舅的，就这样狠心？”狗子看了这个屋子里，除了土豆，似乎真的再也没有什么了，就说：“我们这里有钱，给你买，行了吧？”那个黄脸听了，脸上露出一丝高兴来，急忙说：“有钱倒好说，好说。”酒糟鼻子瞪他一眼，说：“你就离不得钱？都钻到钱眼儿里去了？”

　　那个黄脸从狗子的手里接过了钱，也顾不得数，连忙揣到兜里，嘴里急忙说：“我出去给你们去买一些来，这点儿肯定不够。”酒糟鼻子说：“也好，去多多的弄一点儿来吧。”黄脸让他们等在屋子里，又再三嘱咐他们不要出来抛头露面的，自己有儿子要顾及呀，唯恐自己被拖累了，狗子连连答应，看着黄脸掩好门出去了。

　　等黄脸走后，两个坐下来，狗子说：“你这个姐夫，不会去告发我们吧？”酒糟鼻子说：“放心，他是一个胆小鬼，不会惹事的。”酒糟鼻子说着，忽然站了起来看看四周，说：“他说家里只有这么一点儿土豆过日子，鬼才相信，他这么抠门的人，如何还没有吃的？”

　　说着起身在屋里乱翻乱找。狗子看到另一间屋里有一个炉火，过去一看，里面还燃着几块柴禾，旁边还堆着一些柴禾，他看看角落里还有一口大锅，旁边有一口瓦瓮，里面装着清水。

　　狗子捡了几块木柴塞进炉子底下去，把锅放到炉火上去，就去舀水来洗土豆。

　　酒糟鼻子在屋子里胡乱转了一下，找到一些面粉，可惜只有一两斤的样子，酒糟鼻子又放下了，说：“你饿死都不关事，只是那个小孩子要吃呢。”看见狗子在厨房里洗土豆，急忙过去帮忙。

　　黄脸走出门去，正在一个街巷里走，想想在屋子里等着的一个虽然是舅子，另一个却是燕雀山的土匪，土匪呀，杀人放火，自是不在话下，那个舅子，做什么不好，却和土匪掺合在一起。掺合在一起了，竟然骗鬼子，又打鬼子，这还如何了得？但有差错，只怕会连累了自己，连累自己不打紧，只是自己那个娃娃，还小，这几天虽然在他的姨娘家小耍几天，过几天就会回来了。那些鬼子，个个都那么凶煞，又有飞机大炮，是好惹的么？就凭那么几杆破枪。哼，胳膊难道拧得过大腿去？走了一会儿，转念又想：管得他们什么回事？既然他们给了钱，我给他们买来就是，打发他们早点儿走了才好，可不要来拉我下水。虽然他们闹不过鬼子，但是也是一个个凶神，都不是好惹的货色，自己须得小心为妙。想到这里，又担忧他们两个呆在自己的屋子里，须得不要出事才好，出了事须得连累自己，这几日又不太安静，到处是枪响，随处都有死人，鬼子在加大搜查力度，一拨拨一伙伙地到处搜查，一旦凑巧被他们搜到自己家里去呀，还如何得了？他想到此处，忧心渐重，内心里不安起来，赶紧往四下里看看，唯恐有人在跟踪自己似的。

　　越是这样忧心，越是会坏事，正在他心里彷徨不安之际，那边过来了三个警察，带着大盖子帽子，三个都在背上背着大枪，走了过来。

　　黄脸一下子看见了，一颗心顿时咚咚地跳动起来，似乎用手去都按不住一样。他一急，汗水刷地一下从额头上流了出来。

　　他赶紧住脚了，转身欲跑，脚下动了一下，到底没有移动半步，似乎有什么东西吧自己抓住一样，站在那里，两腿颤颤。

　　那三个警察走了过来，正巧到了他的面前，眼见得前面两个嘴里哼哼唧唧，走了过去，最后那个警察，眼睛随意地朝他一瞥，顿时发现了他在浑身颤抖，两腿犹如筛糠一样的。

　　那个警察心里起疑，大喝道：“你个崽子在干什么？两腿抖什么？”一边说一边从肩膀上取下大枪来，朝着黄脸一指。

　　黄脸大惊，汗水涌出来，两条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一个头颅犹如筛糠似的直点头，嘴里直嚷：“没我的事呀，老爷，饶过我吧。”前面那两个警察顿时也回转身过来，见了黄脸跪在地上直磕头，嘴里又说些怪话，也是心下起疑，一起过来，四只手一起扯住黄脸喝道：“你是唱的哪一出戏？”

　　那黄脸慌忙说：“都是他们逼我的呀！不干我事。”那四个警察听了，更是疑心，一个喝道：“不老实交代，立即把你毙了。”一边说一边拉动枪栓，黄脸更加害怕了，赶紧哆哆嗦嗦地说：“不要杀我，我交代，我交代。”于是说了有两个说是打鬼子的好汉来他这里买吃的，他没敢说是自己的舅子来要吃的。只说是两个不认识的自称是打鬼子的好汉来他这里买吃的。他们逼着他出去给他买吃的。他自己没办法，只好出去给他们买吃的。他又吓又慌，说得自己都糊涂了，反复地说了吃的吃的。

　　一个警察听得有点儿不耐烦了，喝道：“什么尽说吃的，难道碰到饿死鬼了？”另一个警察说：“可能就是昨晚上袭击太君的那一伙人，我们可要请赏了，好事。管他真的假的，吃的拉的，你都快回去报告，我们两个和他一起去抓人。”

　　那个警察背上大枪，飞也似的跑了回去。

　　剩下的两个警察，跟在黄脸的背后，要他马上带路去抓那两个人。

　　黄脸听说了要他马上带路去抓人。，更加怕了，吓做一堆烂泥一样动不了。两个警察一把抓他起来，其中一个踢了他一大脚，踢得他哼哼唧唧的，另一个推攘着他，要他马上带路，不然就要马上把他杀了。一说杀了，黄脸更怕，虽然知道这么前去好生凶险， 在大枪的逼迫下，浑身做一堆瑟瑟抖抖，也只得一步步地往前挨。 疯狂抗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