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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赶慢赶，到公司还是迟到，见了周城还没说话，周城便说已经跟戴岩讲，她去等待柯诺扬的检查结果了。忧然放下书包，整夜没怎么睡着的她，感觉头昏脑涨，周城见她如此疲惫，遮也遮不住的黑眼圈，不禁问：“怎么？你不会在那里待了一夜吧？”

　　忧然靠着椅背，轻轻点头。周城声音骤然低沉，自然还隐有疑问的味道：“就你们两个？”

　　忧然还是点头。周城眼光渐渐消沉，一时，屋内静得出奇，只令人心里发慌。许久，不知道过了多久，忧然仍旧仰头靠在椅背上，紧闭双目：“柯诺扬……情况不好。”

　　周城一惊：“怎么回事？”

　　忧然貌似平静地说：“脱位、陈旧性骨折、韧带断裂，加上长期积累的老伤，不好恢复，奥运……肯定没希望了。”

　　“这么严重？”周城站起身来，轻轻走到忧然身边，“医生怎么说？”

　　忧然一叹，缓缓睁开双眼：“要看恢复情况，有可能……影响到职业生涯！”

　　周城愣了愣，他与柯诺扬虽没有什么特殊交情，但多年随队，自然产生感情，这个消息，对于柯诺扬，对于云霄队，恐怕都将是沉重打击！

　　“他还不全知道。”忧然抬头看向他，“只跟他说需要长时间恢复，我想他心里有数，奥运是赶不上了。”

　　她如此平静，却又如此疲惫，周城不知是不是该安慰她，忧然的眼神，显然超出了她自以为的关切程度，如果没有迟云锋，如果她没有亲口说过她喜欢迟云锋，那么这个眼神，是不是已足以说明了她的心……

　　周城没再说什么，回到座位上，敲着稿子，忧然那边也是一阵猛敲，快到下班，周城以为忧然在写柯诺扬的独家伤情，可直到走，也没有交给自己，忧然是个情绪化的人，她的心情显然不好，追问，只会自讨苦吃！

　　忧然往家里打了电话，说这几天很忙，都要很晚回去，妈妈虽有疑惑，却终也没有开口。

　　走出办公室正见小曼从电梯出来，忧然勉强一笑，打趣她：“老板娘，还不下班啊？”

　　小曼做打人状：“还不走？再不走，叫你加班啊！”

　　忧然微笑，上了电梯。

　　刚出大厦门，一辆PajeroMini倏地停在眼前，忧然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真是没有礼貌的司机，想着，从车上走下一位穿华丽紫色貂绒衣的女人。忧然一惊，连忙转向一边，待那女人进了大厦，才追上两步望着她走上电梯的侧影，已然确信无疑——于雅，是……于雅！

　　赶忙拨通小曼的电话：“小曼，我刚看见于雅上去了！你是不是最好不要见她啊？”

　　谁知小曼的声音却异常淡定：“是我叫她来的。”

　　嗯？小曼叫于雅？不是应该避之唯恐不及的吗？真不愧是小曼，做事就是诡异！

　　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赶忙打车，向北医三院而去！

　　在医院门口觉得怎么也要买些什么，买花太不实用了，可水果他又爱吃什么呢？正想着，手机便响了起来——柯诺扬，正好！

　　“干吗？”这是她与柯诺扬最常用的口气，听到的也自然是柯诺扬最常有的音调“差不多在楼下了吧？”

　　忧然一惊：“你怎么知道？”

　　柯诺扬呵呵笑道：“我神机妙算啊，五点半下班，然后赶过来，差不多要在楼下了，我是跟你说，我要吃苹果、橘子、香蕉、香梨……”

　　“要不要把水果店搬过去？”

　　“也可以啊。”柯诺扬倒是真不客气。忧然挂下电话，苹果、橘子、香蕉、香梨，还是一一照做了。

　　走到柯诺扬病房门口，显然准备不足，一群记者蜂拥而出。她连忙躲在楼梯的拐角处，不会吧？这么多记者？柯诺扬的名气还没大到这种程度吧？身后有一个声音温雅而柔韧：“采访诺扬吗？”

　　这个声音……忧然心上不期然悸动，迟云锋？转头唇角抹开不自然的笑容，她不知为何会笑得如此僵涩：“不是，就是来看看他。”

　　迟云锋眼神望着病房方向，楼梯转角，稀落晚霞漏进透明玻璃窗，勾勒出男子高俊的身形，忧然连忙低下头去，就是这种感觉，总不时侵袭着她的心，迟云锋眼神微怅，轻声说：“诺扬这下又不得安宁了。”

　　忧然亦望过去：“真没想到，他这么大名气啊？受个伤，搞得媒体兴师动众的。”

　　迟云锋低眉看她一眼，疑惑问：“你不知道诺扬的身份？”

　　身份？怎么连迟云锋都这样说？转身摇摇头，随而又说：“富家公子？”

　　迟云锋点头苦笑：“是啊，玉石房地产大公子，你看他平时装酷，其实人跟小孩一样的。”

　　忧然扑哧一笑，这一点她绝对相信，随而便换了郑重的神色，这一惊，可着实非小，玉石房地产最大股东林乐平，更拥有自己全资的珠宝生意——珠光玉石公司，说他身家千亿决不过分！可是……

　　忧然转头疑惑地望着迟云锋：“大公子？玉石房地产最大股东，珠光玉石公司总裁林乐平？”

　　迟云锋点点头，忧然追问：“林乐平姓林，柯诺扬……姓柯啊。”

　　迟云锋见她一脸疑问，原来她还什么也不知道，真亏她还做过娱记，只是柯诺扬的事，他虽知道的不少，却不是随便乱说的人，见她不知，也只是笑笑：“你才入行，可能还没太听说，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以为你知道呢，我刚跟你说的，媒体还没有经过任何当事人证实。”

　　声音由平到缓，自他声调微妙的变化中，忧然便明白了他的用意：“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迟云锋一笑，是信任肯定的笑容，两人大概等了20分钟，媒体才被领队逐渐遣散了。进到柯诺扬病房，忧然才发现，江民、代申、孟宇、陆维都在，柯诺扬见她进来，黄昏的脸上顿时洒满阳光：“你来了？”

　　迟云锋望忧然一眼，打趣他说：“是啊，我来了！”

　　柯诺扬瞪他一眼：“你死了我都不管！”

　　随而一脸灿烂地对向忧然：“苹果、橘子、香蕉、香梨一个都不能少啊！”

　　忧然向江民等人问了好，“恶毒”地瞪柯诺扬一眼：“我毒死你！”

　　柯诺扬单手捂住胸口，貌似陶醉地一字一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一时哄堂，忧然脸上一红，干脆不去理他，还什么大公子，完全不像受过良好教育的！索性望向迟云锋：“你有空吗？”

　　迟云锋收住笑意，看柯诺扬一眼，柯诺扬脸上笑容霎时变作勉强的一束，耸了耸肩，并不言语，自忧然进来刹那，代申脸上是始终没有笑容的，她知道她没有写任何关于迟云锋的伤以及不利的言语，可看着她，这个记者身份的女孩，心里总觉得很不舒服，迟云锋抿了抿嘴唇，笑着说：“我们要回去了，晚上还有个会。”

　　江民这才看看表：“可不是吗？赶紧都走了！”

　　说着又望了望柯诺扬，警告道：“你小子给我快点好啊。”

　　言说间，几人随着江民走出了病房，忧然并没太在意，自己也是被弄窘迫了，才没注意，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单独叫迟云锋，确实不好，从篮子中拿了个苹果说：“我洗苹果去。”

　　柯诺扬耍赖的叫住她：“我不吃苹果，我要吃橘子。”

　　更好，省得洗了，洗完自己也不会削！拿起一个扔给他，柯诺扬却抱怨道：“你不给我剥开啊？怎么照顾病人的？”

　　忧然故意板起脸，揪住他的衣服说：“你脚伤了，手又没伤，不会自己剥啊？”

　　柯诺扬做惊恐状：“哎哟，这么BH，以后谁敢娶你啊？”

　　忧然望着嬉笑的柯诺扬，那种美好得不真实的笑脸，是他最招牌的，或者说是他对自己最招牌的笑容，却直看得她心里发酸，竟不知不觉痴愣了目光，柯诺扬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说：“干吗呢？是不是我太帅了？”

　　忧然微笑，却没有柯诺扬所料的怒骂，这样安静微笑的忧然可不是柯诺扬常见的，剥下一片橘子，递到忧然口边，忧然恍惚地望着他，他越是笑得阳光灿烂，她就越是感觉心酸，竟张口吃进了他喂来的橘子，这么暧昧的举动，柯诺扬显然很是享受，得寸进尺地要她再吃一片！

　　刚刚张开嘴，却传来门把转动的声音，那声音极是小心翼翼，却也惊动了柯诺扬敏感的神经，骤然变作冷面酷侠，忧然站起身，向门口望去，病房外走进三个人来，一个身高体壮，大概五六十岁的男人，目光炯烁，一个看上去高贵风韵的女人，与男人相仿年纪，戴一副墨镜，喜怒不形，另一个女孩，二十几岁，高挑的身材，眉目间有矜贵的色彩。

　　柯诺扬依旧冷漠的脸色，低低叫了声：“爸，妈。”

　　眼睛在女孩身上一扫而过，没有招呼她，忧然大惊，莫不是林乐平？连忙礼貌地说：“叔叔，阿姨，我是《劲篮球》记者，裴忧然，是……”

　　“是我女朋友。”柯诺扬低沉的声音，眼神中是不容忤逆的冷光，忧然望着他，本欲出口的话，莫名咽了回去，而出乎意料的是，林乐平夫妇脸上却没有半点惊讶的神色，只是如进来时一般凝重，只是那个女孩，目光莫名凌厉！

　　林乐平并不看她，只对着柯诺扬说：“早跟你说过不要去打什么篮球，就是不听，老老实实地去国外念商学院，继承我的事业，你看现在，伤成这样，还说什么参加奥运一样光宗耀祖，怎么样？现在08奥运你是不能参加了，退役吧，来帮爸爸。”

　　忧然惊讶于林乐平的直言不讳，似乎丝毫没有照顾柯诺扬情绪的意思，担忧地望向柯诺扬，他的脸上仍是一脸漠然：“奥运我也参加过了，08参加不了，就参加12呗。”

　　“柯诺扬！”林乐平提高了些声音，却仍然庄重，“2012年你多大了？33岁了！你打的位置人才济济，你以为你还能入选吗？”

　　说着，目光投到忧然身上来：“裴小姐，你是记者，你从专业角度说说看？”

　　忧然一时怔住，其实不从专业角度讲，只从医生对她的一番话来说，与其要柯诺扬去承受无法完全康复的折磨，倒不如顺应了他的父亲，到时候也许还没有那么难以承受，眼光一定，却始终不敢看向柯诺扬：“是啊，那时候，是不容易了。”

　　林乐平似乎满意地点了点头，声音柔和了一些：“你看，裴小姐也这样说了。诺扬，别再固执了。”

　　“爸，生意我都不懂，你可以交给妹妹。”眼睛不着感情地望向女孩，忧然随着望了过去，原来是他的妹妹，女孩神色有略微牵动，却不说话，林乐平叹一口气：“昔阳是女孩子，最终是要嫁给别人的，我半生拼搏，不能让公司改了姓。”

　　忧然心里有不知名的震撼袭来，林乐平，说起子女的痛处似乎全然没有避讳，并不怕伤害他们的感情，有钱人家都是这样的吗？她看了看昔阳，她的表情一如刚才，也许是习惯了吧，就如柯诺扬一般，并不意外父亲的直言不讳，不过想想，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这种家庭的隐秘都不背着自己吗？

　　想着，女人轻轻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张白皙的脸来，自那悠然典雅的眼神间，依稀可见当年的美貌，这不是……

　　忧然恍然大悟，突然想到，当年一条劲爆的豪门新闻，演艺女星秦子瑜嫁入豪门，不过那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相当震撼的原因就是林乐平妻子刚刚病死不到一年，林乐平便另娶新欢，并带有一个13岁大的女儿，说是秦子瑜与神秘前男友所生，但也有人说，其实就是林乐平的女儿，也就是说林乐平早在妻子去世前的至少13年前，就与秦子瑜在一起了。

　　好复杂啊，秦子瑜望向忧然，优雅地笑：“裴小姐，叫他们父子谈谈，我们女人出去聊聊好吗？”

　　忧然望柯诺扬一眼，见他没有反对的神色，点了点头，跟着秦子瑜走出了病房。

　　昔阳也跟着出来了，秦子瑜只是站在病房边的玻璃窗前。冬夜黑暗的街景，只有车灯与路灯交相辉映，秦子瑜幽幽开口：“诺扬终于有女朋友了。”

　　终于？不会吧，柯诺扬那种人，这样的身份，又是明星，用终于这个词是不是太夸张了？

　　可她没有说话，只是听秦子瑜说：“诺扬用了10年叫我妈，用了15年终于有女朋友了。”

　　秦子瑜转过头：“裴小姐，你能劝诺扬回到他爸爸身边吗？他爸爸身体已经一天不如一天，而昔阳……”

　　秦子瑜一叹，昔阳尴尬地偏过了头去，不用她们说，忧然怎么不明白，林乐平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我想我不能。”

　　秦子瑜一惊，疑惑地望着她，忧然淡淡地说：“我不是他女朋友，他随便说的。”

　　“哦？”秦子瑜低了低眼，随而便是惘然一笑，“果然，他还是这样。”

　　不过话说回来，他为什么会不交女朋友呢？

　　忧然望向秦子瑜，问道：“林太太，他为什么不交女朋友？”

　　秦子瑜眼中似乎有淡淡伤感，只是勉强地微笑：“他认为，女人，没有好的。”

　　不会吧？想想柯诺扬那个无赖样子，怎么……有这么苍凉的想法？难怪他会和迟云锋要好，原来是兴味相投。

　　说着，林乐平便走了出来，浓眉皱紧，显然没有任何进展，走到忧然身边，郑重说：“裴小姐，希望你能多劝劝诺扬。”

　　忧然望秦子瑜一眼，秦子瑜示意她不用多言，忧然应承地点了点头。

　　回到柯诺扬房间，却看不出他有什么异样，大口地吃着香梨，两口就干掉了，忧然惊问：“洗了吗？你就吃？”

　　柯诺扬指指餐巾纸：“狠狠擦过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说着，扔掉梨核，看似随意地说：“妈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忧然有意淡化心中的疑问，“说你不喜欢女人。”

　　许久，柯诺扬都只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北医三院的隔音效果真是非比寻常，竟连窗外的车鸣都被隔绝得那样彻底。

　　柯诺扬终于叹了口气，沉沉地说：“我不是不喜欢，我是不敢。”

　　不敢？忧然望向柯诺扬，漆黑深远的眸子，一室光亮倾泻在他眼中，似也抵不过他眼底的暗淡：“我不知道她们谁是真的，谁是假的，也不知道自己能真心多久。会不会像爸一样变心，又会不会遇到像妈这样的女人，我身边过往的女人都对我十分顺从、恭维、仰慕，可我不知道她们暧昧微笑的背后，是因为真的喜欢，还是因为……我是柯诺扬，是明星，是……富家公子！”

　　富家公子，忧然最常说的一句话，被柯诺扬说出来却百味聚集。柯诺扬扬着头，苦涩微笑：“你既不够漂亮，也不够温柔，更不够味道……”

　　“柯诺扬，你想死啊！”忧然明知他苦中作乐，小拳头还是蠢蠢欲动。柯诺扬敛住笑，及时说：“可我就是喜欢！第一次见，就喜欢，你不屑采访我，多看我一眼都不想，每次都不给我好脸色！”

　　听到这，忧然哑然失笑：“你是自虐狂啊？”

　　柯诺扬还是笑，却苦味更浓：“我妈妈……在知道我爸有外遇的时候，自己也养了人，爸知道很生气，更不回家了，后来我妈死了，爸没过多久就娶了后妈，所以在商学院和篮球特长里，我还是选择了篮球，这样……可以不经常在家里，我开始不叫她妈妈的，后来发现她是个不错的女人，很关心我和我爸，慢慢接受了她。”

　　忧然也正色起来：“那昔阳呢？你妹妹。”

　　柯诺扬惘然摇头，靠在了绵软的大枕头上：“她不接受我！因为她从小努力，爸，却永远看不到！”

　　难怪，忧然一叹，难怪他们兄妹间显得最是疏离！ 与篮球明星的爱情攻守