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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1章：皇上

　　夜幕像一张魔幻般的大网，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夜的爪牙，跃跃欲试地向周边的山川、河流、原垴伸抓过来；仿佛要将一切一切撕成碎片。

　　吴璘和梁鼎两人两骑，一前一后，奔驶在茫茫无际的夜幕中；嘚嘚作响的马蹄声，在空山幽谷中久久回荡。

　　这一块空山幽谷，吴璘应该是熟悉的，因为在后世时，他没少来过这地方。

　　凭吴璘的判断，从杨家湾养马场到佛头山，再到大散关姜城山庄，是在秦岭山脉的北麓行走，处于秦凤路管辖的秦州和陈仓县之间；要是在后世，这里就是陕西和甘肃两省的交界处，翻过秦岭，便是四川。

　　宋代秦凤路的管辖的范围相当大，包括后世陕西西部，甘肃东部；青海东部，宁夏大部。

　　有宋一朝，秦凤路仅府、州、军一级的政权机构就有25个，分别是：凤翔府、秦州、陇州、 成州、 凤州、阶州、渭州、泾州、原州、德顺军、镇戎军、会州、怀德军、西安州、熙州、河州、巩州、岷州、兰州、洮州、廓州、乐州、西宁州、震武军、积石军。

　　后世的陕甘边境，交通运输相当繁忙，高速公路、高速铁路、铁路、国道、省道、乡村公路纵横交错。

　　而在宋时，这一带却十分荒僻，不少山川河流还是未开拓的处女地；山间的道路，也是绵延曲折；少人问津。

　　夜幕越来越深，可喜的是一轮圆月早早地挂在东天，给渐渐深沉的黑夜带来光明。

　　吴璘骑着骊蛛良驹上疾驶一阵，心情十分舒畅，便就情不自禁地唱起山歌：

　　初一到十五，

　　十五的月儿高，

　　那春风摆动，

　　杨呀杨柳梢。

　　三月桃花开，

　　情人捎书来，

　　捎书书带信信，

　　要一个荷包袋。

　　……

　　骑着大白马跑在吴璘身后的梁鼎听吴璘一曲山歌唱得动情，便就追上他道：“将军，你这歌曲悦耳动听，老奴怎么从来也没听过吔！”

　　吴璘一怔，这才想起来，他唱的是后世的陕北民歌，这一曲叫《绣荷包》；便就搪塞道：“我唱的是家乡歌谣呀！”

　　“将军的家不是在水洛城吗？水落城归属德顺军陇干管辖！”梁鼎打个顿，惊诧不已地问：“陇干地面也有这么好听的民歌！”

　　吴璘听梁鼎说出他们的祖居地，便就用纯正的关西话说：“原来梁大哥对吴璘了如指掌，连老家住址也清楚哟！”

　　吴璘说着，把头转向梁鼎道：“梁大哥，吴璘的老家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唱山歌的人多得像牛毛呢！”

　　梁鼎哈哈笑道：“那当然，人人都说家乡好嘛！”

　　说着，话题一转，道：“将军，天已全黑，我们漫无目标地奔跑，不啻瞎子摸象，怎能才能找到两位公子的下落？”

　　吴璘听梁鼎这么来说，便将马头一勒，放缓速度道：“吴拱、吴挺一定向东去了；两人会从凤凰山经过；凤凰山是虎师的防区，王进、史斌两位大哥知道他们的去向！”

　　这么说着，等梁鼎赶了上来，又道：“梁大哥，我们已经过了天王镇，距凤凰山不远了，你看这夜色迷人；我们何不下马走走，舒缓舒缓身子……”

　　两人下了马，把马牵在手中，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儿。

　　吴璘道：“梁大哥，现在是建炎四年，南宋创建已有四个年头，可不知朝廷那边情况如何！”

　　梁鼎长叹一声道：“老奴这些日子一边给陈仓城送柴禾，一边打问朝廷那边的消息，还真知道一些呢！”

　　吴璘欣喜不已地说：“那还不说道说道，让吴璘听听；朝廷现在到底怎么个局势？高宗皇帝打算如何应对金兵，这家伙是好皇上还是孬皇上！”

　　话一说出，吴璘便感到自己失言，因为他的语言完全是后世人无所顾忌的口吻。

　　用“这家伙”称谓皇上，那是彻头彻尾的不尊；因为宋时的百姓，把治理天下的皇上视为“真龙天子”，稍有不公，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然而梁鼎似乎并不在意吴璘的不尊之意，嘿嘿笑了两声说：“将军直言直语，实在难得！不过孬字不是关西语，而是中原话！皇上的老家在中原，中原话就在朝廷大行其道；将军学说中原话也是可喜可贺！”

　　吴璘见说，尴尬地笑了几声，没有吭声；梁鼎却接着道：“用好和孬概括高宗皇帝，还真不好定论；不过据老奴所知，高宗皇帝文武双全；几次出入金营全是面无惧色，大义凛然！尤为可贵的是，徽钦二帝北狩后，高宗毅然建立南宋，竖起民族的脊梁，使百姓有了主心骨；堪称中兴之帝！”

　　吴璘连声说好，因为在后世，吴璘就反对一些所谓的史学家把宋高宗说得一无是处，说他昏晕无能，奴颜婢膝，认贼作父！吴璘认为，宋高宗是个有作为的皇帝；用中兴之帝称谓，名副其实。

　　不是吗？宋高宗建立的南宋政权，尽管偏安一隅，可毕竟是华夏民族的正统，正因为有了南宋朝廷；华夏文明才延续了一百五十多年。

　　反之，“靖康之乱”后，宋高宗要是屈服女真人，金人的铁骑很快就会踏遍大江南北；华夏大地将变成女真人的屠宰场；这个刚从奴隶社会过度过来的野蛮民族，会将几千年的文明古国拖进死胡同。

　　事实是，赵构建立的南宋政权，号召全国民众，顽强地把女真人挡在长江以北；不仅维护了民族的尊严，而且使女真人灭亡华夏的野心化作泡影。

　　可在赵构故去后，他的子孙却再也没有气度和胆略挡住蒙古人的铁骑；这个同样野蛮的民族在华夏大地恣意妄为，使山河秀美的中原大地，生灵涂炭，白骨累累；华夏祖宗几千年创造、沉淀的优秀文化和先进文明，几乎消失殆尽。

　　那里有压迫，那里就有斗争；和尚皇帝朱元璋领导人民推翻了元朝的黑暗统治；可他的子孙依旧重蹈了王朝灭亡的覆辙，让满清人坐主中原。

　　满清就是后金，他们是女真人的徒子徒孙；完颜阿骨打祖孙几代未能实现入主中原的夙愿；在后世努尔哈赤和皇太极手中成了现实。

　　从这个层面讲，赵构不啻一代明君；面对野蛮的草原民族，他奋起抗争；起码算个民族英雄。

　　然而，高宗赵构的劣迹也显而易见；为了不蹈父兄的覆辙，甚至害怕兄长钦宗赵恒在女真人的扶持下返回中原和自己争夺皇位；奴颜婢膝地对金国主子言听计从；一手策划杀害了抗金名将岳飞；断送了大好的抗金形势；成为后世人口诛笔伐的对象……

　　吴璘正在一旁遐思，梁鼎又开始说话了：“高宗皇上是太祖赵匡胤建立大宋后的第十个皇帝，若要谈起十个皇帝里面那个最为仁智，那当首推太祖！”

　　吴璘接上梁鼎的话：“梁大哥说得对极了，宋太祖可谓仁智之君；其仁智远远超过历史上任何一个皇帝！李世民是历史上数一数二的明君，可在亲情方面却多瑕疵；玄武门之变，亲手射死哥哥李建成，同室操戈，兄弟相残，可谓残忍无度！正如三国时曹植被其兄曹丕威逼，七步作的诗句所云：‘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宋太祖从不像唐太宗那样满口仁义，也不像汉文帝、汉景帝那样不能容人；中国历史上没有第二个皇帝能像宋太祖那样豁达地处置宗族私事和君臣关系！”

　　梁鼎讶异：“将军万军丛中取上将级如锦囊探物；对历史也了解得这般透彻？老奴甘拜下风！”梁鼎说着，便对吴璘拱手一礼。

　　吴璘哈哈大笑，把手指着梁鼎道：“梁大哥这不迂腐了吗？我们两人在荒郊野外谈论朝政，应该畅所欲言，不受任何清规戒律束缚才是；多此一举，就有点画蛇添足，娇柔做作啦！”

　　梁鼎哈哈笑道：“那是那是，将军说得很有道理！”

　　吴璘道：“其实吴璘对历史只是一知半解，只鳞半爪；哪像梁大哥这个宣和进士，学富五车，满腹经纶，上知天文下晓地理！”

　　梁鼎道：“将军不可谦虚，以老奴看，阁下的历史知识远在老奴之上；老奴只能顶礼膜拜！”

　　吴璘笑道：“末将班门弄斧，梁大哥何必谦谦君子！”

　　说着提高嗓音道：“宋太祖赵匡胤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军官出身的皇帝，而他恰恰没能用武功夺取天下；这就更值得玩味！据史载，宋太祖的武艺是很高强的；骑马、射箭，上阵杀敌都是一流高手；而且善于训练军队！”

　　梁鼎道：“将军说得非常对，宋太祖之所以能训练出精兵强将；那是因为他经常出入第一线。比如说观战舰制造，阅炮车，视察水战练习；还向兵士亲授医术。他训练骑兵的方法是清早出城，晚上才回营地喂马；不让马吃饱，磨练马的耐力。这样做虽然苦寒，但人马皆能以一当十；因此，攻蜀时，只用了60日7000人马！宋太祖可谓军事专家，不过，善用兵的宋太祖终生都未以武功显赫！”

　　“这叫不战而屈于兵！”吴璘欣欣说道：“宋太祖会用兵，却不用兵，‘杯酒释兵权’可谓天下独创，未动一兵一卒，变革了政权！面对金、辽、西夏三个军事强国，宋太祖审时度势，判断准确；认为这三个草原政权尽管处于不毛之地，但骑兵骁勇，武力强大。宋太祖不以宋为大国而强取，大多在彼此实力的平衡点上停歇战事；宋太祖说：‘我要等到财力充盈，求得猛士，再收百年已冷之疆土！’但宋太宗急功近利，登基没多久便对辽国发动战争，结果一败涂地……” 大宋铁血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